第100章 故裏 1

  似是察覺到什麽, 夏知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改口道:“你家在哪兒?我帶你回去吧。”


  張斕抿著唇, 抬頭看了她一眼,很快便撇了開來, 目光盯著地麵, 一言不發。


  她烏發極長,似水般淌進白衣的褶皺中, 簇簇垂落到地麵, 勾勒出消瘦身形。


  張狂低頭望著地麵, 雙手摟著肩膀,身形微微佝僂,啞著嗓子道:“……不知道。”


  夏知桃蹙了蹙眉, 打量著對方容顏,還有一身錦白長裙, 心中有了幾分猜測。


  “是迷路了麽?”她詢問道,“這兒城鎮叫做古陵, 地處宋國邊境, 附近還有不少村落, 我就住在那邊。”


  提到“宋國”這兩個字後, 張斕身子不自主地顫了顫,她咬著下唇,聲音愈低:“都說了,我不知道!”


  小姑娘生了一副極好的皮相,加上稍有疲憊的清冷嗓音, 哪怕是一板一眼地凶起人來,都感受不到多大威脅。


  夏知桃無奈地笑了下,她思忖片刻,又道:“你準備就一直呆在這,哪裏都不去?”


  “若不知道去哪話,來我家如何?”夏知桃微微側著頭,眉眼含笑,“雖然小了點,而且得與那便宜父親解釋下。”


  張斕一聲不吭,整個人縮在巨石下麵,長發裁下疏落的影,將麵容掩蓋其後,望不清她的神色。


  對方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夏知桃也很無奈,她站起身子來,猶自走出了兩步。


  布靴踏過草叢,發出一陣“窸窣”聲響,夏知桃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對方還呆在遠處,嚐試般喊了句:“真的不來?我走了?”


  張斕依舊一聲不吭,頭埋得極低,望著可憐巴巴的,像是被遺棄了的小獸般。


  夏知桃咬咬牙,又走了兩步,再次回頭去看:“我真的走了?”


  再兩步,“你抬頭看一看啊?”


  又是兩步,“我要出山林了哦?”


  出個什麽山林,她總攏不過走出了八步,連張斕位置十米都不到,離山林邊境隔了不知多遠。


  不知過了許久,隨著腳步聲愈來愈遠,完全消失在森林深處後,張斕悄悄抬起頭來。


  層疊枝葉卷著微風,於耳際婆娑作響。一片金箔似的陽光落下,被她用指尖接住,蔓開一縷細弱的暖意。


  靈氣一點點覆上肌骨,小心翼翼地修複著滿身傷痕,雖還是有些隱隱作痛疼,但比起剛剛醒來時的情況,已經要好上太多了。


  張斕望了望麵前深林,視線所及之處空無一人,寂靜悄然,忽然莫名鬆了口氣。


  ……就這樣吧。


  她背靠著巨石,勉力站起身子,剛剛緩了一口氣,巨石後忽然探出個人來。


  夏知桃眉眼彎彎,歪頭地看著她,束發絲絲縷縷地垂落,笑道:“嗒當——在找我嗎?”


  張斕被嚇的渾身一顫,烏墨眼瞳滿是驚恐,身子不受控製地向後跌去,被夏知桃手疾眼快地給拉住了。


  張斕好不容易站穩,連忙推開了夏知桃手臂,向後踉踉蹌蹌推了半步。她呼吸稍有不穩,驚魂未定道:“你,你怎麽……”


  “對不起,嚇到你了麽,”夏知桃虛心檢討道,“我不該躲在巨石後麵不出聲。”


  張斕緩了半天,神色稍有疑惑,長睫彎下一點,詢問道:“你怎麽還沒走?”


  “好問題,”夏知桃坦然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張斕:“…………”


  “你瞧,這深林之中凶禽四伏,狼蛇橫行的,你一個小姑娘多危險啊。”


  夏知桃振振有詞,道:“就算我再怎麽鐵石心腸,也不能撇下你不管,任由你呆在這裏,對吧?”


