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風起雲湧江湖夢 (六)
與他身上冰冷的溫度不同,寧書堯的口腔間滿是溫熱的感覺。當他的舌頭裹攜住莫長歌的指尖,並細細吮吸時,後者難得得呼吸停滯了半秒。等回過神來時,莫長歌才伸出手扣著寧書堯的腰往裏帶了帶,讓他更舒服地靠上來。
血液經由口腔滑入喉嚨,一路而下,舒緩著四肢百骸間的痛楚,就像是罌粟的毒藥,引誘著你不斷汲取更多。寧書堯忍不住就勾住莫長歌的脖子,靠在他的頸邊,唇角不經意地擦過脖頸處的肌膚,呢喃道:“不夠……我還要。”
“沒事,來吧。”莫長歌把衣領往下拉了些,扣著對方的腰輕聲說道。
得了許可,寧書堯微微笑了起來,但是他卻沒有咬破對方的脖頸,仍舊隻是拿起莫長歌的手指,慢慢吮吸了起來。
眼眸中流露出了些無可奈何的情緒,莫長歌抽出手,接著又割開兩根手指,接著再度伸到寧書堯嘴邊。
寧書堯愣愣地看著眼前正冒著鮮血的指尖,接著又慢慢抬頭看了眼莫長歌。時間似乎靜止了片刻,好半天寧書堯才小心翼翼地抱起對方的手指含進嘴裏,眉眼微彎,唇角勾起,露出不易察覺的淺笑。
那是莫長歌第一次看見對方流露出喜悅微笑的神情,似乎是將假麵揭開了一角,露出其中平日裏不可窺見的瑰麗風光。
有了莫長歌血液的調和,寧書堯身體裏的毒素也去了幾分。雖然還未去除幹淨,可是之後再配以藥王穀調配的解毒丹,完全解毒也不過就是一兩天的事情。
等那毒性解了三分,寧書堯驀地找回理智,他有些尷尬地看著自己與莫長歌此時的姿勢與處境,接著微微抿了抿唇,從懷中拿出一瓶藥,沉默著替對方上好藥,接著撕下衣服的一角,給對方細細地包裹好,最後才輕聲說了句:“謝謝。”
與那拘謹的態度不同,他在說這句話時,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莫長歌,沒有絲毫躲閃的姿態,看起來坦蕩無比。
莫長歌看著麵前,又恢複到平日裏不苟言笑的藥君模式的寧書堯,不知為何心底就有些失落,他頓了頓才說道:“無妨。”
寧書堯吞下解毒丹,調息了一會,臉色也不再像最初那樣慘白,紅潤了不少。
莫長歌忽然開口道:“那些人應該是衝我來的,沒想到牽連了你。”
想要置他於死地的,不僅有殷貴妃,還有自己那位二哥。有心想查的話,他的行蹤還是能輕而易舉地被查出來的。
隻是,用殺害殷貴妃親弟這件事來陷害自己,怎麽看也不像是自己那位二哥有的膽魄。這背後也許還有著更大的陰謀……
思及此,莫長歌深深蹙起了眉峰。敵在暗我在明的感覺,實在是太讓人如坐針氈了。
聽他這麽說,寧書堯輕輕點了點頭,卻仍舊是沒有說什麽,也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緒。疑問,或是責備,什麽都沒有。
對方這幅姿態,倒讓莫長歌鬆了口氣,他其實也不想對於這些事情做過多的陳述,這樣一層一層揭開傷疤,袒露於他人麵前的做法他向來厭惡。
於是,他隻是略微說了下他的身份,以及隱晦地提了提自己與殷貴妃之間牽扯到的矛盾。其餘,隻字未提。
“我這次,是借著養病的名頭出來查些事情,但顯然他們已經查到了我的行蹤。”莫長歌說道。
寧書堯點了點頭,仍舊是那幅麵無表情的模樣。他微微抿了抿唇,接著開口說道:“看屍體。”
雖然他隻說了三個字,但是莫長歌還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殺人可以嫁禍,可是屍體卻做不了假,回去驗下屍體能知道很多的事情。
事不宜遲,寧書堯壓下體內的餘毒,兩個人連夜往剛才那個小鎮走去。之前用血清毒,再加上調理,已經花費了不少時間,幕後黑手說不定早已處理了一切。
事實也確實如此,等他們趕到的時候,不久前還是人聲鼎沸的小鎮,如今竟然已經硝煙彌漫,哭聲不斷,入目所見的除了踉蹌前行的屍人,還有正在四處奔逃的活人。
寧書堯看著麵前這一幕,常年毫無表情的臉色終於變了,他深深擰起眉,雙手緊握成拳,好半天才低聲說了句:“殘忍。”
為了掩蓋事實,甚至不惜將整整一個小鎮的人,都變成屍人,這背後的人,用心簡直歹毒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這時有位婦人恰好奔逃到他們麵前,她慌不擇路地跌倒在一邊,寧書堯剛伸手拉起她,殊不知對方看了他一眼,忽然就撕心裂肺地哭喊了起來:“你!是你!我認得你!就是你這個魔頭!讓我的孩子變成了屍人!”
