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探病
雲少華不知道,她可是親眼看著兒子眼眶通紅從外麵回來的,想也知道當時的情形有多驚險。
聽見她的話,雲星眠不由得慌了:“不用不用!我……我帶他清理過傷口了。”
開玩笑,要是曆寒盡看見他帶著一家子浩浩蕩蕩地找過去,不把他瞪死才怪。
“真的?”尚銀素懷疑地看著他。
雲星眠猛點頭:“真的,我親眼看著醫生處理的傷口,還打了破傷風針!”
雲星眠情急之下隻想打消尚銀素的念頭,說完了才發覺,這回沒了自己纏著拉他去治療,曆寒盡真不一定有那個錢。
曆寒盡現在還沒有被他那個壕爹認回去,隻跟姥爺相依為命,好像一直都沒有過什麽零花錢。
想到這裏,他又不免有些擔心。
“那就好,那看來就不用這麽著急了。”尚銀素重新坐回桌前,“先吃飯,吃過飯你再帶著我跟你爸,不對,你爸今晚還得得去出差,你就帶我去他家裏探望一下,好不好?人家這可是救了你一命,擱在古代那肯定是要結草銜環以報的。”
好在她沒說以身相許。
雲星眠是真不敢拖家帶口地去打擾曆寒盡,但心裏也著實有些擔憂。
不管怎麽說,曆寒盡的傷也是為了救他才有的,他去帶他清理個傷口,應該也算不得纏著他不放吧?
以曆寒盡的性格,雲星眠真不覺得他會讓姥爺知道自己受傷的事,就更不用說要錢去清創了。
一想到這些,雲星眠哪裏還吃得下飯,他把飯碗放下,站起身來:“你們就不要去了,不然我自己去看看他吧,他性格比較內向,看到你們肯定不自在。”
“那怎麽行!”這下雲少華也發了話,“你媽過去是要好好謝謝人家家長的,你一個小屁孩過去,這一看就不夠重視。”
就他這種又臭又硬的語氣,要換成以前的雲星眠,肯定能揪著“小屁孩”這三個字再跟他大吵一架,不過現在,他聽見更多的,卻是雲少華包含在這態度下的關切。
想到這裏,雲星眠心裏也難免湧起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沉吟了下:“不用了,其實……我這個同學他……沒有父母,平時隻跟著姥爺生活,你們為了這點事大動幹戈,反而會引起他的傷心事。”
這理由倒是無懈可擊。
雲少華跟尚銀素表情都是一頓,不由得對看一眼。
“這孩子……也是可憐。”尚銀素低歎了兩聲,“那看來我去……確實有點不合適。”
雲少華與他相比就直接了許多,打開皮夾,從裏麵抽出一小疊大鈔,遞到兒子跟前:“那就不讓你媽去了,你自己多買點營養品去看看人家!”
雲星眠已經這麽多年沒嚐過在父母手裏接錢的滋味,一時間居然覺得五味雜陳。
可就在他想要把錢接過來的時候,雲少華的手卻又往回縮了一下:“先說好,這錢是讓你買東西去看人的,你別又拿著出去給老子鬼混!”
