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二 夜襲
任布裏克如何謹慎小心,所采取的戰術還是要受其身份以及見識所限。不是暗精靈沒有對付騎兵的經驗,而是暗精靈從來沒想過對麵的暗精靈會有騎兵。
在以往,黑耀對付外族入侵的時候經常性要麵對敵方騎兵,因為比拚遠程火力,隱蘭沒有任何一族甚至任何一個國家能與黑耀對抗,既然對轟不是辦法,那突進以至於突近肉搏總是個辦法吧?
沒錯,理論上也行得通。
但是黑耀荊棘以及暗精靈的據點設置,都過於無恥。在以往,黑耀也是允許敵方突進國境以內一定範圍的。騎兵突入荊棘從後,視野的收窄以及彼此協調能力的下降,甚至突然進入陌生環境的忐忑都是暗精靈的進攻武器。
所以暗精靈對付騎兵,其實與對付步兵沒有好多區別,最多就是讓出一些緩衝地帶,以暫時空間所失換取打擊時間的所得。
布裏克軍團遠道而來,與奎薩斯近衛軍達成對峙已經是旁晚時分,再加上紮營,協調部隊布防,吃飯等等,真正能休息已經是接近午夜了。
原本,布裏克按照平常的方法布防也沒多大問題,關鍵就在於,八萬大軍,平原駐營,那聯營豈是幾公裏能布完的?
布裏克是人,不是神,他手下的士兵也同樣是人,雖說有魔法信號這種“通訊”手段,但往往在麵對危機的時候,這種東西並起不到太多作用。
距離骨舞離開大營已經將近一個多小時,時間也來到了午夜後半,淩晨一點左右。
兩千人規模的騎兵,此時借助事先掘好的地道潛到了布裏克大軍聯營不遠處,骨舞在等,塞恩也在等,等待機會,也在等待目標。
夜已深,跋涉了幾天的聯軍戰士終於能夠休息一下,不管從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算是一種極大地滿足。
但某偏軍大營中,就有那麽幾個不太老實的身影,汪艾格就是其中之一。
這個人,便是之前促使穆恩認識到最初的奎薩斯通用法已經有些過時,也是讓胖頭驢以為自己要被拿來下火鍋的罪魁禍首。
如今的汪艾格,因為種種調動,以及穆恩親自赦免了他的“罪”的原因,被調入了奎薩斯第三軍團,隸屬於塞恩手下。也是之前塞恩對骨舞說的,“我的人已經準備好了”其中之一。
汪艾格是混在白天逃回聯軍的偵察兵中潛入聯軍的,畢竟,理論上來說,聯軍偵察兵不可能有活著回去的,這不光是戰鬥力的差距,還有戰術思想差別的因素。
在奎薩斯,在骨舞看來,打聾子瞎子要比打一個正常人簡單太多,既然如此,近衛軍的哨騎必然是軍中戰鬥力最強,最出色的那一批,與這種出類拔萃的老兵較量還能活著回去,隻可能是奎薩斯有意為之。
所圖,自然更大。
當然,帶領這些“聯軍偵察兵”回去的,往往是九處的人。這骨舞的話說,什麽人帶出什麽手下。在海蒂的影響下,九處的特工對於模仿敵方目標人員的習慣,習性,語氣等等已經是一個必備技能了。
汪艾格此時有些興奮,雖說當年差點被革除軍職外帶哢嚓送命,這不是最後吾主給他平反了麽。近半天的時間,有心之下的汪艾格有足夠的時間弄清楚營地的各種布置,而親身“積極”參與巡邏的他更是有大把機會給聯軍驚喜。
夜,越來越深。汪艾格避開聯軍,從心口掏出緊貼在內襯的東西,一個“海螺”。
“地瓜地瓜,呼叫地瓜,這裏是土豆,over。”
“地瓜收到,土豆請講,土豆請講,over。”
“土豆已就位。”
“地瓜已就位。”
“今天的月色真美。”說罷,汪艾格突然抬頭,看向那並不存在月亮的天空。
“適合刺猹。”雖說是約定好的暗號,但是從對方口中聽到還是會有那麽一點點的別扭,地瓜是汪艾格,而土豆,恰好是當年那個泰爾蘭德爾。
多希望對方的回複是“風也很溫柔。”,汪艾格訕笑一聲,隨後收好海螺,假裝起夜尿尿一般離開了帳篷。
聯軍在奎薩斯參謀部中不具有很大威脅的原因之一,派係眾多,指揮體係混亂。這點從汪艾格此時能進對方大營就能看得出,九處的特工甚至都沒起到多大作用,因為回營時,特工根本沒有機會像所扮演對象的直屬領導匯報。
糊裏糊塗的匯報,糊裏糊塗的被道了聲辛苦,然後糊裏糊塗的被安排了駐地。
汪艾格無奈攤手,用總帥的話說,這不就是一群土雞瓦狗?人再多又能有什麽用呢?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當這星火加上五分人為,五分故意,所能造成的恐慌怕是比燎原來得還要可怕。
貴族聯軍,近十裏聯營幾乎在同一時間火光大作,隨後戰馬的嘶鳴,憤怒的叫喊,痛苦的哀嚎在聯營上方交織,匯聚,奏出一曲收魂悲歌。
布裏克一直睡不安穩,從行軍床上他起來的他正在穿靴子,傳令兵也衝進了他的帳篷,隻是除了偷襲兩個字有意義之外,傳令兵也不知道更多細節。
這讓布裏克大發雷霆,踹的傳令兵屁滾尿流。
衝出帳篷,登上營地內的瞭望台,布裏克麵沉似水,一言不發。
少頃,布裏克跳下瞭望台,抓住身旁急匆匆路過的中級軍官吼道:“傳令下去,各營就地進行防禦,先滅火!奎薩斯人沒多少!他們隻是想製造混亂,尋找機會!”