“你個魔頭!你還我的孩子!”婦人從地上爬起來,伸出手就是往寧書堯身上抓去。
後者已經怔愣在了原地,眼看那沾滿塵土的指尖就要戳到臉上時,他仍是站在原地,絲毫未動。
最後還是莫長歌將人拉到了身後,他一記手刀劈在婦人脖頸後,將人打暈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後,他才折回來,接著沉默地看著寧書堯。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但是那滿是鬱結的眉峰還是透露出了他不好的心情。
“她是那天……那個孩子的母親。”寧書堯訥訥地說道。
那天,從樓梯上差點摔下來,被自己救起來的那個女孩的母親。
也沒過去多久,隻是一個晚上而已。所有的事情,都變得麵目全非了。
“你沒錯。”肩膀上忽然有手按了下來,力氣不算大,卻足以讓人感受到安心的力量。有人用低沉的語調,這樣告訴他。雖然語氣有些冷,但是仍然聽的出裏麵的溫柔。
寧書堯吸了吸鼻子,垂下眼眸說道:“我有些累。”
莫長歌蹲在他麵前,說道:“上來。”
寧書堯看著蹲在自己麵前的男人,沒有說話,也沒有拒絕,他順從地爬上對方的背,接著全身心倚靠上去。
謝謝。他在心底說道。
莫長歌背著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我們去雪月樓。”
“好。”
“那裏也許能查到真相。”
“嗯。”
“要是累了,你就睡吧。”
“嗯。”
四周塵土飛揚,哭喊聲不斷,混雜著血腥味的空氣一波又一波湧入鼻腔間。
寧書堯趴在莫長歌的背上,疲累感自心底連綿不斷地湧來。雙手無意識地就環住了莫長歌的脖子,他沉默地趴在那裏,接著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真的……太累了。
雪月樓,五年前憑空出現,無人知道它的來曆,無人知道它背後的主人,但是唯有一點,那就是它擁有著天下最精準的情報。
隻要你有錢,就可以買到。但也並非所有人都能買到,雪月樓不接四種客人。如果你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那麽抱歉,縱是你拿出千兩黃金,雪月樓的大門也不會為你敞開。
曾有人想要教訓教訓這雪月樓,讓它背後的東家知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場,可是最後卻是陡然失去了音訊,仿佛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自此以後,誰都知道雪月樓背後的人來頭不小,也不敢再小覷它。
當然,雪月樓,雪月樓,顧名思義,就可以知道這麵上,行的還是風花雪月,紅袖添香的風流韻事。
這日,南宮凜依舊如尋常一般,左手攬著桃色衣服的美人香了一口,右手摸著碧綠色襦裙美人的大腿,眼角瞟著麵前正在彈撥著琵琶的美人。喝一口紅粉知己遞來的酒水,再半眯著眼睛和旁的美人來個眉目傳情,真是縱情聲色到了極點。
身後的大牌匾上更是龍飛鳳舞地寫了五個剛勁有力的大字——醉死溫柔鄉。
左右各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莫長歌找來時,看到的便是好友如此放蕩不羈的一幕。雖然他見的多早已免疫了,但是第一次出穀的小古董寧書堯還是第一次踏進這種鶯鶯燕燕的地方。
第一次,心底生出了手刃好友念頭的莫長歌重重咳了一聲。
“誰啊。”南宮凜本來有些不悅地喊了聲但當他看到莫長歌後,頓時從那溫柔鄉裏坐了起來,他的氣質在一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正襟危坐的模樣,宛如一個上位者,絲毫不見方才放浪形骸的模樣。
“你們都先下去吧。”他說道。
侍女們也在一瞬間收斂了神情,恭聲道了句:“是,盟主。”接著,便都退了下去。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她們每個人步伐都合著武者的氣息,一看就是常年習武的存在。
是的,南宮凜,不僅是當今武林盟主,富家一方的南宮家的長子,還是這雪月樓的幕後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