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新年
去年除夕，也是在祭祖之日，就在眾人即將準備進入蘇家祠堂祭祖之時，蘇永傑忽然的一句“她不是我們蘇家的人，不能進去！”
登時，在場所有蘇家的人，皆不由齊刷刷地看向了蘇洛霞。
在那一瞬間，蘇洛霞頓覺無比的難堪，心中的委屈和酸澀實在難以言喻，眼淚差點兒就忍不住要掉了下來。
是的，她不是蘇家的人。
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這麽多年來，她早就把自己當成了蘇家的人。
原本滿心歡喜能夠回來參加祭祖的她，又何曾想過居然會被蘇家的一位長輩當眾說出這樣的話！
直到現在，蘇洛霞每每想到當時的那幕，她的一顆心都還仿佛有根針在紮著那般。
在那個時候，除了在身旁有著譚青萱一直拉著她的手之外。
她在大多數蘇家人的臉上，看到的也隻有一種事不關己的冷漠。
稍好點兒的，充其量也不過是一種憐憫罷了。
當時，雖然奶奶曾試圖為她說話，但被她給攔下了。
因為她不希望讓奶奶為難，不想她為了自己而變成了眾矢之的。
所以她隻能把所有的委屈和難過都悄悄地咽到了肚子裏，強自鎮定，最終以一個外人的身份，還是參與完了去年的那場祭祖。
今天的這一幕，仿佛跟去年的時候產生了某些場合極其相似地重疊到了一切。
但不同的是，這次的蘇洛霞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在她的前麵，還有著一道算不上多麽偉岸，但卻十分讓人感到安心的背影幫她擋下了各種冷眼。
……
隨著奶奶的這句話，無疑已經聲明了她的立場。
蘇洵笑了笑，然後又看向村裏的眾人，道：“五爺爺，還有各位叔伯嬸嬸，兄弟姐妹，我們家的情況，想來不用我說，大家也都知道。我爺爺走的早，我爸媽也不在了，不過我奶奶可還仍然健在的。
我奶奶剛剛說的話大家也都聽到了吧，但現在居然還有人說我姐不是我們家的人，可我姐是不是我們家的人，我們自家人說的不算，難道還得是其他人說的才算嗎？”
這個……
眾人不禁啞然。
今天在這蘇家祠堂祭祖的，可不隻是蘇洵爺爺那輩的這幾房，另外還有從太爺爺那一輩分下來的各位親戚長輩。
雖說他們大都一直生活在這村子裏，或許沒有蘇永延、蘇永傑乃至蘇洵他們這幾家的條件那麽優渥。
可這也不代表著他們在蘇家祭祖的事情上，就完全沒有什麽發言權！
現在的蘇家，其實如果簡單劃分的話，基本上是可以分為城裏人和村裏人兩派。
蘇永延、蘇永傑他們自然可以作為城裏一派的代表。
而五爺爺，則是村裏一派的代表。
當下，五爺爺也出來表態，道：“落霞這孩子本來就是永成的女兒，也是小洵的姐姐，她就是蘇家的人，這沒有什麽可質疑的。”
五爺爺這話一落，當即引來了不少村裏蘇家親戚長輩的連聲讚同。
他們當中或許有人清楚蘇洛霞是蘇洵的爸媽撿來的養女的事情，或許也有人不知道。
不過，他們大多人才不會管這些。
像蘇永延、蘇永傑他們在城裏混得再好那又怎麽樣，可村裏那麽多的親戚長輩，又有幾個沾著他們的光了？
回到村裏，他們或許還會裝模作樣跟大家客套幾句。
可一旦到了城裏，他們哪個不是立即高高在上，就是生怕跟你沾上一絲關係的樣子。
這些事情，村裏這些親戚長輩們早就見得多了。
在表麵不說，可並不代表不會記在心裏。
