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就在這時,櫃台上來了一個穿著西裝的青年男人，見他們說了一堆但就是不買，營業員也懶得搭理他們了，轉頭迎接起那個男人來。
都說以前的銷售員脾氣是很剛的,陸瑾這次是真正見識到了。
她看了一眼現實的營業員,餘光瞥見那個青年男人,目光頓時停住了,轉而仔細地打量起他來。
雖然他身上很幹淨,渾身上下的打扮看著也很高級,一看就是家境富裕的那群人,但她卻一眼就看出不同來,職業習慣有時候會在日常生活中不自覺地露出來,何況他身上還有股若有似無的機油味。
等她看見他一側衣兜裏隱隱約約露出的東西後，更是確信了這一點。
這可真是巧,原本她還想著找門路打聽一下，沒想到這就遇到一個。
因為內心抱著這樣的想法,在那個男人和營業員說話的時候,她便留神聽了一會兒,原來那個男人前幾個月在這買了一塊表，前兩天不小心摔了一下,手表就有點故障了，偶爾會突然停下來,這次就是來修表的。
“修這塊表大概要多長時間？”
“王先生,我們店裏的表都是要送回原廠家修的,所以時間會比較久，這個也說不清的，快的話一兩個月，慢的話就要半年了。”
“這麽久？”這位王先生顯然是沒想到要這麽長時間，很是猶豫，“我過幾天開會就要用的，不能快點嗎？”
“我們家的表可都是高級貨，跟路邊小攤賣的可不一樣，當然不能隨隨便便都找人修了，路邊街攤上修的倒是快，但我們家的表他們可不會修！”營業員有些驕傲地說道，“王先生，你要是急的話，不如再買一塊？”
一塊手表好幾百，有錢也沒有這個花法，當初買表就是為了顯得人貴氣一點，這樣出去場麵上也能被人高看一眼，但要讓他再買一塊，他也不舍的，畢竟他也是苦日子裏熬出來的。
王鼎站在那顯得很猶豫，原廠返修時間太久了，去路邊找人修麽，剛剛又被營業員說怕了，就算他們說會修，要是給他修壞了怎麽辦？
這時，聽明白的陸瑾走過去問道：“王先生是嗎？你的手表壞了嗎？正好我對這方麵也有些了解，能讓我看看嗎？”
王先生這才抬起頭看向一旁的陸瑾兩人，剛剛進來的時候他的確看到這裏有兩個人，但是他以為是來看表的客人，根本沒注意，這會兒聽見陸瑾的話，很是驚訝：“你會修表？”
“略懂一點。”陸瑾說道，“反正你也覺得送出去修的時間太長了，找別人的話還不如讓我看看。”
“這.……”王先生很猶豫，畢竟是不認識的，雖然這表有問題，但畢竟花這麽多錢買的，就這麽讓人拆開他也不放心啊！
“你這客人胡說什麽呢！我們家的表可都是機械表，裏麵的輪軸可是獨一無二的，跟市麵上那些國產的電子表可不一樣，哪裏是隨便什麽人都能修的，要是讓你徹底搞壞了怎麽辦？到時候我們店可不認的。”營業員聽到她的話當即就嚷道。
雖然她話不好聽，但是卻句句說到了王鼎心口上：“算了，我還是送回原廠修吧！”
“就是，這位客人你不要瞎搞，王先生的這塊表可比你剛剛看的那塊貴多了，足足要五百塊呢，弄壞了.……”營業員話說到一半，立馬住了嘴，看著眼前的一幕瞪大了雙眼，將後半句話默默地咽了回去。
隻見那個女客人將一遝錢拍在了桌上，以她專業的目光，這一遝起碼有一千了吧？
沒想到她這麽有錢，想起剛剛她對她說的那些話，營業員頓時後悔死了。
“怎麽樣？這些夠不夠，要是我把手表修壞了，我就原樣買一隻賠給先生你。”陸瑾說道。
他沒想到這小姑娘這麽闊綽，現在家裏有一百塊的人家都不多，何況整整一千塊就這麽隨手拿出來了，還隻是因為一個口頭玩笑？
“不必了，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這手表也不便宜，你也沒必要為了一口氣這樣。”王鼎有些心動，但還是搖搖頭，說完看向一旁站著的謝逸，說道，“你們是一起的吧？你也不勸勸她，這麽多錢呢，可不能開玩笑。”
謝逸站在陸瑾身後，看到她的舉動並沒有說什麽，聽到王先生的話，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沒事，不管她想做什麽，我都支持她，不過就是一點錢而已，她要是花完了，還有我的錢呢，全給她都行。”
一旁的營業員聽的眼睛都紅了，看向陸瑾的目光滿是羨慕和嫉妒，這女孩不僅有錢，還有這麽帥的男人陪著，關鍵這男人還對她這麽好！