  張斕蹙了蹙眉,抬頭瞥了眼四周。


  不久前的一擊靈刃聲勢浩大,徑直將樹林清出了大塊空地。參天大樹倒得倒,塌的塌,枝葉四散,落葉紛飛,隻餘滿目狼藉。


  ……這人到底是怎麽,看出自己需要別人擔心的?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與我走?”夏知桃托著下頜,認真道,“我這次可真得回去了,不然非得挨罵不可。”


  張斕沉默了半晌,就在夏知桃覺得她又要拒絕自己的時候,這小孩抬起頭來,微不可見地點了點。


  她道:“好。”


  鍥而不舍堅持這麽久,對方態度終於有所鬆動,夏知桃很是欣喜。


  她伸手去拉張斕,先是碰著指尖,接著悄悄攏起五指,將她牽在自己手中。


  張斕肌膚薄而柔軟,五指修長,骨節明晰,是一雙極漂亮的,姑娘家的手。


  她跟著夏知桃身後,就那樣被牽著,身形漸行漸遠,隱沒在繁密樹影之間,望不見了。


  。


  祁子冬這才敢顯出身形,她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怔怔看了半晌,極輕地歎了口氣。


  憑祁子冬臨近飛升的境界,跟過去隻怕是輕而易舉,用不了多少時間,但她沒有這麽做。


  她轉過身來,“啪”地一打折扇,便有風自天際而來,將長袖湧的鼓起,瞬息之間,便已回到了崖山之中。


  這是祁子冬的記憶,幻境自然也隻能跟著她走,夏知桃和秦藺兩人還沒反應過來,便已離開了方才的深林。


  “沒猜錯的話,所謂‘張斕’,便是張狂對吧?”秦藺瞥了她一眼,道,“不過,她為什麽要改名?”


  夏知桃遲疑道:“我也不清楚。”


  秦藺莫名其妙,嘀咕道:“你不是都帶走她了麽,而且看你們之後頗為熟稔,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


  “怎麽說呢,”夏知桃歎了口氣,神色稍有茫然,輕聲道,“我沒有方才那段記憶。”


  剛才這一段場景,熟悉卻又陌生,有著強烈的既視感,卻無法與任何的記憶重合。


  她非常肯定,那個“夏知桃”便是自己,但按照常理來說,在林中遇見張狂,並且將對方帶走的事情——怎麽也應該有點印象。


  可夏知桃無論怎麽回想,記憶中都空白一片,像是墜入寒風之中,身子空落落地觸不到地。


  秦藺聽著她解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這還真是古怪。”


  “布陣造境,編織記憶,這方麵是白鶴一族的領域。”秦藺自信道,“若出去後有機會的話,我可以幫你看一下,或許能有什麽法子解決。”


  夏知桃笑道:“那便再感激不過了。”


  記憶再次雜亂起來,祁子冬之前走的幹脆利落,但事後想想還是放心不下,隔三差五地便會離開崖山,去看看兩人情況。


  熙熙攘攘的城鎮外頭,在個稍偏遠的小山頭上,林立著許多小屋,以姓氏圍成了一條村落。


  也不知道夏知桃怎麽勸動她的,張斕還真就在這裏留了下來,隻不過極少說話,總是沉默不語地呆著,一副生者勿近的氣場。


  祁子冬畢竟還掛著個仙尊的名號,哪怕已經將織鶴峰主之位扔給秦之,還是有諸多要事在身,一忙便忘了時日的。


  她時不時便會去那村落城鎮,遠遠地看上幾眼,見兩個姑娘相安無事,又獨自一人悄悄離開,也不知究竟是圖個什麽。


  夏知桃與秦藺身處幻境之中,身不由己,視線也跟著祁子冬轉來轉去,似個局外人一般,觀看著她的記憶。


  從崖山竹林到偏僻村落,畫麵似被翻開的書卷一般,一幅幅一幕幕,細水長流般過著。


  祁子冬忙完手中事務,偷閑之餘似乎想起了自己許久沒去了,便再次下了崖山。


  這次張斕在個熱鬧的集市之中,她身上換了身樸素白袍,稍稍抬起些頭來。


  烏黑眼瞳中落入了幾束陽光,似浸入水中的寶石般,通透而明亮。


  比起之前在深林時的蒼白,張狂麵色要好了許多,頰邊暈著點淺紅,乖乖巧巧地跟著幻境之中的夏知桃,懷中抱著一大堆東西。


  秦藺小步跟著,瞧著不遠處兩人挨在一塊說話的模樣,很是不解道:“逛街就逛街,你怎麽老愛給張狂買東西?”


