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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六十一顆甜葡萄

  周可岑不報警, 這事對林初沐影響太大,但是,陳誌勇既然不受法律的懲罰,就不可能是打一頓結束的。


  早日康複。


  陳誌勇一愣,明白了周可岑話後的意思。


  等他好了,再打一頓的意思,見一次打一次。


  這跟養個出氣筒似的。


  周可岑從學校出來回醫院, 經過校門口的書店時,想要不要買兩張卷子。


  走到書店, 一隻腳跨進去的時候,周可岑又退出來,算了, 可以,但沒必要。


  買幾張卷子她肯定也不會做, 而且, 初沐肯定能猜到她來學校幹什麽, 她就不是學習的人。


  林初沐的確猜個差不多, 周可岑不會為了兩張卷子特意跑到學校去的, 她有點擔心, “姨姨。”


  “嗯?怎麽了?不合口味嗎?”周媽媽放下筷子問道。


  林初沐抿著嘴笑了笑,搖頭,“不是,姨姨,你知道阿岑去學校嗎?”


  周媽媽看到她眼睛裏的擔憂, 其實她也擔心,她們都擔心周可岑,隻是擔心的內容不一樣。


  林初沐怕周可岑打不過陳誌勇,被欺負,周媽媽怕周可岑打太狠,出大事。


  “姨姨知道,她有分寸的,沒事”,周媽媽撫順林初沐的頭發,“我們先吃飯,等下她就回來了。”


  她們剛吃完飯,林初沐幫周媽媽一起收拾東西,周可岑就回來了,“我回來啦,小朋友醒了就找我呀。”


  周可岑眼睛彎彎,笑眯眯的,一點也看不出來不就之前動粗的樣子,笑容柔和,走到林初沐旁邊,自然的拿走她手裏的東西,幫她收拾。


  “吃飽了沒?”周可岑問。


  林初沐看到她心情就好,“飽啦,好撐。”


  周可岑狀似可惜的說,“那你虧了,我叫了好幾份外賣,奶茶和串串香,還有麻辣兔頭和鴨脖。”


  “你吃不完得我一個人吃了”,周可岑說,“可惜了,甜辣味兒的呢。”


  林初沐一聽,忙說,“我可以!”


  周可岑笑容加大,掩住眼底的擔憂。


  這些東西對一個住院的人來說,不太合適,但是,對林初沐來說,現在最嚴峻的問題,是讓她的心情愉快起來。


  讓她能重新獲得感知快樂的能力。


  周可岑和周媽媽都是很聰明的人,林初沐很稚嫩,她不能很好的掩飾她的情緒。


  他們所有人都知道,林初沐雖然有時會笑,笑得也不能說不真實,但是,很遙遠。


  周可岑形容不好,隻是能感覺到,她的笑是表層的笑,其實她不快樂。


  這次林初沐沒有內傷,主要失血過多,家裏阿姨這幾頓燉湯,豬肝紅棗花生阿膠豬血枸杞,每頓都有,排列組合著搭配。


  外賣到了,周可岑下去拿,林初沐看著挺開心的,說著“我可,非常可。”


  其實她也就吃了兩塊鴨脖,磨磨唧唧的陪周可岑吃,她剛才和周媽媽一起吃的時候,也是這樣,喝了幾口湯,慢騰騰的喝,不讓別人看到她停下來。


  這次沒在醫院住很久,醫院這個環境,空氣中都透著沉悶和壓抑,沒病都能憋出病,她們接林初沐回家,在家裏輕鬆的環境下,有她們陪伴著,讓她會多一點安全感,對她的心理恢複更有好處。


  周爸爸出差回來,從國外帶了一些小玩意紀念品,他每次外出回來都會帶小禮物,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多是新奇好玩的,哄孩子們高興。


  林初沐在家,大多數情況是和周可岑在房間裏待著,她不想出來,偶爾周媽媽實在太擔心了,叫她出來透透氣,她才會順從的出來。


  周爸爸敲周可岑房間的門,是林初沐開的門,她看起來笑得蠻開心的,乖巧的問好。


  周可岑和她爸爸都看到了,林初沐看到周爸爸時,有一瞬間的僵硬,腳不自主的往後退一步,扶著門的手猛然握緊,然後她調整了一下,自然的說,“叔叔您回來啦。”


  林初沐不想被發現異常,他們把她的動作看在眼裏,周可岑掩下眼中的情緒,裝作無事發生。


  周爸爸給林初沐的是一條項鏈,細細的銀色鏈,吊墜是個晶藍剔透的寶石,切割成多麵體的樣子。


  項鏈很細很低調,林初沐戴著很合她的氣質,一點都不誇張,是周爸爸在意大利出差的啥時候,從一個世代從事珠寶設計行業的老者那買的,純手工打造。


  “還有,這個護身符”,周爸爸打開一個小盒子,是個紅繩的手鏈,紅繩上編了幾個東西,有一個是小核桃核一樣的東西,看起來盤得包漿了都,油光水滑的。


  還有一個小木片,上麵寫著挺複雜的東西,林初沐看不懂,小木片的兩邊各編了兩個金色的珠子點綴。


  “來,叔叔給帶上”,周爸爸說,“護身符,保護我們沐沐平安的。”


