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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如落塵埃

  金鱗子像一個真正的盲人那樣,眼睛緊緊地閉著,隨著邁出腳步的方向伸手向前摸索,居然毫無防備地攥住了那隻正抵著淩衍之脖頸的鮮血淋漓的手腕。虞漣手一鬆,他懷中的淩衍之就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失去依托,滾倒在地上;而他幾乎同時將金鱗子手腕往後一扳,將他控製住了。這個過程看似驚險萬狀,卻實際上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反抗。


  金鱗子順著他的動作,由著他壓製著自己,時隔數年的肌膚相親,卻隔著一層陌生滑膩的血,這種奇異的感覺反倒有些好笑。他聽見身後粗重急切的喘息聲,知道他承擔的巨大的痛苦和壓力,以及極度的亢奮,滾燙的體溫,是個走投無路又無依無靠的亡命之徒;但他們中間卻好像有一道同向的磁極那樣,硬生生地隔出了距離,無論如何也靠不到一塊兒。


  他挾持著金鱗子,把他往後拖,這下走得就快,那尖銳的凶器抵著金院士昂貴的脖子,脅迫著這價值連城的腦袋,顯然比抵著淩衍之更加有效,一個腿腳完好的瞎子比一個行將流產的OMEGA好用得多了。他們退出這間醫院都沒有人會阻攔,他會弄到一輛車,然後他們會遠離這個該死的地方,從最開始就該這樣做了。他們當時就不該回來,誰也不該回來;不該降落到這片土地,他們應該永遠地留在班貝格臨河的那間房子裏。


  “你打算去哪呢?”金鱗子低聲問他,他似乎並不緊張,並不像是一個被挾持的人,反倒像他倆是一夥的,是協同的共犯,隻是在商量度假的目的地。他們爭吵了一輩子,在這個時候卻終於停止了。他們往前走著,金鱗子全然看不見,卻突然覺得自己也許此生都沒有現在這麽看清他:自己非常清楚他要去哪裏、以及想去哪裏;那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不需要用嘴巴去說,就好像是在顫抖的頻率裏共鳴,是他們迄今為止能聯結在一起的唯一支點——他們都想要回到那間屋子裏,從赤裸相對的那一刻起,把所有的錯誤都往前倒帶。


  很多年前的某一天,這個人也曾這樣箍著他,把汗津津的男人從實驗室裏拽出來,拽過這條透明的走廊。他們微微側頭,似乎還能看見過往的、年輕的彼此的影子,就穿過他們劍拔弩張的身子朝著前麵奔過去。


  我受夠你了姓金的,我在這等你三個小時了,連你實驗室的門都不讓我進去!


  要不是怕你趕不上飛機呢,上麵特地交代了讓我看著點你,否則我才不來煩你這個事,你當我很願意管你?

  快走了!你行李收拾了嗎?那邊禁空令航班限飛,好容易才特許開了這一趟,下一次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

  開過去機場還得一個半小時……放心!地球離了你也照樣轉。你就不能抬眼望遠處瞧一瞧嗎?你的眼就是這樣才越來越糟糕。


  我們打個賭,誰先看通訊類的器材和網絡誰就輸了。你幹嘛盯著我?看看遠處……這世上還有那麽多值得看的!


  ……


  “你知道嗎?”金鱗子在黑暗的視野中淡淡地笑了,低聲耳語呢喃,“我把那間房子買下來了。”


  虞漣許久沒有做聲,但他的身體似乎終於在漫長的僵持中鬆動下來。“是嗎?買一座房子很容易。”他淡淡地說,“……可你能買得到我們回去的路嗎?”


