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烽煙 2
“對了, 還有一件事。”薑九黎托著下頜, “正道大會那事, 你們打算怎麽辦?”
夏知桃熟知原文設定,又在崖山呆了這麽久之後, 自然是知曉這事情的。
所謂正道大會, 便是由正道同盟所發起,十年一度的大會。若風平浪靜, 便友好會晤、弟子切磋, 若風雲驟變, 便共聚一處商議大事。
此時並未到十年之約,但正道同盟卻如此匆忙地召開大會,想必便是因為六爻封印, 還有張狂的事情。
夏知桃心知肚明,但身為“風雲人物”之一的張狂便茫然了, 她連同為四大反道的另外幾個都沒了解過,更別說身為死敵的正道。
張狂抬頭瞅了薑九黎一眼, 再偷偷摸摸地看向夏知桃, 見兩人都一臉凝重, 不由得心中打鼓, 莫名緊張了起來。
“桃桃,”她輕輕依了過來,墨發垂在夏知桃肩膀處,小聲問道,“那是什麽?”
夏知桃正解釋, 薑九黎已經嚷嚷開來了,喊道:“狂妹,咱們身為堂堂反道,絕對不能善罷甘休!”
他“咚”一聲踩上椅子,豪情壯誌道:“我們直接打過去,掀了正道老巢,把他們揍得落花流水如何?!”
張狂無情拆台:“你被屏障壓了一半實力,我未完全恢複,打得過麽?”
薑九黎:“……”
“別說排名靠前的峰主了,你可別連門口侍從都打不過,又被抓回去關個十年半載的,”張狂懶洋洋道,“我可沒法去救你。”
薑九黎默默泄了氣,如同被紮破孔的氣球般,軟趴趴地癱了下來,有氣無力道:“好吧,你贏了。”
夏知桃與張狂簡單地介紹了下正道大會,還有包括崖山在內的,幾個主要的正道門派。
正道同盟囊括了數百個不同門派,有些僅寥寥數人,有些弟子成百上千,實力各有千秋,五湖四海的都有。
其中崖山、恩施寺,剪雲塔,敬道宮,與已經被滅門的寒水穀,都是實力強勁,十分有話語權的門派。
張狂認真聽著,若有所思道:“想必是為了六爻之事,才如此大張旗鼓。”
夏知桃心中苦笑了下,心道怕不止是因為六爻之事,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應該都在張狂身上。
正道還沒來得及慶祝幾天“魔教教主被關押”之事,張狂便已經在眾人眼皮弟子下,被夏知桃給救出來了
而沒過多久,冠仙道第一人,被給予眾望的漠無聲,又被她們以白鶴幻境困在封雪山脈。
這兩件事加起來,怕不是一刀紮在正道軟肋上,而崖山急急忙忙地召開這大會,怕也是要集中勢力,來一通對付張狂的。
聽夏知桃這麽一分析,張狂沒什麽反應,倒是薑九黎蹙了蹙眉,提議道:“所以,還是得打進去!”
他扁扁嘴,嘀咕道:“難不成真放任他們商討出個什麽法子,來對付我們?”
夏知桃搖了搖頭:“去是肯定要去的,但並不需要武力壓製。而是要用些手段,逼迫正道‘請’我們進去。”
她笑了笑,不緊不慢道:“我們就算要去,也得落落大方,堂堂正正的去。”
薑九黎錯愕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怕不是瘋了吧?”
他站起身來,抬手想要去探探夏知桃額頭,看她是不是發燒發糊塗了:“此話當真?”
薑九黎手伸到一半,還沒碰著夏知桃,便被張狂毫不客氣地打了回去。
她瞪了薑九黎一眼,堅定地擁護夏知桃,反駁道:“知桃這麽說,肯定有她的想法。”
薑九黎無語道:“咱們與正道水火不容,血海仇深。他們怕是失心瘋了,才會讓我們加入正道大會。”
“再者,老子可是堂堂魔尊!”薑九黎抱著手臂,將椅子踩得咯吱作響,“才不屑與他們為伍!”
