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得了
“你……”寶寧頭發散下來一半,她看著地上的兩半簪子, 再看看低眉順眼的菘蘭, 不知說什麽好。
但心中的不安更多了些。
寶寧道:“算了, 你出去吧, 外麵等我,我很快就好。”
菘蘭是邱靈珺的丫鬟, 她做得不合心意了些, 寶寧頂多指責她兩句,不能為了幾句碎嘴的話和弄斷一根簪子就打罵她, 與邱靈珺弄僵。他們畢竟還暫住在邱家,寄人籬下日子,小心謹慎些是好的,與人和氣。
但是, 今日這一連串的事, 真的就是巧合嗎?
寶寧拿起衣裳往屏風後麵走,垂眸思索著。
菘蘭這次沒再阻攔她了, 菘蘭從地上站起來, 仍舊低眉順眼樣子。
寶寧想起了那會在月亮門處的男子, 被稱作“原哥”,戴著裴原的玉扣, 但是寶寧可以肯定, 那人絕不是裴原。雖然身形極像,但裴原更為壯碩些,那人的脖子是微微向前傾的, 裴原不是,他的肩頸脊背永遠挺直。
而且,裴原不會在這種事上騙她。他那樣倨傲性格,小偷小摸去偷情這樣的事,絕對幹不出。
菘蘭那時的話是什麽意思?真的就隨口而出的嗎。仿佛早有預謀。她在故意引導她什麽?
寶寧忽的想起邱靈珺那雙狐狸眼,腦子裏閃過四個字:挑撥離間。
寶寧不想換這衣裳了,濕點就濕點,菘蘭那丫鬟可比穿一件髒裙子可怕得多。誰知這主仆倆的心裏打的是什麽主意呢?
寶寧拿起衣裳上早準備好的備用簪子,利落綰好發,正想尋個借口離開。偏頭瞬間,她看見屏風上落下的影子,頓時眼眸大睜。菘蘭手裏拿著方帕子,正躡手躡腳接近她,隻差一步,就要朝她撲過來了!
“你做什麽的!”
寶寧嗬斥一聲,閃身躲開。菘蘭被她嚇了一跳,趁這功夫,寶寧當即將她手上帕子打掉。
這路子她見過了,當初馮永嘉劫走她時,也是這個辦法,染了迷香的帕子。寶寧心下警鈴大作,她這下可以確定菘蘭是不懷好意,也不與她客氣了,四處尋著趁手武器,一眼瞧見桌邊一隻方凳,寶寧幾步衝過去,拎著凳子衝菘蘭照頭砸過去。
“哎喲!”菘蘭慘叫倒地,寶寧往外跑,菘蘭去抓她裙子,“四皇子妃,您這是幹什麽,奴婢沒有惡意的。”
“你在騙鬼!”寶寧用力將裙擺抽出來,拔腿往門口跑。
還差幾步的時候,門從外被推開,又一個丫鬟進來,冷言冷語的:“皇子妃這是要去哪兒啊。”
“芍蘭!暴露了!”菘蘭滿頭血的爬起來,去地上摸那隻帕子,“別與她廢話了,趕緊弄暈,再將人找過來。你攔住,千萬別讓她跑!”
芍蘭眯起眼,跨步進門檻,想反手把門關上,寶寧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她,跳到門外去。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芍蘭抓住寶寧袖口,厲聲喝她。
菘蘭急著跑出去找人。
寶寧這下明白這是什麽算盤了,這兩個丫鬟是想演一出捉奸在床的俗套戲碼,先將她迷暈,再找個男人來。今日裴霄大婚,府裏最不缺的就是看客,到時她們隨便尋個由頭將人引過來,她的臉就算是丟大了。
寶寧大聲呼救,芍蘭一把捂住她的嘴,用尖刀抵在她脖子上:“再叫殺了你!”
