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老道與酒
荊州棲霞,聚福酒棧。
魯壽像是好幾沒吃飯,坐到酒桌上端著碗直接就著幾碟菜,吃了兩大碗白米飯,邊吃還邊給對麵那個麵無表情的散發青年著,“少爺,快多吃些,等會兒還得趕路呢。”
他們從那村子出來就一直趕路,光是出村就要走好幾個崎嶇山路,所以耗費的時間也多了些,趕馬車趕了一,好不容易找到了個落腳的地兒,當然不能錯過。
散發青年坐在凳子上一直歎著氣,愁眉不展。
“公子印堂發黑,麵頰烏紫,這頭頂似有萬丈黑雲壓來,可要心血光之災!”一黃袍老道一腳前踏,突然站在散發青年旁邊,雙眼死死盯著,認真道。
“敢問……道長尊姓?”散發青年回過神來,微低頭道。
“長生觀,三鶴真人——白守靜。”老道士像是來了興致,也沒把自己當外人,直接坐在了凳子上,眯眼問道:“可曾聽過?”
“哦……”散發青年將這個字拖得極長,又像是有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發生,接著道:“不認識。”
這三個字,得很果決。
“我對於這佛呀寺呀的,一樣也不感興趣,這道家真人嘛……也一樣。”散發青年又喚二來到身旁,側耳道:“有黃酒嗎?”
“公子,黃酒也有,但這棲霞的綠蟻,算一絕,若不嚐嚐,就太可惜了,而且……也便宜。”
店二佝僂著身子,滿臉笑意,跟客人推銷這有名的綠蟻,他從未失手。
“就拿綠蟻酒,對了,再添副碗筷。”散發青年先看了看酒棧二,又對著老道士著:“那道長……喝點兒?”
老道士看著麵前的幾碟菜,咽了咽口水,又提起勢,嚴肅道:“束發為道,儒家聖賢在上麵看著呢?這酒嘛……”
“既然道長不喝,那就算了。”散發青年對著那忙碌的店二,正準備作個招呼的手勢,“二……”
“公子盛情難卻,也罷,今日我就算被同輩道人所不齒,也要喝上一口!”老道還沒等散發青年完,就轉了話鋒。
“嗯,這才對。”
散發青年將店二端上來的綠蟻酒各自斟滿,除了那個還未成年的書童魯壽。
“道長方才這血光之災,不知……何解?”
白守靜將桌上的酒拿起來喝了一口,渾聲道;“公子此行,可是要下江南?”
“哦?”散發青年才剛拿起的酒杯懸在空中,麵帶淺笑。
此行跟誰都隻字未提,就連身邊的書童也不知道,一個素未謀麵的道士又如何得知?
“江南如今連綿多雨,濕氣重,路又濕滑,這幾,最好別去,容易……染風寒。”
“道長既然喝了我的酒,也不送我幾貼風寒藥?”
“本以為撿了個大便宜,能蹭點兒酒喝,沒想到你還是不願意做虧本買賣。”老道士把筷子放在旁邊,抿了一口酒,從懷裏不知摸出了什麽東西,又懶散道:“也罷,三張藥方。”
散發青年接過三張黃紙,搖了搖頭,苦笑道:“三張?想必以後病得不輕啊。”
魯壽在旁邊直直地看著,撓了撓腦袋,這是什麽藥方?怎麽就是紅色的幾條交叉的線,這拿給誰也看不清啊,唉!少爺又遇到騙子了。
老道士剛把袖中的符紙給了散發青年,就提著桌上還剩大半的綠蟻酒,悠哉悠哉地走出了客棧大門,背上的桃符劍一聲敕令而出,桃木劍慢慢變得約莫人高,懸在空中,白守靜不過才喝了一杯酒就兩腮通紅,醉醺醺地爬上了劍背,後又伸出兩指左右旋轉,屁股下的巨大桃木劍立刻動了起來,飛向邊遠方。
飛到一半,老道士又呢喃起來;“任少遊,這池水就算攪得如何渾,我都不會管,但若是有違道,不用我動手,後果,你應該知道。”
散發青年抬頭,看著門外的青白日,凝視許久,嘴裏仿佛在呢喃著什麽。
“公子,那渾道士是誰,這行騙手段怎如此拙劣,為了一壺酒不至於吧?”魯壽怒氣衝衝,像是吃了大的虧。
“一個……故人。”
故人?打記事起就一直跟著少爺,也沒聽少爺哪兒來這麽個道士朋友,何況……還是個老道士。
故人西辭長生觀,煙花三月黃紙換。
換什麽?
酒?
任少遊從長凳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雙手枕著後腦勺,慵懶地走上了客棧的二層樓,邊走邊道,“魯壽,將馬車上的包袱給我,本少爺今心情好,想寫字。”
魯壽剛想緩緩神多吃些酒菜,還沒吃一半就聽到少爺話,趕忙放下碗筷,向門外的馬車跑去,“少爺,馬上來!”
魯壽兩頰汗流,但還好,不太遠,直接挎著包袱跑上了客棧二層樓其中一個房間,他將肩上的包袱直接放在房間正中央的圓桌上,才緩了口氣,把包袱打開。
包袱裏麵有一支白毫筆,跟尋常毛筆沒什麽區別,但唯獨筆身刻的那四個字,格外顯眼:
陽春下裏。
字是橧體,很合時宜,筆鋒細膩得勢,也配得上這幾個字。
除了毛筆,還有一台嶄新的黑硯和一紮透光的宣紙。
魯壽想要將桌上的茶水倒幾滴在硯台上,仔細研磨,卻被任少遊打斷,“今不倒水研磨,就這樣,直接研。”
魯壽沒有反問,將手中還未倒水的茶壺放回原處,照著少爺的話做了起來,沒有滴清水,直接拿著墨碇在硯台上研磨。
原本以為硯台中間不會出現墨汁,但恰恰相反,魯壽才拿著墨碇磨了幾下,就有渾厚的墨水湧出,還未眨眼的功夫,墨水便滿了硯台。
“少爺,這……”魯壽撓著腦袋,像是麵前有許多疑惑,像這樣的事,真是第一次遇到,哪有不用清水就會出墨的硯台?
“別磨多了,一下就夠了,當真以為少爺我這銀子是大風刮來的?”任少遊看著將要溢出的墨水,滿眼都是心疼,這可是雲岸的墨石,不用滴入墨水便能出墨,隻須研磨一下,便可抵得過普通硯台十倍的出墨量,而且這墨,不是俗物,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東西,當然,也隻能是懂的人才能看得出門道,但若是加了清水,就與尋常硯台無異。
任少遊從剛買到這柄硯的時候就沒有真正用過,今日,還真是破荒的第一次用。
等硯台麵停止出現墨汁,任少遊立馬提筆沾墨,在身前桌上的那張白淨宣紙上洋洋灑灑寫下幾個大字:
茲以證道,唯袖中清風。
白道長,這幾個字,也配得上你了。
來也巧,就在任少遊寫下這幾個字的那,長生觀裏的執牛耳者坐化登仙,武道樓裏第五層的燈也被無故吹滅,荊州王府裏的每位卦師皆毫無蹤跡地咳出幾滴血,而最可怕的就是雍州的那位姓張的王爺,本已整頓了軍隊馬上發兵鳳州,後不過在書房坐了片刻,就改變主意,直接推遲了一日,按照那位軍師傳出的諭令:
不測風雲,恐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