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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雲山星辰

  “刷!”


  白發男子彈指之間,有劍光如虹,欲斬那抓向屍體的真氣大手。


  “咚!”


  銅殿之中,傳出沉悶的聲響,似是有莫名之物在震動,一陣朦朧如混沌的氣息自那座青銅雄城中彌漫開來,肉眼可見的,淩家無極聖器所化之金蓮在這股氣息襲來時亦是為之一滯。


  就算是身處離火爐中,葉枯也依然覺得有些承受不住,像是有什麽東西攥住了他的心髒,用力狠狠一抓。


  一股難以眼明的劇痛自心口蔓延向四肢百骸,葉枯手不自禁地捂上了胸口,臉色發白,眉頭已是擰成了一個川字,縱使是無極聖威壓落,他寄身於離火爐中,得神爐庇佑,也不曾如此狼狽。


  “葉枯,你怎麽了?你把我從爐中放出去吧,這樣”


  反觀蘇清清,她不曾修行,無論是肉身還是神魂較之於葉枯而言都是遠遠不如的,但此刻卻沒有半點不適,見葉枯如此,趕忙是湊到了近前,隻無奈她不懂修士之事,也隻能是在一旁幹著急。


  這股氣息似是直奔那一杆將旗而來,說是為了震懾,卻更像是一種召喚,垂落的聖威頓時一斂,金蓮幻滅,淩家的聖兵竟是脫離了淩家聖主地掌控,化作一道金芒,如閃電一般,沒入了那青銅古殿之中。


  這般變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在那道如虹劍光斬來的同時,無極聖兵竟是脫離了淩家家主控製,自行進入了青銅古殿之內。


  青銅古殿究竟是何來曆,鑄造它的人又意欲何為,千年一現,它與這歲月之間又有何淵源,自有書冊記載起便一直是一個謎,沒人能說的清楚。


  無極聖兵早已通靈,行事自有一套自己的主張。隻是聖兵有靈不假,但其平日裏隻靜如磐石,任憑淩家人使盡了手段,將旗也沒有半點回應,更莫說如今日這般,沒有半點征兆地自主行事了。


  這一杆將旗雖名義上是淩家所有,但除了尋得它的那位老祖宗外,淩家的後輩中無人敢以其主自居,或者更確切些來說,除了那位老祖宗外,將旗便沒有認任何一位淩家的後輩為主。


  此番入殿,無異於是羊入虎口,出來出不來,皆由不得淩家做主,若是能出來,那自是萬事大吉,可是出不來,淩家此番折損了一位羽尊不說,更要命的事丟了老祖宗傳下的無極生病,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打碎了牙也隻能彺自己肚子裏咽。


  至於這出來之後的事情,眼下,誰又有心思去想這麽多呢?


  事已至此,淩家家主再也無法寄身於聖兵之中,身形顯露而出,聖兵脫離控製自主行事,他似是也未能料到這種事情,明顯是愣了一下。


  羽境尊者,心境自是差不到哪兒去,又久居淩家家主之位,該是什麽大風大浪也都見過,隻此遭卻也不能怪他,怪隻怪那無極聖兵牽扯實在太大,若是丟失,便是一個古世家沒落的開始。


  他這一愣神,便讓那如虹劍光斬了個結實!

  鮮血潑灑,淩家家主的一條手臂,自肘部以下,竟是被這一劍斬斷了!


  “啊!敢爾!?”


  這一下,便是再怎麽震驚也該是回過神來了,淩家家主震怒,金、木、水、火、土五行在他身後凝聚,他一掌橫推,掌指間有五色神光流轉,拍向那來勢不減,欲將他腰斬的如虹劍光。


  此般震怒,一是因這斷肘之痛,二是為雪方才被白發人無視之恥,三則是族中聖兵有失,淩家家主深知其中利害,卻又無可奈何,滿腹鬱悶無從宣泄,這讓他如何不怒,如何不狂?


  “砰!”


  含怒一掌,掌劍相擊,碰撞在一起,震出一股恐怖的能量,這股能量一如汪洋恣意,又似海嘯一般卷蕩開去。


  肆虐開來真氣波動直接將離火爐掀飛了出去,“哐啷”一聲砸了下來,大半個爐身都陷進了土裏,隻餘下了半個爐蓋還露在外麵。


  自聖兵威壓消失之後,離火爐便漸漸在複原,凹陷的爐身重新鼓了起來,爐中的葉枯與蘇清清雖說又是被摔了個七葷八素,但好在場中交鋒的兩人似都沒有注意到這隻三足兩耳的小爐,這遭被掀飛出去,反倒是更安全了。


  好巧不巧,兩人此番不但沒有被吹遠,反倒是那一股能量風暴卷到了青銅古殿之前。


  饒是葉枯,也不得不為這座雄城般的青銅古殿所震撼,身處爐中,能清晰的看見那扇恢宏的巨門,巨門微傾,掀開了一道縫隙,說是縫隙,卻也隻是相對於那扇巨門而言,其本身也足足可容數輛馬車並排通過了。