薑九黎的不解在情理之內,不管是誰聽了夏知桃的想法,怕都會覺得她在癡人說夢。
張狂毫不留情麵,將薑九黎給拽了下來,跟個幼兒園老師似的,嚴肅道:“幹什麽呢你!”
“知桃還沒說完,你就嚷嚷上了,趕快給本座閉嘴,”張狂教訓道,“聽知桃說完才能開口!”
薑九黎氣鼓鼓地“哼”了聲,倒是十分配合的閉了嘴,不住打量著夏知桃,默默等她開口解釋。
“小狂,我隻是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你們先聽一下作為參考,”夏知桃哭笑不得道,“若是不可行的話,再另外商議。”
。
夏知桃將自己計策一五一十地說了,兩人聽得目瞪口呆,張狂滿臉佩服地看著她,道:“知桃真厲害。”
薑九黎不再吊兒郎當地翹著腿了,他站起身子,學著中原人的模樣拱手道:“行,聽你的!”
張狂這傻孩子就算了,魔尊薑九黎竟然也願意聽自己指揮。見兩位大佬對自己如此讚賞,夏知桃壓力也很大。
薑九黎興衝衝地跑走之後,大殿之中便隻剩下了她們兩個人。夏知桃將張狂拽過來,毫不客氣地攬在懷中。
張狂一動也不敢動,稍稍偏過點頭,用餘光望著靠在肩膀上的夏知桃,小聲道:“桃桃?”
“給我抱一會,”夏知桃攬著她脖頸,鼻尖在柔軟長發中蹭了蹭,輕聲道,“對了,有件事要於你說。”
她依著對方細白的耳廓,氣息好似凝成了實體般,緩緩地湧入耳廓,蔓開一片滾燙。
張狂認真聽完,道:“行,沒問題。”
“確定麽?若覺得別扭的話,一定要與我說,”夏知桃有些放心不下,“畢竟,這是讓你去……”
張狂眨了眨眼,身子稍稍向後傾了些許,歪在夏知桃肩膀上,軟聲道:“這有什麽的。”
“那我們便說好了,”夏知桃聲音悶了幾分笑,“不過若是這樣的話,你得換身衣服。”
張狂瞬間便僵住了。
夏知桃見她猶猶豫豫,有點想跑的樣子,趕緊將她抱緊一點,道:“不許走!你答應了的!”
張狂別捏地躲著她,苦不堪言道:“可是我不想換……”
夏知桃才不理她,越想越興奮,恨不得現在便把張狂拖去換衣服,各種小裙子全部來一套,滿足她那小小的私心。
之前在現代時,她便因為抽不到某遊戲的皮膚而鬱悶了好久,如今有這麽個現成的小美人在,怎麽可以浪費。
“我等這天等好久了!!”
夏知桃喜滋滋的,謀劃道:“那位是穿石蕊衣裙的吧,還有好多層煙籠紗,頭上還要配小碎花,腕間還有金玉細鐲子。”
張狂苦不堪言:“白衣就好,其實也不必完全相似。”
夏知桃故作委屈,道:“你都答應了,不能出爾反爾。人家老爺都說了,女孩子要穿點亮堂顏色。”
她越說越靠近,整個人壓在張狂背後,齒貝輕輕磨著耳廓,聲音細細柔柔的:“你說對不對……”
兩人靠得極為接近,張狂被她這一出弄得麵色微紅,身子僵硬的不得了,呼吸急促了幾分。
“行、行,”對方壓在自己脊背處,綿綿軟軟的蹭著,張狂已經快瘋了,結結巴巴的,話都說不穩,“都依你。”
夏知桃平時都一副鎮定穩重的模樣,似乎永遠都運籌帷幄,極少有失態的時候。
張狂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到換衣服這件事上,夏知桃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忽然便激動了起來。
見自己計謀得逞,夏知桃湊上前去,吻了吻對方柔軟的麵頰,道:“我去準備。”
說著,夏知桃鬆開張狂,轉身跑入了內殿之中,而張狂在原地坐了半晌,抬手覆在自己麵頰上,指尖輕輕點在對方吻過的位置,耳廓處慢慢湧上點紅暈。
‘杏粉就杏粉吧,’她自暴自棄地想著,‘反正也就穿這麽一次。’
——殊不知,夏知桃還計劃了一大堆衣服,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都有,就等著往她身上套了。
。
這次正道大會召開的十分緊急,要求所有門派在三日之內趕到崖山,就算掌門不來,也須得派遣報信之人。
三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幸好夏知桃在救出張狂之前,就已經猜測到了這一步。
為此,夏知桃待張狂傷勢好些,就與她遊走四大反道,拉攏各方勢力,便是為了此事。
她不確定能不能行,但與其什麽都不做,不如放手去搏,方能與天道掙出那一線生機。
岐陵山上的大多數人都沒意見,特別是身為夏知桃堅決擁護黨的張狂,但唯有一人,對此有幾分嗤之以鼻。
玄虛老爺扶著白須,淡聲道:“膽子挺大,倘若真如你說的那麽順利,與姑娘與我們都是好事。”
他特地挑個了晚些的時間,趁張狂睡著之時,私下尋到了夏知桃。
哪怕在六爻封印破壞之後,萬年大妖的壓迫感還是極強,夏知桃也隻能勉強站著,讓自己不至於摔倒。
玄虛老爺打量她一眼,聲音驟冷:“但你又如何能保證,這不是推著姑娘入虎口?!”
