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過年風波
還是和往常一樣,年味越來越淡了。
貼上窗花,貼上了春聯,屋裏也添置了些新家具,換上了新衣,戴葙在窗前發愣了很久,心情一直都是舊的,這樣想著,就聽到了門從外輕輕的推開。
“姐姐,爸爸叫你過去。”戴弦站在門口探出個小腦袋來,小臉上是孩童般自然的微笑。
“嗯。”戴葙走出臥室,來到了客廳。
戴招在陽台上,聽到了小鐵門推開,屋裏溫熱的氣息就出來,不過一會兒就被扼殺在寒冷的氣息中。
“葙葙啊,”戴招把手裏的紅包遞給她,“給你的。”
戴葙遲遲沒有伸手去接,隻是望著他,“不是說了,隻給我買新衣服,沒有說給我壓歲錢。”
戴招一怔,還是把紅包給了她,沒有說話就回到了客廳。
紅包外表印上了新年快樂的四個大紅字,嶄新的紅包在戴葙手裏差點捏變形。
大門咿呀一聲,是元婉裏和戴晚外出回來了。
聽到這聲,戴葙趕緊將紅包塞進兜裏,把陽台上的灰塵掃了,才裝作若無其事的回到客廳坐下。
茶幾上一個很大的塑料袋,裏麵全是幹果,薯片,鳳椒雞爪和鹵味雞爪,親嘴燒辣條,大白兔奶糖,滿滿當當一大袋。
邊上的塑料袋裏是果味飲料,牛奶,酸奶,果酒。
戴葙這時才注意到什麽,她看到了戴晚的神色。
戴晚拿了一袋鳳椒雞爪走到戴葙麵前,遞給她,小手粉嫩嫩的,帶著露指手套,把小手指尖露出來就更好看了。
鳳椒雞爪在眼前晃來晃去,戴葙隔著一層塑料袋都能聞到了裏麵的辛辣味,現在不止是辛辣味,還有惡心。
戴葙仰頭看了戴晚一眼,看到的是一汪水汪汪的眸子。
戴晚哭著說,“我都親自把好吃的給姐姐了,她居然不理我。”
話落才兩秒,元婉裏就站起來把鳳椒雞爪拿下來,柔聲道,“那你自己吃,別管她。”
戴葙完全傻愣在當場,要不是感覺到有人拉她的袖子,她都不知道到底怎麽了。
戴弦悄悄地拉了她的袖子,“姐姐,我們去外麵看別人放小煙花。”
記得關上門那一瞬,戴弦從門縫裏看到了戴晚和元婉裏的微笑在臉上慢慢展開。
戴弦膽子小啊,不敢自己放小煙花,就拉著戴葙坐在一邊看那些小孩子放。
戴葙其實會放,但是,她的錢都是得來不易,不敢亂花錢。
隨隨便便一小把,就是她一本資料的錢。
身邊本是寒風呼呼的,不知不覺的有了個盾牌擋著了這寒風,戴葙外頭看去。
易易一雙明亮的眼睛就這麽和戴葙對視上了。
他看到的是淒楚和無奈,眸子裏還有淡淡的血絲。
她看到的是柔意和微笑,眸子裏晶瑩剔透的光芒閃過。
“你怎麽了?”
“你怎麽來了?”
一起又低下頭去。
易易摸摸鼻子,看著戴葙微微一笑,“你怎麽了?”
戴葙很識趣的等他先說完才回答,“嗯,小弦要看煙花,又不會放,就隻能在這看別人放了。”
戴葙無意間扯開了話題,易易也懂了,他笑著看了一邊撐著下巴看人放煙花的戴弦,“你等等。”
話還在耳邊回旋,人早就跑出了老遠。
戴葙看著走遠的易易,嘴角慢慢輕抿了一下。
戴弦巴巴的看人家放煙花,眼珠子都恨不能一直盯在那個方向。
易易回來,手裏多了小把煙花,打火機。
“我帶他玩,”易易把戴弦叫起來,一起到了邊上空曠的地方去了。
白天的煙花不如夜間的漂亮璀璨奪目耀眼,隻是看到了一束光芒和灰白的青煙,也殘留了一身的煙火味,很是刺鼻,熏腦子。
戴弦玩得很開心呢,跑過來拉著戴葙的手,親昵的說,“姐,煙花很漂亮。”
易易在邊上拍打自己身上殘留的味道,這個味道她不喜歡的。
等味道散開了不少,他才過來。“葙葙,有事和你說。”
“嗯,”戴葙和他來到一棵白樺樹下,一些葉子也飄落下來,也正好落在鞋上。
易易躊躇了半會兒,才說,“我要走了,可能……不會回來了。”
“去哪?”戴葙不免有些詫異,又追問,“為什麽?”