……
不遠處樹上,裴原發現這邊的不對勁,他低罵一聲,就想跳下去,被魏濛攔住。
“府裏羽林衛那麽多,你瘋了嗎?你下去了,反倒不好。”
裴原頓住動作,思忖一瞬,折下一截樹枝來,搭在弓上,朝著芍蘭疾射過去。
芍蘭習過武,力氣不是寶寧能比,眼瞧著就要被她得手,忽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破空風聲。寶寧心念一動,立即想到裴原,芍蘭也聽見,警覺偏頭看去,樹枝帶著殘葉,像一柄利箭,正中她的右眼!
鮮血噴濺出來,寶寧隻覺臉上幾滴溫熱,芍蘭刺耳尖叫倒地。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芍蘭顫抖著去摸那截樹枝,她滿臉都糊著血,哭嚎瘮人,寶寧心尖也跟著顫抖,急促喘兩口氣,轉身往後跑。
“趙成,抓住她!”菘蘭已經帶著人趕到,見到門口慘狀,倒吸一口冷氣,“羽林衛肯定馬上就要到了,我將芍蘭帶走,你快去抓那個女人!”
裴原又折一根樹枝,拉滿弓,對準拔腿追去那人的眼睛,正要放箭,忽聽前院一陣喧鬧。
有人大叫:“著火了!側妃娘娘房裏著火了,快來救火啊!”
那個叫趙成的男人一愣,裴原利落鬆手,樹枝射進他的左眼。趙成殺豬一樣哀嚎,撲在地上。
菘蘭嚇呆在當場,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見芍蘭和趙成都被飛來的樹枝射瞎,附近又沒有人。她做了虧心事本就怕,抖如篩糠,終是回過神來,大叫道:“鬼!鬼,有鬼啊!”連滾帶爬地跑走了。
魏濛手按住腰間長刀,低聲道:“猜的沒錯,綠雲果真動手了!”
他眯著眼看向遠處火光,今夜有風,火借風勢,不多時就蔓延成一片。但隻有風也不至於燒成這樣,魏濛觀察著火勢,瞧出端倪:“屋頂上灑了油,怕是早就預謀好了。那女人的心夠毒的啊。正好幫了咱們!”
“兄弟們已經準備好了,我已經將公孫竹畫像發下,讓他們盯著尋找。我趁亂去搜裴霄的書房,你……”魏濛終於發現不對勁,裴原一直沒答他的話,眼睛四處搜索,不知道在尋找什麽。
“你看什麽呢!”
“寶寧丟了。”裴原握著弓的手指發白,“府裏現在亂成這樣,她有危險,我得去找她。”
魏濛大驚:“你瘋了?大好的機會,等多少錢還能等到這個機會,你不趁機做點什麽,去找女人?”
“這事你辦得好嗎?”裴原把弓扔下,抽出腰間軟劍,回頭問。
魏濛“嘶”了一聲,要去拉他:“小將軍,你喝了什麽迷魂藥,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這事。小夫人說不定回去找她姨娘去了,你別跟著瞎操心了。”
裴原心下不安:“她不認路!”
魏濛還想再說什麽,裴原沒等,縱身跳到樹下,頭也不回去往寶寧失蹤的方向奔,留一句:“謝了,回頭請你喝酒。”
魏濛探出半個腦袋,氣急敗壞道:“你……!女人真是誤事!”
……
宴廳裏熱了,陶氏與邱靈珺去外頭憑欄吹風。
宮人忙忙碌碌的,端著瓜果碟盞走過,認出陶氏是太子側妃的母親,均屈膝行禮,陶氏點頭回應,瞧著雍容有禮。
邱靈珺瞥她一眼,露出個不屑的笑。
“我說,你就挑撥離間一下就好,沒做別的事吧?”陶氏一手扶著欄杆,一手摸著肚子,“死丫頭是讓人瞧著不順眼,但到底是我榮國公府的姑娘,鬧大了不愉快,我也跟著丟臉。靈珺,你做事有分寸些,隻要讓他們夫妻有隔閡就成了。”
“伯母您多心了,靈珺當然是遵您囑咐的。”邱靈珺衝她笑一下,裝作不經意回頭,去尋菘蘭的身影。
菘蘭怎麽還不回來?邱靈珺眉頭微蹙。
她為這事計劃了許多天了,節骨眼上,可不能出什麽岔子。否則,她就真得嫁給那個傻子二皇子了!