  夏知桃笑道:“這怎麽了?”


  秦藺瞥她一眼:“胭脂、水粉、青羽簪子,還為那獸牙特地打了一條銀鏈子也就算了——這副紅色對聯是怎麽回事?!”


  秦藺無語道:“離過年還有好幾個月,你讓張狂上哪掛去?”


  “有備無患,”夏知桃聲音輕淡,頗有幾分理直氣壯之意,“我可有錢了,給她買點東西怎麽了?”


  秦藺:“……”


  她默默抬起手臂,指著幻境之中的張斕,憤怒道:“你看看人家!滿滿當當抱了滿懷,都快走不動了!”


  秦藺所言極是,記憶幻陣之中的張斕,正懵懵懂懂地跟在後頭,懷中亂七八糟地抱著一堆東西,差點就要堆到下頜處。


  饒是如此,夏知桃還時不時添上幾樣,花銀子時眼眨都不眨,可謂是十分豪氣。


  好吧,秦藺說的有幾分道理。夏知桃歎口氣,悠悠道:“我不對,我檢討。下次我應該專門雇幾個拎包的,不需張狂自己拿。”


  秦藺:“…………”


  祁子冬望著這場景,似乎也笑了,但這笑意極為淺淡,不過虛虛晃了下,便消失在麵容上。


  她獨自站在人聲鼎沸的集市之中,等了許久,也不知在等著什麽。身影被日光斜斜地扯出一道,窄窄地映在石階之上,似迷失了路徑的雁。


  。


  集市之事後,祁子冬便不怎麽下山了,她本是個活躍的性子,驀然便沉穩了許多,候在木屋之中,一張又一張地畫著符。


  也就是在這段時間中,她終於完成了“南柯謠”陣法的最後一部分。


  隨著最後一枚石子落下,布局之中靈氣四溢,細細密密地匯連成線,支撐起了浩大陣法。


  祁子冬看著完成的陣法,卻沒有什麽欣喜神色,她平靜地看著霧氣一點點湧上來,像是看著一副蒼白的畫。


  陣法錯綜複雜、夏知桃看不懂其中門道,秦藺倒是詫異地睜大了眼:“你們這仙尊,深不可測啊。”


  “她並非白鶴族人,單憑著自己的研究與琢磨,便能造出與白鶴堂千古陣法相媲美,甚至是更加精妙、狠厲的幻陣……厲害,著實是厲害。”


  秦藺呼吸都急促了幾分,恨不得能夠撥開白霧,再仔仔細細地將那幻陣瞧上幾眼,拿出紙筆記下來研究一番。


  “祁師尊,”秦之從一旁走來,手中捧著許多卷宗,“您要我注意的那人,最近有些古怪。”


  祁子冬漫不經心地“嗯”了聲,她最後望了眼成效陣法,便與秦之一同走了出去,隨口詢問道:“怎麽了?”


  “張狂這些日子行蹤不定,似乎各處都去了一趟,”秦之翻著手中書卷,蹙眉道,“而另一人仍舊在村落中,沒什麽變動。”


  大約在一年前,張斕正式改名為張狂,而她與夏知桃告別之後,便獨自離開了那村落,從此行蹤不明。


  祁子冬骨子懶,便把這差使扔給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秦之,讓她多留意下張狂去向,自己就聽個信兒。


