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烽煙 5
木槿方才的一番話似驚雷般炸落, 周圍眾人驚愕無比, 霎時便議論紛紛。
“那位便是傳說中的木槿仙尊罷?不是去曆練了麽, 怎麽就剩了個意識留影?”
“仙尊當年臨近飛升,我說怎麽忽然就渺無音訊。崖山還真的心腸歹毒, 宗門仙尊說殺就殺, 還將吾等蒙在鼓裏。”
“崖山平日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的,私底下不知還幹了多少肮髒事情, 見不到光, 我呸!”
眾人議論紛紛, 而君嶽侯麵色鐵青,五指死死攏著,將掌心都壓出血絲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崖山身為仙道第一大派,正道同盟領主之首, 一言一行都備受矚目。而這千年積攢下的聲望,卻在木槿的寥寥數語間, 盡數被毀了。
正道門派神色各異, 打量著崖山的反應, 其中目光或鄙夷、或厭棄, 早已沒了之前的敬仰之色。
君嶽侯頹然地後退幾步,望著四周山明水清的景色,喉腔中泛起一陣苦澀。
為了掩蓋逼死木槿之事,他扯了太多謊,謊騙了太多人, 別說能否挽回同盟正道,就連在場的數位峰主們,怕是也留不下幾位。
大廈將傾,獨木難支;
局勢至此,已不可挽回。
果不其然,子環冷笑著大步上前,“啪”一聲扇在君嶽侯麵頰上。她死死咬著牙,眼角泛紅:“混賬東西,你騙了我們!”
琥聞塵心一顫,心道子環究竟在想什麽,你可是大乘期的修士啊,為什麽不一劍砍過去,非要扇巴掌??
“掌門,此前種種照拂,我這十逾年已盡數歸還,”子環收回手,冷聲道,“煙瀧弟子跟著我,我們就此別過。”
說完,她拽著正羅衣便離開了,而琥聞塵沉默半晌,也跟了上去,徒留君嶽侯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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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霧層層彌散開來,滾燙日光傾瀉而下,蔓過層疊枝葉,映出了槿華峰的輪廓。
化神期的禁製解除,靈力一波波翻湧開來,似疾風般卷過麵頰,帶的幾人幾乎站立不穩。
木槿擋在張狂身前,手中握著鋒然長劍,聲音極寒,似凝了千年霜雪:“早知今日如此,我當年便不該救下你,”
烽落涯神色平淡,眼神卻驀然溫柔了些許,他伸手握住長劍,掌心被刀刃劃破,血珠汩汩湧出,似藤蔓般纏上劍麵。
“那又如何,你已經死了,”他聲音極輕,似情人低語般,“為了救張狂不惜自毀禁製……木槿,這值得麽?”
他想要開口,問問這位崖山位列之首,高高在上的木槿仙尊,這一切可否值得。
不過是個混著凡人血脈的肮髒雜種,不過是個連靈氣都無法承受,三歲時便險些夭折的廢物,為何值得你以性命去守護?
“薑烽,你真是可悲。”
木槿神色淡然,憐憫道:“得到天道垂憐又如何,萬事順遂、有求必得,卻永無法滿足、永無法寧歇。”
“對這樣的你來說,又有何事是值得的——再如何風光無限,再怎麽不可一世,也不過是隻喪家之犬罷了!”
木槿給予眾人的印象,一直是位溫柔似水,輕聲細語的仙尊,如今字字譏諷、句句涼薄,想來當真是被烽落涯氣到了極點。
“隨你怎麽說,”烽落涯笑了下,聲音溫潤,“你夫君亡於至毒,你也煙消雲散,你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張狂。”
他聲音平平淡淡,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而留影聽了這話後,忽然便轉過了身子,望向身後的兩人。
張狂傷的太重,她跪在地上咳了半晌,朦朧之間,似乎有一絲靈力輕輕纏上她指尖,包裹住淌血傷痕,溫柔地淌進身子中,將破損靈脈悉心修複。
意識逐漸回籠,張狂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被夏知桃半抱在懷中,頭疼得似乎要炸開。
她麵色蒼白得嚇人,白衣被血染透了,緊貼著肌骨,勾勒出一副消瘦身形。
“張狂,張狂?”夏知桃聲音顫著,輕輕扶著她肩膀,“你沒事吧?”
這問題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怎麽可能沒事。夏知桃緊扣著她五指,小心翼翼地將靈氣渡過去。
忽然,夏知桃發現有一股更加強大,與張狂同脈相承的靈氣湧了進來,將她擋在了外麵。
張狂喉嚨滿是血澤,她說不出話來,隻乖巧地搖了下頭。她抬手擦去眉睫血珠,朦朧間,有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向著自己走近了幾步。
木槿仙尊怎麽走過來了?
夏知桃一陣緊張,暗道不管是正派反派都可能死於話多的,仙尊大人您可別猶豫了,趕緊一刀將烽落涯砍了更要緊啊。
木槿目光落在張狂麵容上,眉眼便不自覺地彎下,神色驀然變得溫柔。
她輕聲道:“夏知桃,你聽好。”
夏知桃愣住了,聽木槿仙尊留影這番話,似乎與自己相熟一般,可她根本沒有任何見過對方的記憶。
“你說得不錯,天道並非不可違抗。我的死局已定,但斕兒的死局尚有化解之法,”木槿輕聲道,“槿華禁製已開,你會尋到你要的東西。”
夏知桃完全傻了,迷惘不解地看著對方,道:“什麽意思?”