  再也不會有那樣的路了。兩個急匆匆的、平日裏針尖麥芒的年輕人,狂奔在因為戰時而封閉很久的通往外界的道路上,以為自己這一次一定能從他人的廢墟中找到一條真理。虞漣把車開得很快,埋怨的話一路沒歇,水珠子似的滿車廂亂蹦,金鱗子聽得耳朵起繭,在副駕上不安分地來回調著頻段,想要找最近的新聞。


  哎——調回去,我要聽那首歌——


  歌什麽時候不能聽!新的研究成果發布會,關於造體DNA重複再生技術的獨立植入,你非不讓我看完了——


  方向盤在我手上呢,金泥鰍你給我想好了再說話,否則這趟這麽難得機會我倆都別出去,一起翻溝裏再醫院裏躺著,極限一換一,換您這‘人類未來之星’,我可有賺頭。


  哎,好吧,你煩不煩,兩句就生氣,不跟我杠一句渾身發癢……我給您調回去,調回去……什麽歌來著?怎麽又找不著了。


  我也就聽過,不知道名字。


  也許就唱完了吧。你不是最會記事嗎?怎麽會不記得名字?記得搜一搜就出來了。


  我記得調子。


  車窗外的風景飛速地後退,額發和衣領在愜意的風中獵獵,一個人隨便哼著悠然的調子,短短的幾個音符反複地在鼻腔舌尖裏婉轉;另一個人支著手臂在車窗的窗舷上,輕敲著手指注視著哼歌的人。


  乃至於回顧此生,在那短短的、焦灼而忙碌、充滿了爭鬥的爾虞我詐當中,好像再也沒有比那一瞬間更放鬆的時刻了。


  “前麵有閘口攔著,”虞漣低聲在他耳畔說,“我打算衝出去。底下有我的人接應……我們可以換個身份,出坪浦港走國際航道,去第三國中轉。……去一個再也沒有人找得到我們的地方,你覺得呢?”


  金鱗子說:“你總是計劃得很周全。”虞漣是會把所有事項精確到小時來安排的人;全然不像金鱗子,工作起來要完全的順著體內的一股勁頭一氣嗬成,從來不顧任何時間地點。在出行旅遊上,虞漣就像人形的時刻表,是非常好用又精準的,一個極其自律又有著充足計劃安排的人,向來都是令人安心的那一個。


  所以,當然了,他在踏進這座醫院——也許甚至是更早,可能在決定回到這裏的時候,他都已經安排好了,所有的去向,所有的後續,所有的終局。


  “你會跟我走,對吧?”那銳器的尖端刺破了皮膚,沿著身體的表層一直向下劃開,直到手掌;尖銳的痛楚猛地紮入掌心,陡然刺穿,再鮮血淋漓地交握在一起。


  他拽起他,在眾人脫口而出的驚呼聲中,猛地向前衝去。


  ——前麵,沒有閘口,沒有攔截的人群,也沒有路——


  隻有一片落地的巨幅玻璃幕牆,把他們的影子倒映在樓下廣場上隱隱綽綽的人群中央。


  你說要陪我走到最後。……這一次,你不會食言了吧?


  兩人的身體越過防護欄騰空而起,重重地撞向玻璃幕牆下傾的斜麵。


  一瞬的失重恍若懸浮,但緊接著被衝擊的力度震得巨響,無數玻璃的碎片朝著相反的方向飛去,在錯位中時間仿佛都靜止了,能看見細小的碎片上閃閃發亮,像一枚藏在懷表裏的像章那樣映著兩個人的影子。


  金鱗子的手臂突然一彎,抓住了旁邊的護欄,下墜的勢頭被狠狠一拽,反倒感覺自己的身子在往上升,那些上揚的碎片轉而向地麵飛快地墜落,兜頭如下了一場淋漓的晶瑩大雨。


  手臂在劇痛中崩得筆直,幾乎要被下墜的力量拉斷了,他抬眼去看,金鱗子半個身子掛在平台上邊,兩人的手掌被一根破碎的安瓿紮穿做一處,握住的手臂上混合了彼此的血液,僅僅靠著這麽單薄的東西連在一起。盲眼的人看不見具體的情況,因為失血和重量臉色慘白,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夠住他的腕骨借力,可卻連握也握不緊。