  奈何此時的張狂實力斐然,靈氣運轉自如,境界愈發高深莫測,秦之起碼跟丟了十幾次,才能勉勉強強尋到一點消息。


  ……不愧是木槿女兒啊。


  祁子冬笑了笑,蒼白麵容暈上點血色,她抬指摩挲著眉梢,忽然心血來潮,決定自己出去看看。


  張狂在哪不從得知,這孩子神出鬼沒的,前一刻在西域收到她消息,下一刻沒準就在天山附近晃悠。


  總之仗著自己厲害,境界令人望塵莫及,就這樣有些漫無目的地,四處瞎跑瞎晃悠。


  祁子冬一琢磨,倒是不急著尋張狂消息,心念微動便出了崖山,向著夏知桃所在的村落而去。


  這一年多時日,她都未曾下過崖山,如今這樣漫步走來,分明還是熟悉的人間煙火,卻總有種滄海桑物是人非之感。


  對於高高在上修道之人,這些日子不過是漫長生命中滄海一粟,但對凡人而言,卻足以翻天覆地,自雲端墜落穀底。


  祁子冬還未到那村落,便見山頭處升起滾滾濃煙,浩浩湯湯地蔓延開來,遮蔽了廣闊碧空。


  “發生什麽事了?”


  祁子冬迅速衝了過去,她站在那“村落”之中,望著麵前場景,如同墜入寒淵般,脊骨蔓開一陣冷意,身子動彈不得。


  ——昔日的熙攘村落,驀然變成了一副人間煉獄般的場景。


  到處是斷牆殘垣、橫屍遍野,殷紅血水汩汩漫過了土壤,自地麵匯成淩亂溪流。


  配著殷紅獸首麵具的魔修來來往往,手中持著刺目炬火,將其拋擲到了殘破木屋中,將其盡數點燃。


  祁子冬趕到之時,整個村落已經燃成了一團洶洶大火,炙熱地燃燒著,將天際都染成了滾燙的紅。


  “尊主有令,無論男女老少,老弱婦孺,都不得放過任何一個!”為首者嘶吼著,“去周圍查一遍!若讓誰逃了,便提頭來見!”


  魔修們齊齊稱是,瞬息之間便散了開來,接連衝入周圍樹林之中,霎時沒了身影。


  祁子冬心中“咯噔”一聲,她對夏知桃死活並無過多關心,但牽扯到木槿唯一女兒的事情,她不能不放在心上。


  顧不得還停留在村落中的修羅道等人,祁子冬心中默念口訣,身形已然消失。


  魔修再怎麽擁有跨境實力,也無法與超過他們數個境界的祁子冬比擬。


  靈力一層層擴散開來,祁子冬幾乎是瞬息之間,便尋到了夏知桃的蹤跡。


  。


  夏知桃本是一直沉默地看著,此刻卻突兀開口,輕聲道:“我記得這一段。”


  “我提前得知了修羅道要來,帶著家人離開了。”夏知桃歎了口氣,“但晚了一步。”


  秦藺猜測道:“也就是說,你忘了自己與張狂相遇的片段,但你倆因某個原因分開後,你卻又恢複了記憶?”


  見夏知桃點點頭,秦藺若有所思,評價道:“這還真是古怪。”


  兩人回到祁子冬視角,見樹林見煙火肆意,窄小的馬車側翻在地,受驚的馬匹四處奔逃。


  馬夫被割斷了脖頸,了無生息的倒在一旁。幾位家人哭天喊地,連滾帶爬地跑著,推攮中夏知桃落在後麵,被追趕而來的修羅道一把拽住手臂,

  “等,等下,”夏知桃被一把拽住領子,她驚恐地看著麵前魔修,聲音微顫,“魔修大人,我……”


  她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響,漆黑魔氣便凝成了刀刃,霎時將胸膛穿透。脊背透出刀鋒尖尖,一滴滴墜著血。


  夏知桃瞳孔放大,身形向後栽去,悄無聲息地落在地麵。


  祁子冬就來晚了那麽一步,她用力咬了咬唇,驀然間顯出身形來,不過寥寥幾個呼吸間,修羅道們便被繩索束縛住,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幾位家人見白衣仙尊出手救了她們,大喜過望,紛紛往回跑來,其中一人見夏知桃倒在地上,伸手想要去拽她。


  “你們先別動她!”祁子冬顧不得其他,開口喝止了那人。她幾步趕過去,扶著夏知桃後背,往身體中渡了幾股靈力。


  隻可惜收效甚微,夏知桃依舊緊緊闔眼睛,手腕無力地垂下,唇邊溢出血來。


  “魔氣入體,這下麻煩了,”祁子冬蹙著眉,神色不悅,“得回崖山一趟。”