一時間，基本上村裏所有的親戚長輩們都站出來對蘇洵表示支持，現在僅隻蘇永傑那邊一個人公然反對，卻也已經獨木難支了，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
最終，祭祖開始，蘇洛霞在旁攙著奶奶，還是跟在蘇洵後麵進入了蘇家祠堂。
別看剛才在祠堂外麵鬧得一番轟轟烈烈的，實際上這所謂的祭祖，也並沒有什麽特殊之處。
不過是大家先一起將那蘇家祠堂大致清理打掃一番，然後各家相繼過來上香，獻上祭品，再又蘇家現在年紀最長者出來祈福祝詞一番，便也就結束了。
蘇洵按照順序，在蘇永傑的兒子蘇明之後上完香回來，看了一眼跟奶奶站在那兒的蘇洛霞，發現她眼睛紅紅的，噙滿了眼淚，不由問：“姐，你怎麽哭了？”
卻見蘇洛霞搖搖頭：“沒有，姐是被這祠堂裏的煙給熏的。”
……
祭祖結束之後，蘇永傑當即帶著他們家人開車離去，連個招呼也不打。
倒是蘇永延還有些涵養，不但跟村裏的諸位親戚長輩一一告辭道別，最後還特意到蘇洵這裏來跟他多聊了幾句，無非就是些什麽以後有空常聯係，有什麽事可以到城裏去找他之類的客套之言。
最後，蘇永延又說了一句道：“對了小洵，再過幾天可就是三嬸的八十大壽了，不知你們可有什麽準備沒有？若是沒有，過兩天我在市裏找個地方，辦幾張酒席，到時候把各位親戚長輩叫來，大家給她老人家慶祝一下？”
蘇洵聞言一怔，過幾天是奶奶的八十大壽？
他還真是不知道。
不過轉念一想，還是笑了笑道：“這事就不勞二伯費心了，奶奶的大壽我當然會盡心操辦，到時候還請二伯務必過來。”
蘇永延微微笑道：“這個當然，其實關於這個事情，我前段時間就已經跟三嬸提起過了，但她一直沒給我一個答複。現在你回來了，你作為你們家的嫡長子，在這個事情上還是得多盡點心啊。”
“我明白，多謝二伯提醒。”
“好，那就這樣吧，我也該回去了。”
……
送走了蘇永延，蘇洵特意把蘇洛霞叫到了一旁，問：“姐，你知不知道奶奶的八十大壽是哪天？”
蘇洛霞道：“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蘇洵幹笑一下，道：“剛才聽二伯提起了一句，說好像就是最近幾天，還問我們要不要給奶奶過壽，所以我才想過來問問你。”
蘇洛霞在那愣愣地看著蘇洵好一會兒，直把蘇洵看得滿是奇怪，這才見她忽然一下笑了。
“你笑什麽？有什麽問題嗎？”蘇洵有些莫名其妙。
蘇洛霞搖搖頭，笑道：“沒有，我隻是感到有些意外。”
“意外？”
“是啊。我是想到以前小的時候，每次爸媽隻要說要回江北老家這邊來看看奶奶，你總是一百個不願意。沒想到你這次才剛回來呆了沒有兩天，居然變化就這麽大，現在都開始考慮到為奶奶過壽的事情了。”
蘇洵聽著頓覺一陣尷尬，道：“行了姐，以前的事情還說它做什麽。小時候不懂事，總不能一直都那麽不懂事吧？”
“這倒也是。”蘇洛霞有意往不遠處看了看，奶奶帶著小俊正在那邊跟五爺爺說著什麽，她又才繼續道：“奶奶過壽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已經事先準備好了。就在初四那天，到時咱們再給她老人家辦一個熱熱鬧鬧的壽宴！”
……
接下來，蘇永盛也告辭走了。
看得出來，小俊很舍不得他的爸爸。
不過，蘇永盛在市裏還有個家，還有個彪悍的老婆和幾歲大的女兒。
別看他平時在別人麵前人五人六的，可是在他那個家裏，他基本上沒有什麽地位。甚至就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他也不敢帶到身邊一起過個年。