  有更多人衝到金鱗子身後,試圖將兩人向上拉。


  放手,虞漣輕聲說,帶著難以置信的痛楚和鄙夷,聲音通過血液震動讓他聽見。你又騙了我。你根本沒有打算跟我一起走。原來到了最後,你還是舍不得你所擁有的一切。


  對不起。金鱗子仍然看不見,他頂著刺眼的陽光試圖睜眼,生理的淚水就難以抑製地湧出來,令他從眉毛到眼前皺做一團,卻仍然罅著一道縫隙,急切地在上方逡巡,卻對不上彼此的焦點。……我還不能死。至少不能是現在;對不起——


  他們的手幾乎同時猛地用力一攥。那安瓿的碎片輕易地迸裂了;劇痛之下,麻木的手掌一瞬間鬆脫了力氣,那個人從他的掌心裏就這樣滑落下去。


  他猛地閉了眼。


  圍繞在大樓下方聚集的人群裏,一個個都仰著頭,驚恐或是好奇,震驚或是八卦,神色不定地看著這一切,在他們的眼裏,遠遠地看到高樓的玻璃幕牆突然碎裂,有人跟著玻璃的碎片一同掉在了半空,沒有被抓住,就風箏般搖搖晃晃地落下來。他們發出一聲長長的驚歎,急切地像潮水一般,猛地退出一大片的空白;聲音的氣息還沒從嘴裏吐完,人已經落在了地麵上,並沒有想象中的多大聲響,輕得像一個氣泡。


  金鱗子被拉了上來;他劇烈地喘息著,好像溺水之人猛地被拉上岸邊,一切正常的環境都重新掉落在周圍:紛亂嘈雜、驚呼不斷,所有恰才被屏蔽的外界聲音陡然都回來了,有人在急匆匆地打電話,有人在指揮人疏散人群,有人試著給他的手掌止血。


  “眼鏡……我的眼鏡呢……?”


  有人將眼鏡遞給他;他戴上了,手掌也被緊急止血帶和止血凝膠裹緊。疼痛稍緩,視野清晰,他緊接著又問:“淩衍之呢?”


  “……送去搶救了,諶博他們在負責……”


  “他們不行,換我來。”金鱗子的表情和語氣都沒有改變,就好像剛才什麽也沒有發生,大跨步往手術室走,“血壓呢?”“收縮壓70以下,失血性休克,CVP和PCWP過低……出血很難停止,可能胎盤早剝……”他一麵聽,一麵對比他還臉色慘白、跌坐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李嘉熙遞過去一隻手,“你帶上數據庫,跟我一起進去。20周太小了,我們這邊數據不夠,你要給我現算。”


  “操,……操!”李嘉熙隻發的出來這一個音,瞪著這個名義上也算自己丈夫的男人。雖然自己很多次都清楚地認識到這個人不像常人,可這一次實實在在覺得他簡直不是人。李嘉熙與他的關係最為親密,是他最為仰仗的左右手;他們的關係與其說是夫妻,倒更像是合夥人。至於他自己的感情,在這份過分的親密當中反倒變得疏離了,就是因為越是親密,越是清楚一個叫虞漣的人對金鱗子的影響,那份影響大到能讓一個機器看起來像人。


  “別猶豫了,”金鱗子開口,聲音冷硬,“還想再死一個人嗎?”


  有的人不想活,有的人不想死。不想活的人是救不回來的,但不想死的人……誰是不想死的人呢?