主帥布裏克的大營相對來說情況好一些,火光和混亂程度都不大,即便如此,布裏克也吼了三次才讓各軍官恢複神智,層層傳令。
隻是效果嘛…
再度登上瞭望台的布裏克隻有苦笑。為什麽?奎薩斯人沒道理不趁著混亂做些什麽的。而此時,各營地中的火光,不正向明燈一樣指引著他們?
聯軍九個營地,出於各種考慮,布裏克將聯營橫在索貝平原上布置,為的是防止奎薩斯人繞後突襲。
而此時,布營的方式讓布裏克無法有效地對其他大營下達同樣的命令。一字聯營共九座,算上布裏克所在的四座大營中火光見微,可其他幾個…
說句不好聽的,這不就是在告訴奎薩斯人,哪座營地能打,哪座應該避開麽?
果不其然,距離聯軍聯營不遠處,數道魔法煙火在半空中爆開,同時古樸的號角以及充滿節奏幹趕的戰鼓聲響徹天空。
布裏克眼睜睜地看著一道紅色身影,匹馬在前,身後數千墨色騎兵緊跟其後,有疾風一般掠過自己的大營,向東部某個火光衝天的營地撲去。
布裏克沒有動,也沒有說話,手下早就安排弓箭手進行攔截,奈何奎薩斯人對他們根本沒興趣,連零星的還擊都沒有。
這不得不讓布裏克產生許多想法,而其中一個讓他心驚的同時也有些惆悵。
各營地中同時起火,隻有兩種可能。奎薩斯人對計劃的細節非常清楚,而且執行的時候毫不猶豫,根本無需協調,每一個人深知自己負責的步驟,發動的時間。
這可能麽?
可能,但是這種可能是在太可怕了。
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奎薩斯人有著聯軍所沒有的巨大優勢,某種遠距離即時通訊裝備。
這可怕麽?這太可怕了。
而從自己主營前掠過的那數千騎兵,代表著什麽?代表著貴族聯軍一直以來的作戰方式可能不靈了。遭遇狙擊反而沒有絲毫反擊意圖,這說明什麽?要麽是奎薩斯人沒了膽,不敢反擊。要麽,就隻能是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任務,無暇他顧。
簡單的兩個事實,讓布裏克突然有一種被世界所拋棄的惆悵。自詡軍種之後,將門世家,卻忽視了一直以來奎薩斯近衛的“近戰”傳聞。
感慨再多,仗還是得打。
“傳令下去!”布裏克歎了口氣,“本部立刻關閉營門,就地布防,嚴禁任何人靠近。違者殺無赦。”
“再傳令,其他各營布防的同時,徹查上下,一定要把奎薩斯尖細給我找出來!”
“是!大帥。”傳令兵猶豫了一下之後,領命離開。
直到傳令兵走遠,附近都是布裏克親信之後,一個中級軍官才來到布裏克身旁,問道:“大帥,咱們為什麽不去支援?”
布裏克抬頭看天,再看向遠處火光衝天的大營。
“你聽到了嗎?”
軍功不明就裏,愣了一下。
“奎薩斯人剛剛從咱們眼前過,你覺得那是他們的所有兵力,還是一部分?”
“這個…”
“不好說是吧?那你再聽聽,那邊營地中的混亂和喊殺聲,可是持續一段時間了,應該不是剛才那隊騎兵造成的吧?”
“是。”
“那就有兩種可能。一種,奎薩斯人遍地開花,有其他部隊襲擊其他大營去了。第二種,那邊營地中已是驚弓之鳥,內亂。當然了,還有不太可能的第三種,某營某部集體叛亂。”
中級軍官點點頭,說道:“也就是說,不論哪種可能,都有趁機衝擊主營的風險,所以咱們要嚴防死守。”
布裏克沒再說話,無論如何,他也不得不承認,采取這種最穩妥的烏龜戰術,是因為擔憂和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