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無忌 4

  柳煞嗤笑一聲, 隨他指尖而抬, 浩大血瀑轟鳴作響, 柳綾見狀低罵一聲,快步拽開了夏知桃。


  “死老頭, 色厲內茬、外強中幹, 有必要嗎?”柳綾瞥了眼,不悅道, “怕直說不就好了。”


  夏知桃有些沒聽懂, 她被柳綾拽著手腕, 回頭去望兩人情形,猶豫道:“這是……”


  柳綾嘖了聲,道:“讓你家那個小心點, 不過若她境界恢複了,便當我什麽都沒說。”


  血瀑似被磅礴力量所擠壓, 一絲一縷地撚作了線,層層疊疊地纏上柳煞的白骨長鞭。


  白骨長鞭好似活了一般, 嘶嘶纏繞上幹瘦手臂, 柳煞笑意猙獰, 恣意道:“不過是個喪家之犬, 也配與我叫板——”


  他話語戛然而止,隻見數道淬然靈弧瞬息而至,白光炙熱耀目,“轟”一聲砸在柳煞身上,霎時間飛砂走石、血雨漫天, 連人影都看不見了。


  張狂收回手,烏發順著耳際垂落,黑緞般披落肩頭,更襯得脖頸細白似玉。


  她瞥了眼前方,淡聲道:“廢話太多。”


  方才那一擊靈刃聲勢浩大,直接破了柳煞護體魔氣,將他整個人轟到了血瀑之中,連帶著漆黑石山也跟著砸出個豁大口子,一副搖搖欲墜之勢。


  張狂摩挲著細白指尖,指腹下壓著囂動靈力,思忖片刻後,忽然轉頭喊了句:“知桃,把暮月扔我!”


  夏知桃愣了片刻,急忙將暮月劍從腰際解下,長劍錚然出鞘,竭力拋向張狂方向。


  劍峰劃出一道彎弧,將墜未墜之時,張狂屈指勾了下,花瓣便接上了劍身,穩穩當當地送到她手中。


  張狂握著暮月劍,黑靴輕巧踏著片花瓣,與凜風中信手挽了朵劍花出來,不悅地蹙了蹙眉。


  她嫌棄道:“太重了,也不鋒利,一點兒也不稱手,還不如知桃你以前那柄。”


  夏知桃:“…………”


  她哭笑不得,心想這小孩向自己把暮月要過去,難不成就是想借此機會,嫌棄人家一番麽?


  好在張狂嫌棄一番後,還是勉勉強強地握緊了劍柄。而下一秒,渾身血澤的柳煞仰衝而至。


  白骨長鞭似毒蛇吐信般,一擊甩了過來,“哐”地被她用劍格擋住了。


  魔氣好似尋到目標般,嘶嘶地向張狂襲來,她蹙了蹙眉,收了勢暫且向後退了幾步。


  柳煞被血瀑淋了個濕透,衣袂滴滴答答落著血水,墨發緊貼著麵孔,嘶吼道:“去死吧!”


  張狂神色如常,身側靈氣四溢,長劍挑起一絲淩冽鋒芒,直直挑向柳煞脖頸。


  柳煞渾身顫抖,氣得額頭青筋繃起,握著骨鞭的指節用力得發白,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攻勢似狂風暴雨般向張狂壓來。


  若說張狂憑借先手站了優勢,而此時局麵便反轉過來,她動作被盡數壓製、預判,在對方凶猛魔刃之下,甚至有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夏知桃心猛地一緊,喉嚨幹啞不已,又懊悔又焦慮,心道就不應該帶這小孩來。再怎麽也該多帶幾個人,群體圍毆柳煞一人,怎麽也不會吃虧吧。


  柳綾無意瞥見夏知桃的神色,見對方一副極為憂慮的模樣,不由得歎了口氣,抱著手臂道:“擔心什麽。”


  “她在等,等一個反擊的時機,”柳綾望著兩人笑了下,神色難得認真了幾分,“沒有淩駕對方的實力,便換了種方式,還真是厲害。”


  柳綾說得不錯,境界方麵張狂的確被對方壓製著,實戰經驗也略遜於柳煞,但她足夠耐心、足夠仔細,一直觀察著對方破綻,伺機而動。


  驟然之間,長劍輕輕一轉,劍鋒猛地劃過骨鞭節點,順著一道極細微的裂痕,深深沒入白骨之中。


  “哢嚓”一聲細響,白骨長鞭便應聲斷裂,化為無數碎塊墜落在地,柳煞麵色蒼白,向後急退了數步。


  他踏在血潭原石之上,神色驚愕無比,手腕間還隱隱作痛:“你,你——!!”