  他一把握住了那隻手,借著金鱗子的力道站起來,一時分辨不出到底是誰在細細地顫抖,好像化成了一種共振。李嘉熙跑向實驗室那邊,開放共享數據端口。腳下觸感粘膩,不知是踩著誰的血。


  再抱著數據纜線趕著追去手術室時,外麵突然亂糟糟的;有大批灰頭土臉、渾身濕透,甚至還不少帶著開放性外傷的人,難民一樣衝了進來;接待的護士傻了眼,想攔也攔不住,也不知道這群人是怎麽跑來的,“等等,你們……我們這裏不接收普通病人了,裏麵是感染隔離區……”話沒說完就被一個抱著髒兮兮的半人大的包裹的家夥打斷了,他好像泅水過來一樣,渾身都濕透了又滿是血汙,一邊臂膀的衣衫已經被血汙混了泥水後變成徹底的黑色,紮得死緊吊在胸前,“沒事,是我帶來的。”他對其他特勤隊員打了個手勢,護士才看出他是誰,忍不住驚呼了一聲;樊澍轉過臉問:“金院呢?”


  “……在、剛剛……手術……”


  “好吧,那衍之——淩老師呢?”


  護士張了張口,一時失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樊澍!”李嘉熙在走廊朝他喊,打斷了談話,“老金他們在手術室……”他模糊地說,看著樊澍上下一身慘不忍睹,“你怎麽搞的?”


  “拿到樣本了,”樊澍言簡意賅地回答,他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外頭到處一團混亂,似乎出了什麽事故,有人受了傷;大門那邊亂糟糟的,許多人圍成了一個圈,堵得水泄不通;也有醫護人員來來去去地進出,李局調來的警察和特勤全都到了那邊去維持秩序、隔開人群。他們趁亂進來,沒引起任何注意,倒是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快,能聯係金院,撥一個醫療組給我嗎?”樊澍問。


  “行,你待在底下急救室,我去找他,一會直接打內線過去跟你安排,現在到處亂了套了,人手不足——”他看了看那群喪屍一般的難民身上慘不忍睹的傷,“你先叫底下護士幫你們處理一下?”


  “我們的問題是一方麵,”樊澍回道,“最重要是需要有專家來看看……這個。”


  他隱約把懷中巨大的人形包裹露出一點。


  ——天使!

  活的天使……對於推動如今研究的重要性和作為驗算數據的佐證簡直不言而喻。畢竟,現在一切都在“摸著石頭過河”,很多孕期及藥物的實驗,與其在動物身上,自然最好能在‘天使’身上完成。然而看起來它們的狀態也不樂觀。李嘉熙倒吸了一口冷氣,來不及多說也知道要緊程度,“你等著……我去叫他們來!”


  樊澍鬆了口氣,他心想也許衍之知道了肯定坐不住。這種事他想必會衝在第一個的。底下到處亂得要命,這一群人剛剛死裏逃生,灰頭土臉,也有傷得很重的。可緊接著從樓上氣喘籲籲跑下來的是金鱗子那個什麽研究組的諶主任和他直管的幾個人,他看到這一堆‘天使’眼都直了,根本來不及問話就趕緊把這些往研究室裏推——這東西也嬌貴的,拔了營養管和滴液,這麽折騰下來跟拿一袋金魚脫了水到處溜沒差,能活幾個也不好說。樊澍問了他幾句別的,他都一概沒聽見,抱著這一堆畸形的怪胎,神情像遇著了親兒子,混著臉上的汗水紅紅白白,說不清是亢奮還是虛脫,居然一陣風似的就跑了。


  樊澍無奈,隻得抓住那個五大三粗的護士長問:“到底出什麽事了?”


  對方驚得大叫一聲,看清樊澍的臉後整個表情陰晴不定,又立刻被他的胳膊嚇得半死,“我去,你這個怎麽弄的?你胳膊不想要了嗎?小王、小陳——快過來!”