“放心吧，王先生，這錢你可賺不了。”陸瑾點點桌上的錢說道。
原本還有些猶豫的王鼎看她這樣子，不自覺地就將手上的手表遞了過去。
她接過來，看向營業員問道：“有工具嗎？”
“啊，有。”她們手表店雖然不維修，但工具還是會備著的，她將工具箱拿出來遞了過去。
陸瑾拿著手表顛來倒去看了看，隨後將它平放在桌上，很是熟練地將後蓋拆開，裏麵的機械齒輪正在有序地運轉著，王先生等外行人瞧著便覺得眼花。
“這看著沒什麽問題啊！”營業員也湊過來看了一眼，說道，“你到底行不行啊？我們店的表可複雜了，跟其他的表可不一樣。”
見陸瑾一直盯著表，間或還用放大鏡照著裏麵看，但就是不說話，王先生也忍不住問道：“怎麽樣？”
他們這邊的動靜把其他櫃台的客人也吸引了過來，有人低聲詢問這裏發生了什麽事，等知道後才一臉質疑地看向陸瑾，有人說道：“我以前也買過一個，後來被我摔了一下，也出了些小問題，後來我去找了個說會修表的，沒想到讓他這一修就徹底修壞了，真是可惜，我朋友買了這家表用了十幾年了都沒壞，這家的質量很好的，現在想想當初要是不找那個人修興許現在還能用呢！”說完看向王鼎勸道，“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真的不能隨便找人修。”
他剛說完就見陸瑾已經又把手表的後蓋蓋上了：“你看，這不是沒修好，所以說還是不能隨便相信人.……”
話音剛落，就聽陸瑾說道：“修好了。”
……
一陣沉默.……
“這麽快？”王先生看著遞到自己眼前的表驚呼了一聲。
“沒什麽大問題，就是上次摔的時候裏麵零件輕微擦了擦，導致擺輪遊絲係的能量太小，所有手表有時會出現停的情況。”陸瑾輕描淡寫地說道。
雖然聽不懂，但是看她的樣子就覺得很厲害.……
而且手表也正常在走，其他不知道，但起碼沒有被修壞，不過以後就不知道了。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麽，陸瑾開口說道：“你可以回去看兩天，要是手表沒修好，你可以直接來找我，我原價賠償你。”
“你就不怕我坑你？”看她這麽爽快，王鼎對她印象也好了很多，開口問道。
“你會嗎？”陸瑾反問道。
“哈哈哈，當然不會，我信你，我叫王鼎，你叫我王哥就行，今天算交了你們兩個朋友，我在郊區開了一家發電機廠，要是有事你們可以來找我。”
王鼎？
聽見這個名字陸瑾有些意外，這個名字她倒有些耳熟，他後來的發電機廠規模在整個南方都數一數二，十分有名。
她原本隻想隨便試一試，沒想到一試倒試出條大魚來。
“這麽巧？”她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說道，“我這次來上海就是為了給單位采購發電機。”
這下子連王鼎也驚訝了：“這可真是太巧了。”隨即有些可惜地歎了口氣，“要不是我廠子現在遇到了點問題，原本我倒是可以直接接了你這單生意，不是我吹，我們廠子生產的發電機質量一向是領先的，也就是我剛接手能力不足，所以最近才出了問題。”
“是軸承出了問題？”陸瑾問道。
“你怎麽知道？”這下子王鼎才是真正震驚了，他看著她的目光簡直像在看什麽神棍一樣，甚至還試探著問道，“你是會什麽奇術嗎？怎麽什麽都知道？”
她笑了笑，指了指他西裝的口袋，說道：“你衣服口袋裏有軸承，這套西裝看起來不是便宜貨，一般人都會很愛惜，不會把這種東西放在西裝口袋裏，但你卻這麽幹了，說明這東西在你心裏比其他任何的東西都重要，而這個類型的軸承一般用在發電機上比較多，所以我剛剛就大膽猜了猜。”
“沒想到你一個小姑娘，竟然對這方麵這麽了解，僅憑一眼就能看出來。”王鼎感歎了一聲說道，“的確，是軸承出了問題，說實話，原本這個廠子是我爸管的，前段時間他出了意外走了，我臨時接手，對這方麵也沒有姑娘你這麽了解，一時不察就出了事，原本定的一批軸承尺寸不對，新生產出的一批發電機全部都不能用，為了這個我們廠最近的訂單都退了。”
“這有什麽，王哥你再重新定製一批不就行了，難關總會過去的。”陸瑾安慰了一句。
“你不知道，事情都湊一起了，我年紀輕，接手廠子本來就有很多人不服，訂單出了事，一時之間又開不了工，還有競爭對手一直想挖廠裏的師傅，已經走了好幾個了，原本合作的生產軸承零件的廠子出了事之後又一個勁兒地耍賴，不僅不願意賠償，還不願意改尺寸，甚至不願意接我們的單子了，其實我知道，他們肯定是跟人合謀了，但我這會兒連找他們算賬的時間都沒有。”王鼎愁眉苦臉地說道。