聖上五子,裴澈失蹤,裴揚年幼,裴霄正妻側妻均有,就剩下個裴原。旁人都覺得這四皇子前路無光,邱靈珺可不這麽認為,她聽父親不止一次地說起裴原,少年領將,有肝膽,不是池中物。且她遠遠見過裴原幾次,見他形貌俊朗,肩寬體闊,一身陽剛男子氣,早就動心。
最關鍵的是,他那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替婚來的皇子妃,長得像朵小白蘭似的,漂亮是漂亮,但一看就是個軟柿子,好拿捏。
邱靈珺設下了一環套一環的計策,不信她不中招。隻要裴原動怒休妻,以後事情就好辦多了,憑她的手腕,怎會嫁不得他!
陶氏與邱靈珺相對站著,各自心懷鬼胎,一時無話。
邱靈珺漸漸等不及,她剛想尋個借口與陶氏道辭,親自去找菘蘭和芍蘭看看,就聽遠處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跑過來:“著火了!側妃娘娘的房裏著火了,火勢太大根本控製不住啊!眼瞧著要燒過來,太子殿下請各位移步到安全地方,快跟我走!”
一片嘩然。
陶氏先是懵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哭嚎一聲:“我的嘉盈啊!”
她護女心切,擠過喧嚷人群就要往失火的地方去,邱靈珺拉她一把,陶氏著急,反倒甩了她一巴掌。
邱靈珺捂著臉,恨恨放開手:“你去吧,去找你那死鬼女兒去,一起死了算了!”
人們急著逃命,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麽禮儀尊卑了,一股腦兒地往外衝,陶氏挺著大肚子被連著撞了幾下,終是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她“嗷”的叫一聲,腿間裙子上滲出血來,麵色變得慘白。
她知道害怕了,伸著手到處拽人停下,哭著道:“我要生了,生了,誰來救救我啊……”
邱靈珺看她一眼,咬牙跺跺腳,沒管,隨著人群擠走了。
……
後院裏,寶寧果真迷路了。
她從小長在府裏,根本沒去過什麽陌生的地方,太子府邸極大,有三個國公府那樣大,回廊交錯,到處都是綠蔭蔭的樹。寶寧走著走著就迷糊了,她處在一處偏僻角落裏,怎麽都找不到到正院去的道。
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就小蟲子在唧唧的叫,寶寧打了個哆嗦。
她捏緊了袖裏的生石灰粉,出門前怕危險,隨身帶了包,剛才沒來得及用。這玩意遇水散熱,灼人皮膚,關鍵時刻往對麵眼睛裏灑,興許能救命。
寶寧又想著,裴原或許就在她身邊,暗中看著她呢。她心裏安穩許多。
撥開一處樹叢,遠遠能看見火光漫天,那是她該去的方向,衝著火光走,準沒錯的。
寶寧定了定心,正準備跨過前麵半人高的小灌木叢,忽聽見一陣咿咿吖吖的聲音。有女子壓抑的叫聲,像是痛苦,又似歡愉。
寶寧震驚地停下腳步。她咽了口唾沫,往聲音發出的地方望過去,高大梅樹上倚著兩個人影,女子被抵在上頭,雙手抓起在頭頂。男子的年紀好像不小了,借著月光看過去,頭發白花花一片,力氣倒是不小,搖得樹葉子嘩啦啦的響。
寶寧緊張地抓緊了衣擺。她好像撞見了什麽不得了又不該看的事情……
那老頭興奮得不行,摟著那姑娘的腰,嗓音低啞難聽:“綠雲啊,我教你的方法不錯吧。白磷化了融進蠟燭裏,等火苗燒到位置了,火勢起了,把你討厭的那個小賤人燒成灰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