這副論調倒也是挺讓人懷念。
“知道!”雲星眠一把把錢抓在手裏,轉身就想走。
“欸?現在就去啊!你不吃飯啦?”尚銀素也跟著他站起來。
“不餓!”雲星眠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你等下!家裏還有上回送禮剩的兩盒人參蟲草什麽的,你一起拿過去。”尚銀素急匆匆地去拿。
尚斯尋沉默地在一旁看著這一切,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算是局促不安還是氣急敗壞。
畢竟今天還是他第一次在長輩麵前吃癟,就算姑姑姑父沒人跟他計較,也讓他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乖巧形象都受到了影響,心裏自然是不好受。
雲星眠一回頭就看到了他這副模樣,心裏又升起一陣膈應。
從心底來說,他真不想留爸媽跟這家夥單獨在一起,不過現在尚斯尋也不過就是個中學生,還不能興起什麽風浪,倒不至於有太大危險性。
眼下來說,怎麽都是曆寒盡的傷更要緊一些。
“喏,把這些拿著,給你同學還有他姥爺補補身體。”尚銀素拎了三個包裝高檔的禮盒出來,塞到雲星眠手邊,“其他水果牛奶的,你再看著買點兒。”
雲星眠想也知道曆寒盡根本不稀罕他這些東西,不過再想到這東西他不拿恐怕也會被尚斯尋那對吸血蛭一樣的父母翻走,還是二話不說就接在了手裏。
“哎,送完就馬上回來,別在外麵呆太晚啊!”尚銀素最終還是忍不住一直追他到了門口。
要換以前,雲星眠肯定又要不耐煩了,可他現在卻隻能感受到滿滿的熨帖。
忍不住又抱了老媽一下,雲星眠才終於拿著錢拿著東西出了門。
“唉你怎麽去啊?遠不遠!”尚銀素又忍不住朝遠去的他喊了一嗓子。
雲少華在裏麵聽見,忍不住埋怨:“好了,他這麽大人了還需要你擔心這個?這孩子現在這臭脾氣都是你慣的。”
尚銀素往回走著,不服氣地道:“什麽叫我慣的?你也不看看他那脾氣是像誰!”
尚斯尋還是兀自難受著,聽著他們家長裏短的鬥嘴,忍不住握緊了筷子,小聲開口:“姑姑,姑父,我真的沒騙你們,我怎麽可能想傷害眠眠……”
尚斯尋這孩子,從小學習就好,人又聽話,是各個長輩眼中的楷模,要說起可信度,是比囂張跋扈的雲星眠不知道高了多少。
可他畢竟還是年輕了一點,不明白有時候在大人眼裏,不是什麽事都非得追根究底不可。
“我們當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尚銀素重新坐下來,往他碗裏夾了一塊火腿,“你眠眠哥哥整天吊兒郎當的,肯定是你們倆哪裏溝通有誤,彼此誤會了,你也別多想,趕緊吃飽寫你的作業去。”
說到這裏,尚銀素又不由得“咦”了一聲:“這臭小子,跑這麽快,肯定是又不想寫作業了。”
雲少華悻悻地扒了口飯:“你還記得他有作業啊?我還以為他得了你的特赦,永遠都不用寫呢。”
尚銀素抬了抬筷子,作勢要抽他一記,當然也沒真的抽下去:“還不是因為你整天不著家,我一個人管得過來嗎?不過這臭小子,要死要活地非要進重點班,我看說不定他是真的反想過來,要好好學習了。”
好像凡是當媽的都對自己孩子有種迷之自信:“要真是這樣,也不枉費我們求爺爺告奶奶的把他給弄進去。我看我這兩天就去打聽一下,給他找個靠譜的補習老師,到時候斯尋也一起聽。”
說著她自己又忍不住發笑:“好像斯尋這成績也根本用不著補課。”
“還說呢,我這張老臉都為了他用盡了,看看人家斯尋,不就是自己考進去的嘛……”
聽見姑父捎帶著誇了句自己,尚斯尋隱隱覺得,或許他們真的沒怪自己,終於安心了一點。
可是他握著筷子的那隻手,卻半點也沒有放鬆,甚至用力到指尖都有些泛白……
再說雲星眠。
去曆寒盡家的路他上輩子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就算時隔多年,也一樣是暢行無阻。
隻不過拎著一堆盒子站在那棟破爛的教師家屬樓下,看著那個熟悉的窗口裏透露出來的燈光,他又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傻。
要說出於禮貌叫曆寒盡跟他去包紮一下,那也還說得過去,可他現在這大包小裹的,死皮賴臉地糊弄糊弄重生前的曆寒盡倒還可以,可現在這個,他是真的沒有泰然以對的自信。
他上一世的悲劇多來自錯信尚斯尋,而曆寒盡的悲劇卻是因為遇見他。
這大概也是他一發現自己重生,就立即要跟雲星眠劃清界限的原因。
雲星眠但凡要點臉,也是真的不好意思再湊過去了。
可是曆寒盡的傷口也必須得處理。
總不能剛開了個大掛,重新獲得一條命,最後搭在了破傷風上吧?