她整個人都懵了,我說得不錯,我又說了什麽?木槿身死之時,自己根本還沒穿越過來,更別提與之對話了。
夏知桃有滿肚子的疑問,木槿卻沒有再說話了,她轉過身去,長劍之中灌入了洶湧靈氣,劍麵嗡嗡作響,掩不住的肆虐殺氣。
“木槿啊,你竟想殺了我?”
烽落涯依舊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半戲謔半無奈地笑了聲,張開了雙臂:“看在是你的份上,我讓一招。”
木槿沒有絲毫猶豫,身形驀然暴起,長劍淩然劃過疾風,直直紮入了對方懷中。
劍身紮入心肺、穿過胸膛,與脊背處探出一小節劍鋒來,滴滴答答落著血。
烽落涯神色日常,閑聲打趣道:“木槿啊木槿,你與我相處這麽久,難道忘了本尊無法被——”
話說到一半,他神色驀然僵住了,目光變得驚恐,不可置信道:“怎麽可能,你都做了什麽?!”
血氣順著喉腔上湧,將聲音淹得嘶啞而模糊,他五指緊握劍身,霎時便將其震得粉碎:“木槿!”
“知桃姑娘交予我的陣法,專門用來對付靈魔雙修者,”木槿笑道,“被反噬的滋味可還好受?我哪怕身死仍能報仇,真是痛快。”
烽落涯咳出一口血來,他雙目通紅無比,魔氣翻湧開來,與靈氣交織一處,細細密密地製成了網。
隨著槿華峰禁製消散,再加上洶湧而來的魔氣,木槿的意識留影終於支撐不住,她輕輕闔上眼睛,身形被黑霧撞了個支離破碎。
“你等一下!我不明白,你究竟——”張狂顫聲喊著,伸手想要去觸碰對方,五指卻隻沒入了爍爍光點之中。
她呆愣地跪在地上,望著那似月光般的輪廓逐漸彌散,光點慢慢地融進黑霧之中,再尋不見一絲痕跡。
“不可能、不可能。”烽落涯麵色陰寒,他五指攏在一處,大地忽然隆隆作響,映出無數個交錯的黑環來。
“是魔域陣法,與白鶴堂、寒水穀那時的一模一樣,”張狂迅速反應過來,一把拽住夏知桃,“小心些!”
夏知桃被她拉的踉蹌了半步,驚慌道:“小狂,你的傷怎麽辦?”
張狂試著運了下靈氣,隻覺得流暢無比,再沒了之前的艱難枯澀,甚至能媲美自己的巔峰時期。
“看著嚇人罷了,已經沒事了。”
說著,她輕輕一抬手,靈氣便應召而來,花瓣層疊交織,頃刻之間便凝成一麵嚴實的屏障。
張狂伸手捂住夏知桃耳廓,而與此同時,魔域陣法瞬息開啟,響聲震耳欲聾,餘波擴散開來,凶狠地打在屏障上。
夏知桃呆呆地看著她,耳畔靜謐無比,所有響聲吵鬧,都被壓製成了柔軟而模糊的音。
唯一清晰的,便隻剩下了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聲,一下接著一下,如雷貫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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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牆慢慢散去,那魔域陣法威力極為可怖,隻見外邊狼藉無比,不止整個白玉壇,整個崖山都毀於一旦。
正道死傷慘重,反道這邊也沒好到哪裏去,殘垣斷壁下壓了不少人,正在苦苦掙紮著。
薑九黎很是狼狽地爬出來,身旁跟著苦瓜臉似的靈童,而正道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狼狽不堪、灰頭土臉地從廢墟之中爬出來,不複之前那光鮮亮麗的模樣,可謂是丟足了麵子。
酈穀幾百個妖族護玄虛老爺一個,他自然也是毫發無損,撐著古杖衝過來,急切道:“姑娘,有沒有事?!”
張狂搖搖頭,她挽起染血衣袖,隻見手臂肌膚細膩柔軟,哪還有一絲一毫的受傷痕跡。
“之前的時候,她…她幫了我,”張狂稍有些心不在焉,小聲道,“靈脈完全恢複了。”
玄虛老爺鬆了口氣,輕輕撫著白須,歎息道:“沒事就好,唉,木槿她也是……”
似乎是怕觸及張狂的傷心之處,玄虛老爺連忙止了話端,小心翼翼地看著張狂神色,不敢再多說了。
張狂苦笑了下,五指輕輕攏著,有些心神不寧地望著地麵。
兒時記憶太過久遠,記憶中的母親又是另一副截然不同的容貌,她很難將兩者聯係起來。
但對方言辭語句,表情神色的細微變化,卻有種如出一轍的熟悉感覺,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而隨著那留影消失,自己心也像是驀然缺了個大口子,其中空落落的,似乎有風灌進來。
“狂妹狂妹!”
聽見薑九黎死命喊她,張狂回過神來,嘀咕道:“幹什麽?”
“那家夥利用魔域陣法作為掩護,人都跑沒影了!”薑九黎嚷嚷道,“現在怎麽辦?”
張狂嗤笑:“這還用問?”
她反手一握,紛湧花瓣凝聚成劍,靈氣爭先恐後地湧來,於身側俯首稱臣。
“走,”張狂冷聲道,“我倒要瞧瞧,他能躲到何時!”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情況順利,還有兩三章應該就是大結局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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