  “我這是外傷,習慣了,比這重得多的我也遇過,沒事,我一會讓隊裏人來處理。你手頭撥得過來人的話,先給我帶來的其他人看看,有人傷得比較重,內髒最好也看看;”他指了指身邊那一群一時緩不過來勁的“喪屍”,他們剛從大爆炸裏死裏逃生,又跟著從廢棄的地下樞紐泅水過來,還被迫來了一把“英雄救美”……這會兒恍恍惚惚,連那位聲名在外的太子爺也坍在那兒,腎上腺素退下去,終於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痛感回來了,像一個大浪疊一個大浪鋪天蓋地,登時就痛得木了,再也爬不起來。


  護士長趕緊帶人衝過去,有眼幾個看著都快要不行了,魏天賜倒還剩一把力氣,在那兒叫:“先看看我!先看看我!”


  大門那兒一陣騷動,警察在攔人,有幾個醫護抬著擔架跑進來,特勤還護在旁邊。他一撣眼,看到擔架上一個幾乎血浸的人影,不知為何心猛地抽跳了一下,下意識站起來,探頭去看。


  人群竊竊嗡嗡,仿若蜂鳴:“還能救嗎?”


  “當然不能了……顱骨開放性損失,這兒,胸腔整個塌陷了……”


  有人來來往往,擠出人群讓開了縫隙,樊澍毫無準備地一下子對上那雙沒有合上的眼睛。


  腦袋裏甕然作響,一下子空白了:怎麽會是他?他怎麽會在這?

  擔架又往前走,打算送去太平間;幾個特勤把人群轟散:“別圍著!都散散!”


  他往後一個趔趄,這才瞧清楚攔在他身前的特勤的模樣:“吳山!”


  對方也是一愣,才發現跟前的是誰,不知為何,先是渾身一僵,跟著臉上猛地一白:“澍哥?!……你怎麽在這?你不是……”


  所有的一切都好怪,好像每一個人都懷了天大的秘密,有什麽隔著一層迷霧隱隱綽綽地焦慮不安。樊澍皺著眉,瞪著吳山肩上的對講機。“我辦完了,把人和樣本都帶回來了,你讓底下兄弟把四周看緊,向李局申請看再調一個隊來,我怕有人馬上要追來鬧事,我手機丟了。”他簡單地吩咐下去,“你帶急救包了吧,我胳膊還要處理一下,我看現在其他人也忙不過來,這點小傷就自己搞吧,可能有彈片。”


  吳山頓了一頓,似乎卡片了那樣,突然有一瞬的失神。


  “……怎麽了?你還有其他事?”


  “啊,不、……我……在想MS好像不夠了。其他的李局已經安排增員了,我再催一下。”


  “MS對我沒用,也不用麻煩了。”


  他們是打慣了配合的,比這複雜得多的情況兩個人也搭檔處理過,這會兒默契地立刻分頭行動起來,剪開已經不成型的袖管、消毒、剜開切除壞死的爛肉。因為阿片類的所有止痛劑對樊澍已經無效,他幹脆沒上鎮定,這一點痛也早習慣了。


  “吳山,你老實跟我說,到底怎麽回事?”


  “啊?……也、沒什麽,就是有人跳樓……”


  “虞漣特地跑到這兒來跳樓?!他怎麽進來的?!”


  撲地一下,一塊鉗進肉裏的彈片帶著血肉被挑出來,落在旁邊的托盤裏。樊澍悶哼了一聲,整個人繃得死緊,重重地喘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吳山已經熟練地消毒止血,壓迫包紮。他也練了出來。


  “……對不起,師傅。……”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你冷靜一下聽我說,…………是淩老師把人放進來的,當時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突然就……實驗室就反鎖了進入高危密閉狀態……我們從外麵打不開……那時候已經發現了不對……”


  “他割破了手腕……但是發現得快,現在正在搶救……”


  “一定會沒事的……你不要太擔心……”


  聲音甕然地回蕩著,一會兒刺耳,一會兒營營;好像調頻被孩童的手扭來扭去,布滿了雪花點般的雜音。他一個字也聽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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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S:鎮定劑嗎啡硫酸鹽的簡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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