  張狂獨自站著遠處,一甩手中長劍,鋒尖血澤濺落在地,洇開數道血澤。


  “你道千仞鐧以強為尊,現在你輸了,”她輕笑了下,漫不經心道,“現在是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柳煞氣得發顫,喉結起伏著似想要反駁,柳綾向前走了步,攔住了他,淡聲道:“行了吧。”


  “魔教教主跌了五六個境界你都打不過,更別說她完全恢複之後了,你就得了吧,痛快些乖乖認栽。”


  柳綾冷笑道:“你還真想吆喝幾嗓子,讓其他閻王,幾千使徒全部圍過來,看你這骨鞭都被打碎的狼狽模樣?”


  俗話說,打蛇打七寸,柳綾一番話毫不留情地紮在柳煞痛處,隻見他神色變幻莫測,最終狠狠啐了一口,罵道:“柳、綾!”


  “怎麽,真以為功法精進了幾層,千仞鐧就能稱反道第一了?”柳綾反唇相譏道,“做你的千秋大夢去吧!”


  張狂站在夏知桃身旁,津津有味地看著戲,與她悄悄道:“柳綾好厲害。”


  夏知桃對此讚同。


  一番話下來,柳煞快要被他女兒給氣得吐血,被對方貶地毫無尊嚴,甚至還不能反駁。


  不過好在柳煞也未過多糾結,他對於張狂還是服氣的,幾番爭執討論下,倒也勉強應下了同盟要求。


  。


  至此,四大反道的三個都已經應下了要求,而剩下的一個……


  夏知桃瞧了張狂一眼,心安理得地去摟對方胳膊,道:“教主大人,走吧。”


  進度比自己預想要快許多,原本以為起碼要磨上幾個月的同盟之事,竟然寥寥數日便完成了,夏知桃道現在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兩人用了幾日趕回岐陵之中,夏知桃將腰間暮月解下,輕輕放到地麵,讓對方可以化回人形。


  黑霧彌漫開來,暮月背著手,第一句話便是衝著張狂,劈頭蓋臉而來。


  “千仞鐧之中,你分明可以凝出靈劍自己用,”暮月冷著臉,“為什麽非得要我?”


  張狂懶洋洋道:“凝聚靈氣太費事,借你揮兩下。”


  暮月盯著她,好半晌,緩緩吐出三個字:“不要臉。”


  “您是小氣鬼,”她平靜道,“公報私仇。”


  張狂瞪了暮月一眼,挑釁道:“怎麽,有意見?”


  夏知桃在旁邊看著兩人爭來爭去,看張狂斤斤計較的模樣,心中樂得不行,“撲哧”笑出了聲。


  暮月依舊是那副冷淡神色,隻是看著張狂的目光變了變,帶上幾分鄙夷之意。


  她最終也沒再開口,負手離開了正殿之前,去岐陵山後的凝劍池了。


  潛在“情敵”走了,張狂自然是心情大好,她與夏知桃踱步行回正殿之中。


  隻不過,兩人還沒來得及進門,靈童忽然衝了出來,滿臉焦急神色,一把扯住了張狂衣袖。


  “——喂喂喂,不好了!”


  他使勁扯著張狂,短短的小手臂指向山下位置,喊道:“錦漓被綁走了!!”


  夏知桃驀然一愣,張狂伸手推開靈童,蹙了蹙眉,詢問道:“怎麽了?”


