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路漫漫其修遠兮

  碧落深處彩雲澗間的玉泉宮，是五殿下帝俊的宮室。因他素喜清淨，這地方又難找，很少有仙客過來。 正午日頭濃烈，他隻著了件天青色的薄衫，獨自坐在木香樹下下棋。五步外的玉缸裏養著好大一朵芙蕖，開得正好，園子裏到處是淡淡的香甜味道。 他執著棋子似有所悟，竟發起呆來。 小小從天而降，在空中打著旋急落，像風中鵝黃的木槿花，撲通一聲掉進缸裏，破壞了全部的美感，嗆了好大一口水。 茫然四望，她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又為何會在這裏。她抹了一把臉，濕漉漉地從缸裏站起來，發髻散了攤在一邊，水珠從頭發裏鑽出來，在臉上流成一條條水印。裙子似被水泡散了的紙一般貼在身上，邋遢至極，難受至極。 一眼便瞧見了花樹下陷入冥想的帝俊，她抬手將沾在額上的頭發攏好，目光中山水矇矓。 帝俊似乎並沒聽到這邊的動靜，不動不語，仍執著棋子端坐，儼然方外之人。 如此貿然造訪本是無禮，加之前次的過節，她無意跟主人打招呼，躡手躡腳想退出去。 不知何處突然躥出兩個童兒，一把將她按住。 “主子，小賊抓到了！” 不等她辯解，一掌打在背上，她想叫都沒了力氣。 在棋坪上落下一子，帝俊並不瞧一眼，漠然道：“斬。” 童兒答應一聲，便跑著去取誅仙劍，那神情很歡快，辦喜事一般。小小有些急，平日裏隻讀了滿肚子的書，如此落在人家甕中，怕是很難善終。 “等等！我有話說。” 劍光出鞘，冷光四溢帶著殺氣，竟然真的是誅仙劍！ 他微微靠在椅背上，抬起頭來，冷冷打量她，從未見過一般。 “我是少昊神君座下小仙……”他不是見過自己嗎？這麽快就忘了？ “斬！”他麵容清冷，話說得決絕，如天山雪蓮，不懂世間溫情。 “等等！”咬著嘴唇，她將下巴一揚，“我是北海龍宮公主！” 帝俊冷冷地勾了勾唇角，指頭微微一抬，仍是要斬！ 心思電轉，她可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做了冤死鬼，放軟姿態道：“書上說：‘日月雖明，不照覆盆之下。刀劍雖快，不斬無罪之人！’你說個莫須有的借口也好，我並不想做個糊塗鬼。” 他喃喃道：“莫須有？”花樹下一抬頭，天風蕩開他額前長發，露出一雙水光瀲灩的眼。 她心上一怔，這就是書上所說的勾魂攝魄的眼吧。 “三日後，明瑞天王征魔族，今日先拿你祭劍！”借口信手拈來。 被童兒鉗製，她臂上生疼，反問道：“就為這個？”真是荒唐！ “且不論這方法的是與非，若是劍中並沒有劍靈，或者它沉睡不醒，那用我祭劍又有何意義呢？不過是平白與龍宮跟穹桑結一段冤仇；反過來，若是真的便有劍靈，我無辜枉死，必然心懷怨恨，到時從中作梗蓄意挑撥，要它不替天庭效力，那你祭它又有什麽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