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江湖人
兩輛馬車停在有鳳來儀閣門口,下來幾個衣衫華貴的紈絝子弟,奇怪的是他們要麼胳膊裹著白布掛在脖頸上,要麼就是一瘸一拐的。
「去他媽的大雪。」
前幾天剛被敲斷大腿的李如臨拄著拐杖罵罵咧咧的揮手驅散面前令人煩惱的雪花,對身後幾個面上稍有懼色的人一揮手,
「走,玩女人去。」
他身後一個穿著綠色長袍的人伸手拉住興緻勃勃的李如臨,面泛苦色的說到,
「為什麼要來這裡,我可聽說那母老虎的姐姐在這彈琴呢,你這不是讓兄弟們去送死嗎?」
「就是就是,玩他媽的什麼女人,我這胳膊還疼著呢,小兄弟也跟著蔫蔫的翹不起來,哪有心思玩女人!」
「李大哥,咱們這些人是有約定的,輪換著去叫罵,我前幾天剛被敲斷了手,李大哥你的腿估計現在還疼著的吧,怎麼說也輪不到我們啊?」
「對啊,要我說也該馬文才他們那群了,怎麼還是我們?!」
「做人要講道理啊!怎麼啦!他們慫了?都讓我們頂在前面?」
「就是,依我看,李如臨你是怕了馬文才一夥,扯著兄弟們當炮灰,真他媽的軟蛋一個!」
想來這群經常挨揍的紈絝內部也有派系,眼看鬧鬧轟轟的,在有鳳來儀門口吵了起來,凌亂口水都沖著李如臨飛去,李如臨頭大如斗,前幾天剛被敲斷的左腿也傳來陣陣疼痛,額頭冒出一層冷汗,手掌亂揮,壓下眾人聲音,
「兄弟們,大哥是誰?能坑你們嗎?今天就是大哥花錢請你們聽琴玩女人的,母老虎的姐姐又不會出手,咱們就是聽曲,其他的不管。走!」
說罷一揮手,當先進了門,那群紈絝你看我我看你了半天,心知逃不過一劫,嘆了口氣,憂心忡忡的跟了上去。
一樓一如既往的空蕩清涼,沒有半點人影,李如臨拄著拐杖咬著牙上了二樓,二樓也較往日清凈許多,只有寥寥幾道人影,還好琴音悠揚,比自己平常在府中聽到的好像多了許多莫名的神韻,就像是溫柔的春風拂過面頰,李如臨瞄向輕紗圍起的遠處,一道婉約身影盤坐在裡面,安靜的彈著琴。
李如臨雖然五大三粗,但父親被軟禁在金陵城中,平日里只能聽曲聽戲,李如臨從小聽的多了,對吹拉彈唱甚有造詣,也極為喜歡,聽說母老虎的姐姐琴彈的當世一絕,今天要冒死來看看這鐵家女兒琴弦間造詣到底如何。
身後噔噔的腳步聲打亂了李如臨品琴的心情,他回頭責備的看著自己這群兄弟,搖搖頭,走上前去,就要挑選離的最近的座位,看到前方盤坐這一個啃紅薯的身影,忽然渾身冒出冷汗,拄著的拐杖也咔咔咔的顫抖起來。 ……
鐵凌霜盤坐在離姐姐最近的地方,聽著小琴,啃著紅薯,還喝著西域的葡萄美酒。
絕頂的美食,通常只需要最原始的烹飪方法,比如烤紅薯。
將紅薯投入火炭中,熱力烘烤,表皮焦黑,紅薯的香甜全被密封在焦黑的紅薯皮內,一口咬上去,滿口軟糯清香,再搭配上西域葡萄酒,別有一番風味。
漢王府中的賀蘭山,自稱財神的人,坐在鐵凌霜對面的桌案邊,皺著眉頭盯著鐵凌霜,眼中閃爍著陣陣凶光。
他這幾天經常在有鳳來儀,漢王府中亂成一團,他被鐵凌霜欺騙,以為漢王已死,所以只是表面上和漢王妃虛與委蛇,大部分時間,會來到這裡,畢竟這裡的閣主,通過青樓,掌控著各種朝堂和江湖上的消息。
還有一個不速之客,靜靜的盤坐著,面前的美酒美食紋絲未動,只是雙手合十,閉起雙目,輕聲的念誦著經文,不知道是在為誰超度。
