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殿前事
金河被一分為二,一劍過境,無物可阻。
“嗡嗡嗡!”
無鞘凡鐵,劍鳴驚天,如驚鴻過隙,狠狠斬在那朵金蓮之上。
將旗非劍,是淩家劍走偏鋒,借聖兵之力出手,方才有那萬朵金蓮耀空之奇象,方才有那萬丈劍河滔滔之壯景。
萬年無人叩關生死,今世今時,生死絕跡,聖兵原本的鋒芒再難現於世間,故而此般金蓮與劍河二者,皆非無極聖器本初之貌,自然也發揮不出其本初之聖威。
但此刻卻是不同,非是淩家借聖兵之力出手,而是那青銅古殿前的白頭人以飛劍斷金河,斬上了聖兵幻化之形,攻守相異。
無極之威不容挑釁。
“叮!”
一聲脆響,清晰地傳入所有人的耳中,在那片灑落的金輝中,卻有兩道狹長細窄的黑影,格外醒目。
劍折,斷做兩截,自高空墜下,好似是兩截斷臂。
天穹之上,將旗所化金蓮完好無損,連半點的晃動亦不曾有過,靜靜沉浮,給人以就算是天崩地陷也難以撼動其半分之感。
“這就是無極聖兵麽?!實在是”
“有這等器物鎮壓一族氣運,也難怪其能傳承萬古而不衰,無極,該是此世間道途之極致了吧?”
“難說,那霄雲一族不也是自上古傳承而下的古勢力,族中亦是擁有一件無極聖兵,又是在九位羽尊同代這等巔峰之時,不照樣是”
“噓!噤聲!那等層次的詭異事物,還是不要議論的好。”
天空中,金霞落盡,漫天的華彩都不見了蹤影,唯有那將旗所化之金蓮,猶如一輪金色大日般,定在高空之中,所有議論聲至此時皆是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抬頭,目不轉睛地仰望著那輪金色大日。
“敢問道友,此身是生是死?此心是死是生?”
將旗所化金蓮之中,傳出一道威嚴的聲音,是淩家家主攜無極聖兵親臨此地之後第一次開口,這聲音並不多麽宏亮,甚至是有些低沉,帶有無與倫比威壓,直讓許多人都欲跪拜下去。
這道聲音的主人便是這片天地之主,萬靈萬物,皆是其手下兵卒。
倒不是淩家家主自身真正達到了此等言出法隨,主宰乾坤的無上境界,隻此刻,他身懷無極重寶——將旗,一舉一動俱是聖為,一言一行盡是聖意,舉手投足之間皆被這宗重寶所影響。
聖威所至,莫不臣服。
無兵不談將,將旗之前,萬靈萬物,自是其旗下兵卒。
無極聖威是一種源自於靈魂深處的威壓,發自與神魂之內、三魂氣魄之中,而這一聲“道友”所帶來的震驚,便是源自於每個人那顆熱乎的心底。
在古夏這廣袤無垠的疆域之中,能被淩家家主稱一聲“道友”的,又有幾何?
至少在場的所有人,捫心自問,夠這個資格嗎?不僅僅是不夠,更是相差有十萬八千裏之遙。
“此身是生是死”,問的乃是他是活物是死物,這白發男子與銅殿一同降臨,盤坐如老僧,說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倒不如說其更像是一具護殿傀儡。
後一句“此心是生是死”,卻是要讓那白頭人讓出一條道來,莫要在殿前裝神弄鬼,阻淩家收取那殿中的寶物。
青銅古殿前,六尊者屍首之側,藏身於離火爐中的葉枯與蘇清清密切關注著外界的局勢。
近觀與遠望,所見之景是大不相同,這餘下的五把劍各自有各自的神異,長短有別,寬窄不一,異象紛呈。
饒是已經確定了蘇清清與這青銅古殿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但兩人卻仍是不敢輕易現身,萬一與近在咫尺的這六位一樣,被一劍飛來取了性命,死不瞑目,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
誰都料不準那白發男人的性情,料不準這五把命這個東西,能不做賭注還是不要硬押上去的好。
在兩人之間,三色神火好似一麵明鏡,映照出離火爐外的景象。
青銅古殿之前,那飛去一劍斬天的白發男子兀自盤坐不動,雙目微合,斂一川疏星盡入眼眸,飛劍被折,卻不顯絲毫頹勢,聖主下問,亦不做任何回應。
也對,他要說的話早用這六尊者屍首前的一行字說盡了。
邀天下英豪,試此劍鋒。
是人試劍,而非物試劍,淩家家主自始至終都寄身於金蓮之中,得無極聖兵庇佑,那盤坐虛空的白發男子唇角含笑,似是在嘲某某鼠輩,隻知躲於巢穴之中,不敢以真身示人。
而白發男子就要光明磊落的多,孤身盤坐銅殿之外,有劍影懸於身側,不屑與那躲躲藏藏之輩多費口舌。