想是想得理直氣壯,可雲星眠在樓下徘徊許久,卻始終沒有勇氣真的上門去找人。
正是晚飯後大家出來遛彎兒的時間,家屬院裏來來往往的居民著實不少,要不是他手裏拎著這麽多東西,一看就是來送禮的,恐怕都得被當成來闖空門的來提前踩點。
天色越來越暗,到最後樓下也就隻剩路燈的光。
現在才初秋,蹭著秋老虎的光,最後一波蚊子的勢頭也正猛,雲星眠不知道挨了多少個包,才終於下定決心,想要上樓去敲門。
隻是剛走到單元門口,就聽見那門喀地一聲打開,一個人影從裏麵走了出來。
即使他背著樓道裏的感應燈光,雲星眠也能從身形看出,出來的這個人正是他這趟要找的曆寒盡。
雲星眠立即緊張起來,肌肉都有些緊繃。
看見他,曆寒盡的眉頭果然是皺著的。
隻不過他的腳步並沒有直接停下,而是一邊走向不遠處的垃圾桶,一邊開口:“剛說的話又忘了?有病啊在這兒晃悠這麽久。”
自己覺得不好意思是一回事,被人如此直白地說在臉上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雖然雲星眠在曆寒盡麵前丟過的臉已經數不勝數,但出於自保本能,他還是不由得第一時間嗆回去:“你以為我想來!”
曆寒盡把手裏拎著的塑料袋扔到垃圾桶裏,轉回身來:“我求你來的?”
他這一轉身,側對著旁邊的路燈,昏黃的燈光從斜上方灑下來,那明暗把他臉上的輪廓襯得更為深刻。
這種硬朗又青澀的初戀感也就隻有現在這個留著寸頭的曆寒盡能帶給他了。
察覺到自己居然這麽輕易又被美色所惑,雲星眠不由得又開始唾棄自己。
他倉皇地轉開頭,嘴硬道:“我媽知道你因為我受傷了,讓我來……來帶你去醫院。”
雲星眠同學現在還學會了兩頭騙。
曆寒盡倒是一點也不領情:“不用了,我自己已經處理過傷口。”
雲星眠朝他受傷的胳膊看去,明明不算涼的天氣,他卻穿上了那件長袖的校服。
在他的記憶裏,曆寒盡確實沒有什麽常服,像這種夏秋交際的季節,無非也就是兩個款式的校服輪著穿,倒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但雲星眠卻一眼就明白,他特意換成長袖,極有可能是想把受傷的事瞞著姥爺。
“自己清理的傷口?”雲星眠明明知道自己多管閑事也隻會招人嫌棄,卻還是忍不住問,“那打破傷風針了嗎?”
其實這問題都不用曆寒盡回答,他就知道答案。
曆寒盡的姥爺曆景州,恪盡職守地做了一輩子清貧教師,也沒落得多少退休金,之前又因為曆寒盡媽媽的事得罪了學校領導,失去了被返聘的機會,爺倆整天就靠著那點退休金過活,老人家又時刻惦記著要存些積蓄,萬一自己哪天不在了好給外孫留點家底,日子著實過得緊巴,給不了曆寒盡幾個零花錢。
要是隻清理下傷口也就罷了,他記得當初自己拉著曆寒盡打針可是花了好幾百的,這個錢,現在的曆寒盡指定是拿不出來。
曆寒盡冷哼了一聲,還沒說話,身後的樓道裏就又傳來一陣穩健的腳步聲,他的臉色不由得一變。
雲星眠被他搞得精神也再一次緊繃起來。
“寒盡,這是誰啊?”一個清瘦的老人從門裏踱了出來。
曆寒盡下意識地往前兩步,把雲星眠擋在了身後:“姥爺,您怎麽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雲星眠:“我媽知道你因為我受了傷,讓我來以身相許。”
曆寒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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