  林初沐在收到項鏈的時候,心裏暖暖的,而收到這個看起來並沒有項鏈漂亮的小手鏈時,她低著頭,看叔叔托著她的手腕,認真的給她係上,她眼睛一燙,紅了眼眶。


  她一直都想要紅繩的手鏈,或者一塊普通的玉或者小金鎖戴在脖子上。


  不是因為好看,是因為那些家裏寵愛的小孩子們,都戴,是家人們的關愛。


  可能這個想法有點矯情,林初沐本就意識到自己比較敏感,所以她會刻意的藏起來這個心思,從來不多看一眼。


  她知道她要的話,周可岑會買給她的,所以她漸漸的就不在意這個了,因為她也是有人疼的。


  隻是,今天看到叔叔給她係手上,在外麵嚴肅的叔叔,絮絮叨叨的說,“這是開過光的,保平安,要戴好,不要自己拆下來,隻要戴著這個紅繩,一切妖魔鬼怪通通遠離。”


  護身符或小金鎖,不一定有驅邪避怪的力量,不過是家裏人圖個吉利心安,讓別人知道,這個小孩家裏很寵她,是有長輩愛她的一個標記,請壞人不要傷害她。


  周爸爸俯身戴完,發現林初沐還垂著頭,他保持姿勢沒有動,林初沐突然撲到他懷裏,噙著眼淚,哭腔說,“謝謝叔叔。”


  周爸爸很少笑,此刻他手扶在林初沐後腦勺,沒有接觸上,猶豫一下,緩緩的撫著她的後腦勺,難得的露出了笑容。


  這笑容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和狠厲,他彎著腰抱林初沐,耐心的怕著她的後背輕哄,與溫柔的動作截然相反,他的眼神不善,和周可岑對視一眼,周可岑微微點了點頭。


  吃晚飯的時候,周媽媽說,“小初,姨姨想給你半個休學,我們在家玩一年再回去讀書好嗎?姨姨教你,或者我們請家庭教師來。”


  對上林初沐迷茫的眼神,周媽媽解釋,“學校讓我們心情不好,那我們就先不去了,姨姨帶你出去旅遊,吃遍天下好吃的,行嗎?”


  林初沐明白,他們是擔心自己,想讓她休學一年好好緩緩,但她不太想休學。


  會落後可岑更多。


  “姨姨,我已經期末考完試啦”,林初沐說,“我感覺我現在蠻好的呀,就算明天去上學都沒問題的。”


  “等發了成績,就放假了”,林初沐說。


  周爸爸問,“小初願不願意轉學?要不咱們新學期換個新環境?”


  林初沐還沒拒絕,周可岑噌的抬頭,她也想轉學,不想在這個垃圾學校待了。


  周爸爸收到周可岑的信號,“剛好可岑也想轉學,你們一起換個地方,去三中八中也行,去私立學校也行。”


  林初沐搖搖頭,“叔叔不用那麽麻煩呀,我過個寒假就好了,真的感覺沒問題的,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特別健康。”


  “而且”,林初沐小聲說,“陳誌勇應該會被開除掉的,他不在學校就沒事。”


  “姨姨叔叔,您們真的不用擔心我啦”,林初沐說,“寒假在家天天完,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的,我承受能力蠻強的。”


  陳誌勇已經被學校做出開除決定了,並且由於他行為不端,教學過程出現眼中問題,被吊銷教師資格。


  ,他妻子小林老師知道他幹的這些事,氣的差點動了胎氣,在家人的陪護下在醫院養胎。


  不愧是能當夫妻的人,緣分還是到位的,兩人在同一個醫院,陳誌勇知道自己分結發妻子胎相不穩,住在醫院,不關心未出世的孩子,也不在乎臥床的妻子。


  見到林老師的第一句話就是要錢,他們的經濟是獨立的,各存各的工資,共同攢錢放一個戶頭裏,是養育孩子的資金。


  陳誌勇自然沒臉要老婆自己的錢,他張嘴要的是共存的錢,“那錢也有我一份,憑啥我不能拿。”


  他像個無賴一樣,在林老師的病房撒潑,手腕上打著繃帶,頤指氣使的指著林老師,“你想獨吞這錢,我告訴你,沒門。”


  陳誌勇有恃無恐,當初他們合計給孩子存錢,本就是他為了應付林老師,林老師算是高齡產婦了,對生孩子的執念不大,但他老陳家可就他一個,不能絕在他這一代,他可不能沒有兒子。


  隻有哄著林老師願意懷孕,等肚子裏揣上他的種,可就由不得她了,他就不信她能忍心把孩子打掉,而且,現在孩子已經成了,再強行流了,對孕婦的傷害極大。


  陳誌勇自以為勝券在握,林老師隻能服從他,她結過婚有個孩子,不可能離婚的。


  林老師的父母氣的臉色鐵青,丈母娘看女婿,肺都能氣炸。


  林老師扶著媽媽的手臂,艱難的做起來,扶著肚子,平靜的說,“離婚。”