“因為這件事，我們廠子在客戶間的信譽也大打折扣，原本的客戶都被挖走了，還有人放出風聲說我們廠子生產的發電機有質量問題，簡直是胡說八道！”
看他這樣子，想起他日後的成功，陸瑾有心助他一把，也算添個善緣，便說道：“清者自清，這世上從來都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隻要你有別人沒有的，那些人自然會湊過來，王哥廠裏的發電機一般都是供給大型單位的吧？”
“對，一般都是些醫院、政府單位和大的廠子，平常人家也用不著這個，一般都是單位買來應急用的。”王鼎說道。
“來上海前我有打聽過，隨著改革開放，各個單位都在擴建，目前市場上的發電機其實對很多單位來說已經適應不了他們新的需求了，發電機也需要更新換代來滿足市場的需求。”陸瑾說道。
王鼎一臉地若有所思：“但是研發新品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易。”
“我倒是對這方麵有些許不成熟的建議……”
陸瑾將自己所知道的一些說了出來，聽的王鼎連連點頭，看著她的眼神越來越佩服，等她說完，更是連連讚歎：“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你這小姑娘看著小，沒想到竟然懂這麽多！”
“目前這十年乃至二十年，大型發電機的確是市場主流，但從隨著大家的生活會越來越好，小型發電機的發展形勢也會越來越好，會占據很大的市場份額。”陸瑾接著說道。
這點王鼎卻是不怎麽讚同：“普通人家哪裏用得著發電機？”
那是因為汽車還沒進入家家戶戶，等千禧年以後，汽車發動機的銷量會呈井噴式增長，不過她現在這麽說出來，怕是也沒人會相信，畢竟大多數人家連自行車都買不起呢！
“現在你可能不會相信，等過幾年你就知道了，到時候如果王哥你能搶先一步占領市場，興許還能搶一搶進出口的生意！”陸瑾將汽車的事說了一遍，果然就見王鼎臉上滿是不信的神情，信不信的她也不強求，如今先搞好大型發電機才是首要。
王鼎也知道現在談以後的事有點遙遠，他得先解決眼下的問題，不過今天陸瑾的話倒是給了他很大啟發，廠子的事他突然有了點頭緒。
“今天多謝陸妹子的點撥了，要不是你，我還是個沒頭的蒼蠅呢！這樣，你明天到我廠裏來，你需要的發電機我給你準備，你是這方麵的行家，你可以自己去看看，要是質量不過關你就直接退給我！”
“那就多謝王哥了。”陸瑾說道。
沒想到不過來一天，事情就辦成了一半，原本她還想著要費個幾天呢！
因為有了想法，王鼎匆匆就走了，營業員看著桌上的一千塊，重新掛起了討好的笑容，問道：“客人，剛剛你看的那塊表要不要考慮一下？”
“原本我是要買的，不過你剛剛讓我不高興來，所以這錢我決定送給別人去。”陸瑾將錢一收，朝她扯起嘴角齜牙笑了笑說道。
營業員臉色青了青：.……真是後悔。
解決了任務，回去的路上她有些高興地跟謝逸說道：“這次真是運氣好，這麽巧就遇到了王哥，省了很多事，順利的話明天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那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回去了？”謝逸雖然為她高興，但想到她此行出來的目的，開口問道。
“按理來說是這樣的。”她本來就是為了采購發電機才出來的，這會兒任務完成了，當然要回去了。
看見謝逸的情緒莫名地低落了下去，陸瑾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麽了，你又心情不好了？”
他怎麽了？今天怎麽老是生氣？難不成男人也有大姨夫？
過了一會兒，才聽他恢複了語氣，說道：“沒事，那你什麽時候回去？我可能還得幾天，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
陸瑾想了想說道：“我等過幾天吧，暫時還不回去。”好不容易來一趟大城市，就這麽回去太匆忙了，她決定再逛兩天。