一個謊言把賀蘭山和怯達羅騙得團團轉,現在兩個人聚在一起,鐵凌霜沒有絲毫擔憂,抱著紅薯悠悠的啃著。
紗帳是念去去剛剛裝上的,鐵凌霜威脅念去去如果不設立單獨的琴房就砸了她的閣樓,沒有辦法,三樓是小紅房,男歡女愛之地,二樓是歡樂大廳,沒有單獨的房間,念去去只能用輕紗圍起丈許方圓的空間,專為鐡凝眉彈琴。
「李大公子,許久沒有見你了,今天怎麼有興趣來我這裡消遣?」
大雪很冷,但念去去依然穿的很少,粉紅的薄紗內清涼的衣衫,堪堪遮住胸前臀.后,笑呵呵的打趣著滿身大汗的李如臨,和他身後同樣面帶土色的紈絝們。
李如臨和他的兄弟們笑的比哭的還要難看,但功勛世家,遇到敵人萬不能退,既然不能退,那就。
瞥了眼最角落裡陰暗處,那裡離母老虎最遠,李如臨哆哆嗦嗦的從懷中掏出張銀票,牙齒打著顫,吩咐道,
「念閣主,不用姑娘,來幾壺酒就行。」
念去去接過銀票,交給自己身後的小姑娘,看著這群人縮在二樓角落裡,不知道是來受罪的還是來聽琴的,轉頭瞥了眼紅薯吃的正香的鐵凌霜,嘴角帶著怪異笑容,要是這個鐵凌霜每天都要來,不出一個月,就沒有人敢到有鳳來儀閣來了。
或許是琴聲穿過紗帳,其中的神韻被輕紗竊取了一些,傳出來的聲音雖依然動聽,但財神賀蘭山和怯達羅顯然心思都不在賞琴。
罪魁禍首鐵凌霜扔掉手中紅薯皮,灌了一大杯葡萄美酒,敲了敲桌子,對身後倚著欄杆的念去去問到,
「三個時辰到了嗎?我姐姐是不是可以走了?反正又沒有幾個人聽。」
念去去笑著說到:「鐵姑娘,時間還早,才過半個時辰。」
「哼!砸了你這小樓的錢,我還是付的起的,念閣主,不想摻和進來就躲遠點。」鐵凌霜無聊的看了眼窗外大雪,伸手握著刀柄,對怯達羅淡淡說到:「別念那些沒用的經書了,你猴子師弟的頭,是我砍的,沒想到你坐在這半天還能忍著不動手,看來天竺人,還是有些修養的。」
怯達羅依然閉著眼睛低頭念經,身上也沒有絲毫氣息波動,一旁的財神耐心好像差了些,冷笑道,
「鐵鉉的女兒,三百萬兩銀票,再加上兩張觀音相,交還於我,此事就此翻過,我不會找你麻煩,你可以帶著你的姐姐出去,否則!」
賀蘭山身邊金鐵交擊聲響起,身邊紫黑色的光影閃爍,冰冷的血腥氣息漸起。他原本還不知道鐵凌霜矇騙了他,只是今天中午怯達羅走近閣樓中,兩人本來就合謀殺了皇太子朱高熾,怯達羅查到賀蘭山行蹤,直接找了上來,說了一句鐵凌霜根本沒有殺漢王朱高煦,隨後兩人密室談了許久,剛出來,就遇上了按時來彈琴的鐡凝眉眉還有跟在她身後的鐵凌霜。
仇人或者騙子見面,分外眼紅,不過此處乃是大明都城金陵,兩人出奇的沒有動手,只是聽琴,到了此刻,鐵凌霜故意挑起爭執,賀蘭山終於忍不住了。
鐵凌霜冷笑著站起身來,走到賀蘭山面前,搖頭說到,
「我殺了,你的銀子自然就是我的。」
隨後長刀出鞘,在賀蘭山身邊愈加濃郁的血腥味中,刀尖指著低頭念經的怯達羅,
「我只是找他要報酬,他不願意給,我鐵凌霜冒著砍頭的危險做的事情,有人卻想坐享其成,還威脅我,所以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砍了他師弟的頭。」