夏知桃鼓膜嗡嗡作響,被壓迫地有些喘不過氣了,她緩了片刻,輕聲道:“…不能保證。”
“真是膽大包天!”
玄虛老爺怒斥道:“那你憑什麽拉著張狂下水?你分明知道姑娘那軟性子,不會拒絕你任何要求!”
夏知桃踉蹌退了一步,她抬手覆著脖頸,神色痛苦異常,而玄虛老爺爺終於意識到自己壓過頭了,連忙收了幾分妖力。
模糊的視線終於清明了幾分,夏知桃緩了口氣,輕聲道:“您先聽我說。”
“就如同下象棋,倘若殘局之中,主帥被逼至角落,四麵八方皆被堵死,隻有一步可行。”
夏知桃解釋道:“不走,會落入將死局麵,而走,還能殘喘片刻——那應是走,還是停?”
玄虛老爺愣了愣,忽然明白了幾分她的意思,心中對這女娃的認識又重了幾分。
他不動聲色地收起古杖,雙手背在身後,嗤笑了聲:“果真大膽,你真覺得自己能困死正道?”
“困死不敢說,還有許多不確定因素,但我想借此機會壓迫正道一把。”
夏知桃輕聲道:“我想將逼著他們選擇,一個對我們有利的方向。”
夏知桃之所以敢堵上自己與張狂,便是押在了所有人“利益最大化”的準則上。
對於正道來說,“肅清四大反道”的利益自然更高,但在張狂實力恢複、四大反道聯手、漠無聲被困之後——這“肅清”要付出的代價,便已經高於了它所能帶來的利益。
所以,在正道不能選擇“肅清”的情況下,剩下的,便隻有另外一個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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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大會當天,無數門派齊聚於崖山之上,近來疏疏落落的白玉壇,忽然便變得熙熙融融,熱鬧非凡。
“剪雲塔,天閣師尊。”
崖山弟子拿著帖子,一聲聲讀著來場正道,剪雲塔的師尊踱步而入,身後跟著幾名白衣弟子,皆是錦衣白袍,氣度斐然。
他與崖山掌門打了個招呼後,便領著弟子們坐在一旁,而與此同時,正道們還在不斷進入白玉壇之中。
“恩施寺,禪慧方丈。”
弟子認認真真地讀著遞來的木牌,但在換下一人的時候,他手忽然一顫,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一輛漆黑馬車停靠在麵前,麵容熟悉的黑衣女子踱步而下,抱著手臂,似笑非笑道:“怎麽?”
“那些個小門小派都值得通報,”她輕描淡寫道,“我岐陵身為反道之首,便不值你這小小一聲了?”