易易輕輕的應著,“我媽的分店要開到別處去。”
“噢。”戴葙答應的很輕,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還是直直得看著易易。
“我希望,我們可以在初中,或者高中再見。”易易笑了聲,說完還不好意思的擾擾鼻尖。
“嗯。”戴葙點頭。
“那我走了。”易易把一個手鏈遞給她,就已飛快的跑開,
手鏈戴葙沒有看,直接放在了兜裏,回到家也是鎖在了櫃子裏,這個可不能叫戴晚發現,不然就什麽都是她的了。
關於易易和易漾的突擊轉學,薑寞是有疑問的,看著沒有任何感覺的薑秋自顧自的過著自己的日子,也不再去找楊阿姨。
這次,趁著年夜飯,隻有兩個人的年夜飯,薑寞放下了筷子,抬眸看他,“爸,你現在和楊阿姨怎麽了?”
薑秋眉頭微皺,“沒事。”
“那……楊阿姨怎麽離開了?”薑寞不解。
桌上的飯菜漸漸冷去,薑秋也沒了食欲,淡淡的語氣,閃著冷光的眸子,“沒事。”
薑秋仍舊還是不想說出那些斬斷情緣的事情,看著薑寞,手伸去擾了擾鼻子,“吃飽了沒?”
隻是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薑寞也是沒什麽胃口,站起來去收拾了碗筷,快走到廚房門口時回頭看了走到陽台上去的薑秋,他的背影有股子說不出的味道。
璀璨耀眼的煙花在一點一點展開,在沒有星星的夜晚,光暈在窗子上印下了無數的影子,隻不過刹那間就消失了。
星空又進入了黑暗,隻有路燈的光照進來,模糊不清的光芒忽明忽暗,薑寞看得竟是無聲了。
他進了廚房開始洗碗,好久都沒有出來,直到煙花不再綻放,他才慢慢出來。
薑秋還是站在陽台上,還是保持那個姿勢,隻是手裏多了一縷青煙,在路燈折射過來的光芒中隨風晃了晃。
薑秋身邊煙霧彌漫,可是他不抽煙解悶兒,隻是仍那隻煙在風中燃燒成灰燼。
薑寞已經走過去了,正要推開門,想了想後手指就頓在半空中,隻停了兩秒就又縮回來。
然後默默不語的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偌大的客廳裏,千遖就在沙發上盤腿坐著,手裏拿著遊戲機在玩,正玩的很起勁兒,就聽到了門鈴響了三遍。
千遖勾了勾毛拖鞋穿好,披上了件大衣,站在廊下看著庭院門外站著的一個人。
路燈下麵站著一個女人,長發在寒夜裏飄了她一下,她的影子在路燈下的陪襯下,竟也是顯得很瘦小。
千遖打開門,看到她,“肖阿姨。”
肖熙微微笑著,“嗯,怎麽樣,還習慣嗎?”
“挺好的。”千遖讓她跟著進屋。
千遖倒了杯溫水遞給了肖熙,坐到了邊上,拿了個枕頭放在懷裏。
肖熙輕輕地抿了一口,“阿遖,謝謝。”
“不客氣,”千遖關掉了遊戲。
“阿遖,那我什麽時候再能見到她?”肖熙聲音很細,低著頭。
“過幾天吧,”千遖摸摸鼻子,不是很確定的樣子。
“謝謝,”肖熙還是謝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很好看。
“客氣了,”千遖有些不自在的往後靠了靠。
“那,你吃飯了嗎?”肖熙問,在這屋裏聞不到一絲的煙火氣息。
“嗯,”千遖笑笑,藏在枕頭後麵的手顯得很不安,手心裏全是汗。
肖熙望著他,捧著杯子顯得有些尷尬,趕緊把杯子放下了,站起來微微笑了聲,“那,我回去了。”
從呢子大衣的口袋裏拿出個紅包遞給他,“新年快樂。”
千遖看著她拿著兩份紅包,顯得很詫異,“新年快樂。”
但是紅包他沒有接,隻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不需要紅包,葙葙的那個你自己給她吧。”
肖熙尷尬的縮回了手,但是又遞出去,直接放在了千遖身邊,“你幫我給她,我現在不敢出現,怕她討厭我。”
千遖一愣,看著刺眼的紅色,又看到了肖熙紅紅的眼眶,心裏一顫,才把紅包拿起來,“好,我拿給她。”
肖熙這才笑了,也離開了。
戴葙吃過了年夜飯,就趴在窗邊看煙花雨,可也隻是眨眼間的功夫,美麗的畫麵就不見了。
外麵的世界不是她的,吃過了年夜飯,這個小小的臥室才是她的棲身之所。
坐在書桌前拿起筆開始寫字,寫的什麽不知道,隻知道她在打發時間。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淌著,在年夜飯後的煙花裏消失,在這一個月的寒假裏慢慢消失,就像,易易和易漾離開了。
戴葙看到他家裏空空如也,也看到了有人搬了新的家具在裏麵擺放。
戴葙就在自家門口看著那些人在往屋裏搬著家具,氣喘籲籲汗流浹背的樣子,隻看了一眼,就不看了。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站在樓道裏,注視著那些搬家公司的人在搬家具,也看到了靠著門框的戴葙。
小女孩兩隻小手都在毛茸茸的暖寶寶裏,小跑過來和戴葙打招呼,“你好,我叫白阿狸。”
白阿狸?戴葙愣了愣,不著調的調侃,“白色的狐狸?”