  陳誌勇不可置信,心裏覺得荒唐。


  他們初中認識,高中不在一個學校,在緣分的安排下,大學又在一個專業。


  在這之前,林老師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和陳誌勇說“離婚”這倆字,她以為會很難受,很難說出口。


  其實真的說出來時,是順其自然的,難受是難受,心裏鈍鈍的疼,但不難出口。


  看陳誌勇眼睛一瞪要喊要鬧,林老師淡淡的說,“離婚,協議或者找律師走司法途徑,我都可以,請你不要出現在我病房。”


  “我自己小孩出生,我憑啥不能進來,你是我媳婦,我憑啥不能進”,陳誌勇嚷嚷道。


  林老師拿著手機,“你不出去我報警。”


  “我看我自己媳婦,誰能管我,別說你報警,你就是告我,我也占理”,陳誌勇全然沒有偽裝的儒雅,“你還別拿報警威脅我,我陳誌勇還從來就沒怕過威脅。”


  林老師看他這無賴的嘴臉,心中的酸澀被荒誕代替,她覺得滑稽,付出了整個青春去愛的男人,竟然是這樣的?

  她覺得這一幕很搞笑,陳誌勇的言辭和動作,甚至他整個人,都是在嘲諷她,嘲諷她固執的決定,不聽家人的勸阻,非要選擇陳誌勇的愛情。


  和陳誌勇在一起快到二十年了,她好像今天才真正的認識他。


  或許她在結婚後就意識到,陳誌勇和學校裏的不一樣,她認為是柴米油鹽,生活的瑣碎,消耗了談戀愛時的激情。


  在她快臨盆的時候,認清了丈夫的本質,也算幸運,小林老師想。


  林老師不跟她多說,低頭按鍵,“你不出去是吧。”


  陳誌勇看她真的報警,有點慌,幹嚷嚷幾聲想去搶手機,被林老師爸爸一把推開了,他也不死杠了,摔門出去。


  真報警肯定要找他們協調,他幹的缺德事多了,比林初沐這更嚴重的事也有,他心虛看見警.察怕露餡。


  小林能當老師,是受過教育的知識分子,和陳誌勇結婚,純屬是遇人不淑。


  她和陳誌勇是自由戀愛,大學四年,讀研三年,畢業後順理成章的結婚。


  而她的家人起初都反對他們的關係,他們覺得陳誌勇這人心眼多,太圓滑,不是個老實過日子的人。


  但隨著她的堅持,以及每一年年齡都在增加,畢業之後等工作穩定下來,眼看著要奔三了。


  怪她識人不清,婚後頭一年還好,陳誌勇還願意偽裝,等到後麵,他就原形畢露,和別的女人短信聊騷,外麵不清不楚。


  道理都明白,可是,林老師骨子裏有著傳統女人的懦弱。結都結了,也沒真在外麵有個家,知道著家,湊活過吧,還能離不成。


  因為夫妻關係不算和睦,連搭夥過日子都算不上,一直也沒有孩子,從去年開始,陳誌勇提議要個孩子。


  男人的優勢在這裏,再怎麽風流亂玩,玩夠了,想回歸生活,過安穩日子的時候,還能換的浪子回頭金不換的好形象。


  他們備孕,林老師懷了,陳誌勇剛開始還上點心,帶她去產檢,買補品什麽的。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陳誌勇也就安穩了兩個月,又開始在外麵亂來。


  他是老師,平日裏在人前總是溫和儒雅的模樣,戴副眼鏡,脾氣很好平易近人,又表現的很博學的樣子。


  陳誌勇背著林老師亂來,事情沒有搞大就敗露了,被學生舉報,前學校沒有張揚,他是林老師的家屬,一中也沒有細查,就聘用他當代課老師。


  林老師疲憊的閉眼躺下休息,暗自調節情緒,她要保持一個好心情,讓孩子在媽媽快樂期待的心情中生下來。


  正如陳誌勇猜的那樣,林老師不會把孩子打掉的,那不是愛情的結晶,是她懷胎十月的寶貝,家庭破碎,孩子不是聯係家庭紐帶,是她自己孩子,一個獨立的生命。


  周媽媽和林初沐提心理醫生的事,林初沐撒嬌賴皮,“姨姨,不要看心理醫生嘛,我沒事,真的真的沒有一點事,您放心呀。”


  周爸爸說不用去醫院,就在家裏聊聊天,她喜歡叔叔或阿姨都行,不要有心理負擔,就是和他們聊天。


  每次一提這個話題,林初沐眼睛就彎成月牙,笑嘻嘻的挽著周媽媽的手,和她撒嬌,和林初沐撒嬌

  他們都看出來,她不想去看,但她不說出來,其實沒有她說的那樣輕易,她很抵觸。


  林初沐的確抵觸,她在怕,怕被人剖開肚子,看到她的內心。


  不願意看心理醫生的人有三類。


  一種是覺得羞於啟齒,對心理疾病存有偏見,擔心別人的一些說法。


  一種是覺得自己沒病,不需要;而第三種是,知道自己有問題。


  意識到自己的狀態不對勁,但是不想去看,因為她知道,去看之後就會判定,她的確有病。


  諱疾忌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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