那名弟子抖得更加厲害了,他身子縮成一團,戰戰兢兢地看了白玉壇裏麵一眼,咬牙:道:“岐、岐陵山——”
話音剛落,方才還頗為吵鬧的白玉壇,忽然便靜了下來,隻見敞開大門之後,走來一名黑衣女子。
她一身漆墨長袍,衣袂處以銀線繡製的怒吼,似乎要飛起一般。
那人步伐不急不緩,神色淡然平靜,在無數人的注視之下,緩步行至白玉壇正中間的位置,抬頭微微笑了下。
小廝聲音顫抖著,戰戰兢兢地讀到——“魔教教主,夏知桃。”
見場內鴉雀無聲,夏知桃對此很滿意,她輕笑了下,抬頭望向眾多仙門子弟,朗聲道:“本座不請自來,還請包涵。”
她束起了黑發,腰間配著一把長劍,利索大方地站在白玉壇中央,任憑四周指指點點,不為所動。
一陣詭異的沉默後,胡子師祖“砰”地拍桌而起,指著夏知桃,氣得渾身發抖,胡子根根翹起:“孽徒!你可是皈依了魔教?!”
“——放肆!”
夏知桃高聲嗬斷,厲聲道:“本座如今為岐陵教主,與崖山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你又是何人,敢對本座指指點點?!”
胡子師祖被懟的衝眉瞠目,麵色通紅,一時就結了舌,不知該如何反駁。
望煙與她哥哥坐在一起,看著這幅場景,整個人都傻了,下意識道:“如果夏師姐是教主,那張狂呢?”
她沒壓著聲音,場內又著實安靜,這句話乍然落下,所有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你說小狂麽,”夏知桃莞爾,聲音含了幾分笑意,“自然就是,本座的女人了。”
本座的……女人?
全場再次陷入了詭異的沉默,諸多正道開始懷疑起人生來。夏知桃不慌不忙地轉過身,而她身旁一名戴著白紗冪籬的女子,忽然咳嗽起來:“咳、咳咳。”
那女子是隨夏知桃一起走上來的,白紗層層疊疊地墜下,簇簇地輕聲響著,完全地擋住了麵容與身形。
前崖山弟子跑去當魔教教主這件事太過於驚世駭俗,眾人注意力都在夏知桃身上,便無意間忽視了這人的存在。
“知、知桃,”那人已經完全懵了,慌張道,“之前不是說我是婢女麽,怎麽忽然改口了?”
夏知桃絲毫不慌,小聲解釋道:“當婢女也太委屈我家姑娘了,本座的女人多好聽,霸氣吧?”
她向女子伸出手,眉眼笑意溫柔,輕聲道:“所以,夫人可願與我一同?”
那人沉默片刻,慢吞吞地將冪籬摘了下來,露出其後的昳麗容顏。
她披著件煙籠薄紗,烏墨長發柔順垂落,衣裳迤邐及地,滿是次第綻開的木槿花紋。
那人耳廓染著紅暈,眉睫柔順地彎下些許,烏墨眼瞳攢了點水意,小聲道:“行,行,都依你。”
夏知桃衝她眨眨眼,將手握緊了些。
掌門君嶽侯望著這一幕,五指死死握著,額間覆上了層薄汗,喃喃道:“不、不可能!”
場中人神色各異,恩施寺方丈忽然站起身,目光牢牢鎖著那人身上,聲音顫抖不已:“木槿仙尊?!”
“仙尊您出外遊曆這麽久,”他失聲道,“怎麽會與魔教混跡一處?”
無數正道紛紛附和著,有些覺得木槿仙尊失了心智遭到控製,有些認為她墜入妖道與魔教為伍,而眾說紛紜之間,隻有崖山自始至終都沉默著。
……解釋?崖山無法解釋。
所謂的“曆練”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幌子罷了,真正的木槿仙尊早在三十逾年之前,便死在了他們的圍剿之下。
如今站在那裏的,不過是冒牌貨罷了。
木槿仙尊加入崖山前便已聞名遐邇,在人界與妖族之中頗有威望。所以崖山縱使心知肚明,卻無法開口,隻能死死地盯著場中兩人,驚恐顫悚地等待著。
女子乖巧地跟在夏知桃身後,回頭瞪了那方丈一眼,不滿道:“誰說我是那仙尊了,本座是誰,你們還認不出來?”
“睜大眼睛仔細瞧瞧,”她冷笑一聲,斬釘截鐵道,“本座是…本座是前任魔教教主,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