  靈童也是一時焦急,很快便冷靜下來,詳細解釋了來龍去脈。


  原來錦漓在山上悶得發慌,尋了個理由與靈童一同出了山。兩個都是孩子心性,瘋起來就沒個譜,等靈童反應過來時,錦漓便已經沒了影子。


  他驚慌失措,連忙在集市中打聽了好半晌,聽聞錦漓是在買糖葫蘆時,忽然被十幾名黑袍人給圍住,等攤主反應過來,人已經沒了。


  “這可怎麽辦啊,”靈童都快急哭了,胖嘟嘟的小臉鼓起,嘟囔道,“老爺會殺了我的!”


  綁架橋段自然不稀奇,小說主角沒被綁過那麽一兩次,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主角了。但這件事發生在錦漓身上,就有些不對勁了。


  錦漓她天生自帶好運加持,作為一個出門撞奇緣,在家門口能都挖出千年異寶的仙靈,就算被綁架,想來也隻是奇緣的第一步罷了。


  這樣想著,夏知桃著實有些緊張不起來,但畢竟人家之前也幫了自己,她不去救人,總覺得有點不好。


  詢問過靈童之後,還真尋到了個線索。


  根據圍觀群眾所說,那幫黑袍人最後消失在了一家茶樓之中。那家茶樓不大不小,開了已有好些時日,隻有一處稍古怪的地方。


  茶樓之中的侍女就算在白日,也會將樓中紅燭盡數點燃,哪怕食客勸阻,也依舊照做不誤。


  白日點燭這做法可不陌生,張狂迅速反應過來,道:“不知閣。”


  夏知桃微微頷首,接著她的話向下道:“對,應當是不知閣——但他們為什麽要帶走錦漓,又是為了什麽目的?”


  但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錦漓是被夏知桃牽扯進來,她們都不能放任不管。


  夏知桃與玄虛老爺打了個招呼,剛回來還沒來得及坐下,便拉著張狂,兩人再一次離開了岐陵。


  。


  相比之前去千仞鐧的悠哉,這次事情要緊迫許多,兩人順著靈童所說的方向趕過去,果不其然,見到了那個黑袍人消失的茶樓。


  “小狂你說,千仞鐧為什麽要帶走錦漓?”夏知桃輕聲道,“偏偏還是在這節骨眼上。”


  張狂思忖半晌,道:“帶去了不知閣,卻不一定是不知閣幹的。”


  她解釋道:“不知閣涉獵頗多,除了販賣情報,還有個人頭懸賞之處。依價格高低依次排列,無論帶著死人還是活人去,都能得到對應獎賞。”


  “上麵正反道亦有,可謂是五花八門。”張狂淡定道,“譬如崖山的漠無聲,便以四百萬金銖的懸賞,居於順位第二。”


  號稱仙道第一人,舉世天才的漠無聲才排第二位?夏知桃被勾起了好奇心,詢問道:“那第一是誰?”


  張狂眨眨眼,軟聲道:“是我。”


  “上次我瞧了眼,項上人頭已經炒到五百萬金銖,”張狂竟然還得意上了,驕傲道,“不知現在是多少。”


  夏知桃一個踉蹌,沒想到身旁這顆行走核彈不僅貌美如花,還非常之值錢。


  “小狂,”夏知桃深思片刻,忽然認真道,“你可以給我抱一下嗎?”


  張狂一下子愣了下,耳尖竄上縷紅暈,結結巴巴道:“自,自然是可以的。”


  夏知桃聽聞便撲了過來,而張狂輕輕伸出手,環過夏知桃腰際,小心翼翼地將對方摟在懷中。


  她屏著呼吸,緊張到了極點,烏墨眼瞳蒙著點水意,小聲問道:“為什麽忽然——”


  為什麽忽然要抱我?


  夏知桃沒有立刻回話,張狂生得高挑,肌骨勻稱,雖然有些太瘦了,但抱起來軟綿綿的,像是個大型抱枕一般,手感十分好。


  她摟著張狂腰際,鼻尖在對方鎖骨蹭了蹭,默默感慨道:“我這兩輩子下來,還從來沒抱過這麽多錢。”


  張狂:“…………”


  作者有話要說:張狂:人都是你的了,還不是想幹什麽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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