若是葉枯瞧得不差,此刻,這懸於白發男子身旁的劍影,與方才那被將旗一分為二的飛劍該是一般無二。
這位古世家之主,雖口含天憲,聲染聖威,但葉枯總覺得,這位淩家的雄主是被方才那斷了金色長河的一劍嚇到了,這話中難免有些色厲內荏之意。
離火爐中,葉枯指著畫麵中盤坐虛空,懸劍身側白發人影,問道:“清清,你認識他麽。”
蘇清清疑惑地看了葉枯一眼,又低下頭去將那白發男子瞧了個仔細,沉吟半晌,似是在努力回想著什麽,隻可惜當她再抬起頭來時,眼中的疑惑絲毫未減,那模樣就像在說“你為什麽突然這麽問”似的。
葉枯尷尬地笑了笑,這笑裏是帶著些歉意的,心中暗道:“還好,蘇清清若是與這白發美男子相識,那可就大大的不妙。”那白發男人確實是好看的,容貌俊美,白發如雪瀑,是讓女人都要嫉妒的。
蘇清清與青銅古殿之間多有牽連,卻對這白發男子毫無印象,細細想來,這其中所揭示的東西著實令人心驚。
“難不成這白發男子不是一具守殿傀儡,而真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成?難道又是一個玄宗太上長老那樣的人物?五把神劍在前,卻獨獨隻禦那凡鐵泥胎所鑄之劍,真是奇哉怪也。”
葉枯不由得給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低聲嘟囔了幾句,卻不再往下細想了。
金蓮耀空,淩家家主靜待許久,卻仍是不得回應,泥人兒尚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就居高位的一方雄主?
“哼,裝神弄鬼。”
淩家家主一聲冷哼,吐字如雷鳴,炸得所有人腦海中嗡嗡作響,聖兵所化之金蓮自高空緩緩落下,落入那方山坳之中。
幾近實質化的聖威,如絲如縷,迷迷蒙蒙,似乎隻消一縷便可壓碎一道山嶺,沉重的讓人幾欲窒息,垂落而下。
葉枯與蘇清清身處離火爐中,這隻神異的三足兩耳小爐也終是難抵聖兵之威,被那沉重的威壓壓得凹下去一大塊,隻讓人擔心這一根繃緊的弦什麽時候就會斷掉,就好像整個離火爐,連同爐中的葉枯與蘇清清兩人一道,下一刻就要被整個兒壓扁似的。
“哐當!”
本是平平穩穩立在大地之上的離火爐翻倒,離火爐此刻不過巴掌大小,這一倒下,便在地上左右翻滾,好似一個隻生了肚子的短頭滾地葫蘆。
本就被聖威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的葉枯與蘇清清頓時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情急之下,葉枯一把抱住了蘇清清,“哐哐哐哐哐!”隻一瞬之間,便不知在爐壁上撞了多少下,隻讓人腦袋裏嗡嗡嗡響個不停。
“又是淩家,又是淩家,我詛咒你淩雲逸祖宗十八代!”
隻此刻,誰都不會去在意葉枯心裏在想些什麽,金蓮壓落,聖威垂下,攜天罡,裹天勢,欲鎮此雄城般的青銅古殿。
“哢。”“哢!”
這隻九焱冥銅火符甲生前所用的神爐已是完全沒個模樣了,不斷向內凹陷,凹進的爐壁擠壓著葉枯與蘇清清兩人的生存空間,兩人背靠另一側爐壁,眼睜睜地看著那在三色神火映照下色彩變換不定的爐壁漸漸逼近,。
這是無極聖兵之威,憑葉枯現在的修為境界,根本是反抗不得,兩人是身在囹圄之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至於從爐中脫身,那就更是找死,哪怕隻一縷聖威,也足以讓兩人萬劫不複了。
五劍在顫抖,聖威壓落,劍影變得愈發虛幻,星光暗淡,山嶽潛形,古木傾倒,環繞劍身的諸般異象盡皆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劍下,六具屍首中傳出“咯咯咯”的聲響,可經歲月而不腐朽的羽尊屍首也無法承受這磅礴聖威,骨骼簌簌作響,雖是都可能崩碎開來,化作一攤肉泥。
說來也怪,這最是尋常不過的大地卻似不受影響一般,在這無極聖威之下獨善其身,既無震顫之感,也沒有半點開裂的跡象。
就在此時,自那金蓮之中探出一隻大手,向著那淩家尊者的屍首抓去,到底是一家人,斷是沒有眼睜睜看著族人曝屍荒野,淪為他人笑柄的道理。
“刷!”
“嗡!”
幾乎是不分先後的,淩厲劍光與一股奇異的波動自青銅古殿之所在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