縮在角落裡的李如臨和身邊的紈絝面面相覷,你盯著我的斷手,我看這你的斷腿,眼中滿是驚懼與僥倖,看來自己這群人幾年來只是斷手斷腳,真是走了大運,以後還是少惹為妙,不過看今天這架勢,是要打起來,幾人對視一眼,牙關緊咬,堅持下來,今天要是逃走了,以後也不用在金陵混了。
賀蘭山冷哼一聲,站起身來,眼中滿是不信,
「我需要證據。」
「我不需要給你證據,想看的自己去大江里撈。」
既然騙人,那就騙到底,最終不過是刀兵相見。
冷笑的看著賀蘭山,要不是還在琢磨怎麼騙到他懷中的那枚鐵蓮花,她才懶得搭理這個腦子有問題的笨蛋,鐵凌霜笑著說到,
「說來也是湊巧,觀音寺中兩個和尚死了,被人挖去心肝,有香客去上香,嚇得滾了出來,上報的北鎮撫司,雞鳴寺里的老和尚去查看了,你難道就不想知道誰下的手?」
賀蘭山化身財神,在京中還有一個據點,就是觀音寺,最初和這些天竺人的交易,也在觀音寺中完成,前幾天去,發現寺中佛像被毀,丟失,還好那枚黑觀音相上的蓮花沒有被發現,這些天也在追查是何人下手,不是沒有懷疑過這些天竺人,此刻被鐵凌霜拿出來一說,跟著她的眼神,賀蘭山轉頭望向念經不止的怯達羅。
「把薩菲羅斯的,切西拉宮馬布斯,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
怯達羅念完了,睜開眼睛,光華一閃而過,嘴角揚起,因為顴骨太高,好像是顴骨拉著嘴角,硬生生的扯出笑容,怪異醜陋,毫無高僧風範,他肯定是不經常笑的一個人。
「賀蘭先生,我在天竺時,我的師傅就告誡我,中原人,最擅長陰謀詭計,你看,就這麼一個口尖舌利的醜八怪,幾句話挑撥離間,你我同盟瞬間又有了裂縫。」
此話一出,鐵凌霜長刀一陣,眼中猛然冰冷,眉心火光閃爍,縮在牆角的紈絝們瞬間沒有了畏懼顫抖,李如臨一拍桌子,掙扎著站起身來,他身邊那群紈絝也都瞪著眼睛站起來,指著怯達羅,
「他媽的,你一個天竺猴子算什麼東西,敢說我們大明人!活膩歪了吧?」
惡言辱罵聲頓時嘈雜起來,這群紈絝家裡非公即侯,世受大明國恩,見這一個外域和尚敢公然污衊大明,怒氣滿胸,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撐得住這和尚一拳一掌,齊齊破口大罵。
怯達羅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惹得群起攻之,略微詫異一瞬,回頭瞥了眼李如臨等人,眼底白色劍光閃現,就要蓬勃而出。
「蹬」
琴音豁然高昂后戛然而止,紗帳內傳來的鐡凝眉清澈如水的聲音,
「怯達羅先生,江湖中人只說江湖,我鐵家人殺你,你若心有不平自可來找鐵家人報仇,生死由命,可若以江湖亂朝政,大明人人皆可誅殺於你。」
此言深受一眾紈絝齊齊認同,他們齊齊大聲叫好,隨後被鐵凌霜一個眼神壓制的又齊齊閉嘴。
怯達羅冷笑著站起身來,身上佛韻激蕩,低沉的銅鐘鳴響聲伴隨著如霧氣的金色沙粒在身邊飄蕩,隱隱凝聚成文殊菩薩虛影,殺氣凌冽。
鐡凝眉指尖水汽氤氳,氣息外發,輕紗飛揚,鐵凌霜身上也是火花飛舞,長刀熾熱火紅。
大戰一觸即發。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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