白阿狸笑笑不說話,一雙好看的杏眼望著戴葙,長發披在肩上,耳邊的發絲上別了黑色的細發卡。
戴葙見她不說話了,就覺得很尷尬,往屋裏走了一步,“我有事。”
“你叫什麽名字?”白阿狸問好看的臉上全是無邪的微笑。
“戴葙,”丟下這個名字,就關了門。
將人隔離在外。
心中全是疑慮,這大過年的搬家過來,真的是……戴葙搖搖頭,不想再想下去。
元婉裏把戴晚和戴弦回了老家。
家裏隻剩她一個人,外加已經回工廠加班的戴招,這才剛過完年沒兩,就開始忙碌了。
戴葙一個人在家裏,看著無聊的電視劇,看完了買來的書籍,想去買新的,但是一想到自己摸空了兩個口袋都翻不出來零錢的人,也想了一會兒就把這個想法擱置了。
門外有敲門聲,戴葙拖著毛茸茸的拖鞋去看了貓眼,外麵的人是剛搬來的新鄰居,白阿狸。
白阿狸今天穿了黑的羽絨服,黑色的棉裙,黑色的棉鞋,隻是帽子是紅色的。長發披在兩肩,有些微卷著。
白阿狸站在門外,很有耐心的等著,雙手在羽絨服口袋裏,看到了一小截露出來的手腕,很白很細膩。
戴葙在門後略做思量,才打開了門,“你來做什麽?”
白阿狸微微一笑,隻是輕輕柔柔的點頭,像是在打招呼。
過了一會兒,白阿狸才清了清嗓子,“你家有螺絲刀嗎?”
戴葙想了想,才點點頭,“有的。”
“能不能借我?”白阿狸溫柔笑了。
“你等等,”戴葙到了客廳一角的櫃子裏,打開了一個內層抽屜,拿到了大號螺絲刀和小號螺絲刀。
兩把螺絲刀遞出去,戴葙禮貌一笑,“你要哪個?”
白阿狸拿走了大號的螺絲刀,朝她揮揮手,“我一會兒拿來。”
“嗯,”戴葙也對她笑了一下。
門關上以後,戴葙繼續看電視,捧著杯子慢慢喝水,欣賞著泡沫似的電視劇。
白阿狸來還螺絲刀時,給戴葙拿了袋大白兔奶糖,“這個給你的。”
戴葙把螺絲刀拿回來,也隻拿了兩顆大白兔奶糖,“兩顆就行了。”
白阿狸笑笑,和戴葙揮手再見。
戴葙覺得白阿狸笑起來很好看,嘴角微微笑著的時候,有兩個很明顯的酒窩。
戴葙沒事做,在家裏也無聊,就換了鞋,背上小包包,就往樓下走。
正月裏,春風拂麵時還是很冷的,臉上被吹的一陣刺痛,脖子也縮了縮,戴葙就來到了一個避風的亭子裏。
拿出了素描本,正要畫眼前的景象,就有一個男孩子走進來,戴葙下意識的收起畫本,背起書包就往外走。
男孩沒注意到這裏有人在,看到了女孩的驚懼,忙道歉,“對不起,嚇到你了。”
男孩的聲音很溫柔,輕聲細氣的,長得很幹淨,也很陽光,一身休閑裝,肩上還有個書包帶子,身後也墜了個沉重的書包。
戴葙忙擺手,邊離開邊說,“沒事沒事!”
男孩兒追上來,笑著問,“你叫戴葙吧?”
疑問帶著肯定的語氣,戴葙眨了眨眼睛,往後退了一步。
男孩兒笑了笑,摸了摸鼻子,“我叫白阿狐,阿狸是我妹妹。”
戴葙恍然,隻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白阿狐笑笑,“你要去那裏?”
戴葙不說話,隻是警惕的看著他。
白阿狐被看得不好意思,就抬起手去指了小區門口,“那邊,有人在鬧事,你最好不要出去,怕有危險。”
白阿狐說話間很溫柔,手指抬起來時,手指很修長,骨節分明。
戴葙微微頷首表示感謝,緊緊抱著素描本,也抓緊了自己的手,很快的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