  她簡略與幾位家人說了聲,便趕回了崖山之中。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夏知桃並不是普通凡人,體內的火靈根阻攔了幾分魔氣擴散,在正羅衣的的幫助下,保住了一條性命。


  兩日後,夏知桃情況基本穩定,但一直在昏迷中,也不知何時能醒來。祁子冬踏出玉彎峰,也懶得禦劍,似個凡人一般,在青石階上漫步走著。


  若是沒記錯的話,今天應當是凡間的除夕吧?她還記得,木槿剛剛出山的第一年,便寄了封長長的書信回來,字裏行間都是凡間春節。


  張燈結彩、煙火燦天……


  心中描繪的,都是些祁子冬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新奇事物。雖不能理解凡人對於團聚的期許,但這節日的熱鬧氣氛,卻是還能感受到一二的。


  白玉折扇輕晃著,祁子冬稍有些出神,而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祁子冬轉過頭來,懶洋洋地攏了攏折扇,問道:“何事?”


  秦之站在石階上,長發稍有淩亂,往日一絲不苟的白衣,竟然染上了幾分塵灰。


  她抬手擦去麵色血痕,道:“祁仙尊,張狂回來了。”


  祁子冬心中一緊,這幾日忙著夏知桃之事,竟然忘了去注意張狂那邊,連忙急聲問道:“然後呢?”


  “張狂先是去了村落一趟,在雪地中跪了一天一夜,”秦之低著頭,五指緊攏著,“接著,在除夕夜之時……”


  “她屠了修羅道滿門。”


  。


  記憶戛然而止,夏知桃隻覺得身形猛地一墜,脫離幻境的失重感如影隨形,似潮水般湧了上來。


  她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便見自己回到了現實之中。崖山幾位峰主圍著自己,神色關切。


  後遺症還未完全消退,夏知桃頭疼的厲害,她接連咳了幾聲,艱難地坐起身子。


  “知桃弟子,不必勉強,”正羅衣溫聲道,“小心些才是。”


  夏知桃點了點頭,她緩過一口氣來,便發現自己並沒有在原先的高台處,而是被帶到了逾白主殿。


  “知桃弟子,沒事吧?”正羅衣擔憂地望著她,“你們二人昏迷了許久,我便擅作主張,將你們帶出水牢了。”


  方才在記憶幻境中走了一遭,夏知桃還沒完全緩過來,她心中湧著繁複思緒,第一時間便想要去尋張狂。


  ……可目前這個情形,她又能去哪裏尋到對方;而就算尋到了,她又能做什麽?

  夏知桃喉嚨幹啞,心尖似被揉成了一團皺紙,細細密密地疼著。


  麵對著正羅衣師尊的詢問,她也隻能勉強笑了笑,苦澀道:“多謝。”


  秦藺她自小便在白鶴堂之中,對於布陣造境諳熟於心,自然也恢複得快些。待夏知桃緩過些許,她便走來了這邊,君嶽侯寸步不離地跟在身後。


  夏知桃心中冷笑。還真是光明正大、毫不掩飾的軟禁啊。難怪秦藺不惜冒著被發現的風險,也要借此機會向自己求助。


  “幻境失敗了,”秦藺直截了當,“我們沒能衝破她心境,反倒差點被心魔傷到,便匆忙退了出來。”


  夏知桃微微頷首,神色平靜地接著向下說,配合著秦藺,捏造出了個並不存在的幻境。


  兩人心知肚明,配合異常默契,崖山沒有產生絲毫懷疑,隻當張狂心魔太過強硬,便將兩人勸回去休息了。


  夏知桃回到木屋之中,身後“哢噠”一聲輕響,窗沿被人推了開來,暮月輕躍而入,腰際係著個黑色錦袋。


  她將黑色錦袋遞給夏知桃,神色平靜,淡聲道:“你所吩咐的事,已經全部置辦完畢——需要何時開始?”


  夏知桃稍緩口氣,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輕聲道:“明日。”


  作者有話要說:說好的二合一肥章,等營養液也到2k5或者3k之類的整數,再繼續加更!愛你們(0v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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