蘇洵在旁看著，也隻能摸了摸小俊的腦袋，心中暗暗歎息一聲。
……
回到家裏，經過幾個小時的忙碌，臨近傍晚，一桌豐盛的年夜飯終於準備齊全。
鞭炮燃響，幾個孩子在門口歡快鼓掌。
接著一家九人圍在桌前，笑語歡聲，熱熱鬧鬧地吃了頓除夕晚飯。
奶奶平時是從不喝酒的，不過今天難得高興，她還是跟蘇洛霞、譚青萱和大姑一起喝了點自家釀的米酒。
而蘇洵和他的大姑父秦大江，則是兩人幹掉了一瓶飛天茅台。
飯後，蘇洛霞還給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準備了一個紅包，更是把小俊還有大姑的那兩個孩子小晨和小潔給樂得眉開眼笑。
每逢年夜飯之後的娛樂，自然少不了打麻將大姑一家倆口，再加上蘇洛霞和譚青萱，最後就連奶奶也找出她那副老花眼鏡親自上桌了。
可憐蘇洵實在不會，在旁看了一陣，就被小俊他們幾個孩子拉出去放煙花去了。
看著他們幾個孩子在那玩得不亦樂乎，蘇洵也是不由感覺到一陣放鬆，在那不自覺地想起了許多往事。
忽然，兜裏的手機一陣響起，蘇洵拿起一看，卻是廖成傑那小子打過來的。
“喂，蘇洵，在幹嘛呢？”
“陪幾個孩子在放煙花，你呢？”
“靠，你那邊都開始放了？我剛吃完年夜飯，正跟沈佳準備到前江廣場去呢，也準備放煙花。對了，你在那邊還要待幾天？今兒老貓跟你說了吧，過幾天哥幾個找個時間好好聚聚。”
“嗯，他跟我說了。不過我這兒估計還得晚幾天回去，再過兩天，就是我奶奶的八十大壽了。”
“什麽時候？”
“初四。”
“我去，這可是大事。要不到時我也過來湊個熱鬧吧？”
“行啊，多一個人多一分熱鬧。”
“嘿嘿，那就這樣說定了。那些過年的吉祥話哥就不跟你說了，得陪媳婦放煙花去了，到時候來了給你打電話。”
“好。”
掛斷電話，蘇洵在那翻開手機看了看，這才發現他手機裏有許多未讀信息，都是一些朋友、同事發過來的新年祝福。
蘇洵也給每個人都回複了一條過去，最後到了廖雨涵的那條信息上，看著上麵僅有短短的四個字，新年快樂。
蘇洵在那怔了怔，也回了一句，新年快樂！
接著也沒多想，在公司和部門的群裏跟其他人閑聊扯淡了幾句，又湊著熱鬧玩了會搶紅包，這時忽而聽到有人走過來的腳步聲，抬頭一看，卻是譚青萱。
“怎麽出來了？”蘇洵問。
譚青萱笑了笑：“奶奶的技術太厲害，被打下台了。”
說著，她也來到蘇洵一旁，隨身坐下，看了一陣那邊正在放煙花玩的幾個孩子，又才幽幽地道：“明天，我可能得先回S市了……”
“怎麽？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沒有，就是得回去換班，該輪到我備勤了。到時候奶奶這裏的八十大壽，我看看如果能抽出時間的話，我會盡量趕過來。”
“好吧，隻是難為你這樣跑來跑去的。”
“難為談不上，倒是我應該謝謝你們，讓我過了一個熱熱鬧鬧的新年。”
……
這時，聽得嗤嗤的幾道破空聲響，不遠外仿佛有著一顆顆流星衝天而起，隨著一聲聲轟轟的巨響，在那如墨的夜空中綻開了一朵朵絢麗的煙花。
已經是到了淩晨十二點，家家戶戶都在燃放煙花炮竹開始慶祝新年的到來。
蘇洵看了看身旁的譚青萱，笑道：“新年快樂！”
而她也回以一笑：“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