“暫時不回去？”謝逸的情緒好像又突然高漲了起來，朝她確認了一遍，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又高興地說道，“今天太匆忙了，等你忙完之後，我們再找個時間出來逛逛，既然你要過幾天再回去，那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回去吧！”
“你之前不是說這次出差要去幫忙幹活的嗎？你有時間？而且你什麽時候回去還說不準吧？”陸瑾倒是不介意跟他一起走，但是他說的那麽肯定，都讓她疑惑了。
“我打聽過了，他們說隻要幫著把任務完成了就行了，隻要完成了，其他他們都不管。”謝逸興致高漲地說道，心裏打定了主意要早點把活幹完。
看他說的這麽輕描淡寫，陸瑾差點以為真的很簡單了，要不是她也在政府部門工作過，知道他們既然從外麵找人過去幫忙，那就一定是忙的不可開交，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完成任務？
要是這裏稅務局的同誌們聽到兩人的這番對話，肯定會瘋狂點頭讚成陸瑾的話，他們簡直是忙瘋了好嗎？活兒都堆成山了！
還想早點完成任務，做夢呢？他以為自己有三頭六臂嗎？
等謝逸來報道後，他們才發現自己完全錯了，有些人他還真有三頭六臂！
隻見這個叫謝逸的新人無論是看文件還是算賬的速度都十分快，幾乎是眼睛剛瞄一遍就翻頁了，其他人一天幹完的活，他兩個小時就完成了。
剛開始還沒人注意，但他進度這麽快，時間長了自然就引起別人的注意了，原本因為他是新人，大家都不認識，所以也沒人跟他搭話閑聊，但他這一番動靜讓其他人都忍不住了，紛紛探著頭看他，想去探聽一下他為什麽能幹活這麽快？
可他要麽就是埋著頭狂幹，一句話都不說，要麽幹完活就沒人影了，讓他們連人都找不到。
因為謝逸要去上班，所以第二天陸瑾是一個人去的王鼎的廠子。
說是郊區，但其實也不是很遠，而且還有直達的公交車，就是現在的公交車沒有空調，坐車的人又多，人擠人的，她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了什麽叫沙丁魚罐頭式的公交車，加上車一直搖搖晃晃的，下車的時候她都差點吐了。
雖說是郊外，但這裏並不荒涼，因為周圍都是廠區的緣故，所以工人很多，周圍也有居民樓，還能見到很多挎著籃子出來賣吃食的人，看著像是住在這周邊村子的村民。
她根據王鼎給的地址一路找了過去，很快就到了一個廠子門口，還沒進去就看到門口一堆人圍著，而王鼎正在門口跟人爭執。
一群大男人在那推推搡搡的，擠過去實在太危險了，陸瑾可不敢拿自身安全開玩笑，隻遠遠地站在一旁聽他們在吵什麽。
“王廠長，不是我們不講情分，實在是因為我們這批訂單真的十分著急，你這出了問題，短時間內也沒法交貨，我們也隻能去別家訂了。”
“對，我們都挺急的，所以王廠長不好意思了，之前的那批單子我們也不要了。”
……
原來這些人都是來退單子的，雖然他們嘴上說的挺急的，不過陸瑾瞧他們的臉色就知道這些不過就是托辭，無非就是痛打落水狗而已。
“是我耽誤大家時間了，我也理解，不過這次不一樣，我昨天遇到一個高人，經她指點後，我們廠裏如今在研究新的發電機型號了，到時候不僅會比原先的更好，種類也會更多，大家要是相信我的話，不如就稍微等我幾天。”
“王廠長，你可別糊弄我們了，什麽高人，創新哪有這麽容易的，也不能你這麽上下嘴皮一搭，說什麽就是什麽了啊，你以前甚至都沒接觸過這行，哪裏懂這些！”
其他人搖搖頭，對他說的什麽高人更是嗤之以鼻，這時候的發電機雖然都是他們國家自己生產的，但其實仿用的還是國外的型號，雖然國家這幾年一直在提倡自主創新，但他們之前浪費了太多年，人才都斷層了，自主創新哪裏是那麽簡單的？
高人？說出來誰會信？要真是有這麽一個人，怎麽可能他們從來沒聽說過？要知道他們幹這行可也有好幾年了。
“是真的！”見他們不信，王鼎急的腦袋都晃了起來，這時候他正好瞧見門口的陸瑾，一臉高興地指著她喊道，“我說的高人就是她！”
眾人順著他的手轉頭望去，一臉蒙逼：……你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