  方才淩家的無極聖兵便是化作一道金芒,從這到縫隙進入了銅殿之內。


  殿前,巨門兩側,數十上百根銅柱一字排開,每一根銅柱均有數十人合抱之粗細,直上青雲而去,撐開一片高渺的穹頂,似有無盡幽深,似訴大道無垠。


  每一根銅柱之上,皆鑄有異獸之形,一者在上,一者在下,其形詭譎多奇,似龍非龍,似鳳非鳳,有魚身而鳥翅,有六足四翅膀而無麵其品貌種類之奇之盛,難以詳盡,這些異獸或是盤繞升騰,騰雲駕霧,或是履山川如平地,橫跨山河,無論其品貌如何,觀其靈動之體態,皆是向著銅柱中間行去,似是要鬥在一處,又似是在拱衛著什麽。


  說來也怪,這些粗大的銅柱,撇開高遠悠渺之處不論,其上之獸形皆是栩栩如生,清晰可辨,唯有那被兩獸所爭之處,也就是那銅柱的中央卻是模糊一片,也不知是其本來麵目如此,還是被什麽東西所遮蔽了。


  “不對,自臨近那扇巨門的銅柱算起,左右兩側隻有最初十根銅柱上的異獸有別於它者,餘下的銅柱都是這二十根銅柱的重複。”


  葉枯對這些細節格外留心,細看之下便發現了其中的端倪,隻是也僅僅技止於此而已。


  “轟!”


  另一側,淩家家主含怒一掌,既是宣泄了胸中積鬱,又拍碎了那如虹劍光,他一連邁出五步,走五行之方位,每一步中都暗藏有五行之妙,妙到毫巔的避過了那飛斬而至的劍氣,登臨蒼穹之上。


  與一位悟出了劍意的劍修相鬥,自然是要拉開距離的好,那方才斷了金劍長河道人一劍,已是足以淩家家主忌憚了。


  蒼穹之上,淩家家主的那條手臂,自肘部以下,皆被五色神華所代替,五枚玄奧灰色的道文在他周身圍繞,五行至理孕育其中,光華流轉間,襯得他好似一尊法神。


  到了淩家家主這等層次,斷臂斷肢更多是一種恥辱,並不會真的就從此落下殘疾,眼下是與人激鬥抽不出身來,日後隻需稍加調息,便可斷肢再生了。


  他身形未動,五枚護身道文神芒大作,神芒如織,匯成一片五色汪洋,波濤洶湧間,衝刷而下。


  五色神華在其中流淌、翻湧、金木水火土五象在其中交織,氣勢磅礴,讓人有窒息之感,五色神光號稱無物不融,無物不破,隻以淩家家主的境界,尚不能使五行合一重現其無上神威之百一,但卻已是今世人道之極致,幾有撼天之威!

  白發男子仍舊是盤膝而坐,洶洶殺勢壓頂而來,他微微抬頭,輕咦了一聲,似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薄唇輕啟:

  “去。”


  “刷!”


  此言一出,六具橫陳殿前的屍首上,那一柄綴有星辰的長劍衝天而起,無盡的星光自那劍鋒上流淌開來,天地換顏,本是漆黑一片的天宇之上忽有光芒閃耀,那是一顆顆星辰,遙掛天穹之上,排列做玄奇莫測之形,綻放光華!


  一顆顆星辰,大如山嶽,璀璨奪目,觀其勢,察其位,定其形,赫然是與那劍身上星子所布之之位,所取之勢,所用之形一般無二。


  星光便是劍氣,星勢便是劍勢,奇怪的是,那劍修所獨有之劍中真意卻是全然不見了!


  “嘩啦啦!”


  五色神光遇星辰劍氣,星光閃耀間,將那五行之力盡數破去,兩強碰撞,卻沒有半點的氣機泄露,是那極致的鋒銳,將所有流泄的氣機盡數斬滅了,方才有此結果。


  “刷!”


  突然,五色光芒之中兩道真氣衝天而上,似是兩道匹練,交織裹纏,天空分以赤紅與渾黃二色,一座巨大的山嶽鎮落,那山嶽上荒涼一片卻無端有熊熊大火燃燒,是實質化的火、土二行在躍動!

  磅礴巨嶽鎮壓而下,霎時間,星光齊齊一暗,是燃著烈火的巨嶽碾碎了星辰,轟鳴聲中,劍勢被擾亂,星辰大幕支離破碎,逼得那綴有星辰的長劍重新現出了形跡。


  那燃著火焰的巨嶽得理不饒人,破了那星辰耀天劍陣不說,去勢不減,壓向那團璀璨星光,是欲要直接將此劍鎮壓,不給其再展劍鋒之機。


  山嶽鎮落而下,那團星光在這座巨嶽麵前猶如一個墨點,頹勢盡顯。


  白發男子眸若枯井,無波無瀾,他像是在回憶著什麽,絲毫都不關心天上的戰況。


  就在那熊熊燃燒大嶽壓落的刹那,那團星光好似是沸騰了起來,好似是一團沸水,不複劍形,幻做流光,自那巨嶽中一穿而過,斬向天穹之上那道人影。


  淩家家主心中一跳,他雖來不及看清那入水劍光,但心血來潮之下,下一刻,已是雲霧驟起,遮蔽了他的身形。


  五行輪轉之間,雲影茫茫,雲氣如山,得縹緲無定之神,卻又有巍峨聳立之狀。


  萬重雲山,渺渺無蹤,好似一幅山水墨畫,其間以連綿起伏的潑墨雲山點染,便是在這幅潑墨山水畫裏,可見有飛樓插空,雕甍繡檻,有清溪瀉雪,石磴穿雲,有亭台軒榭,鬥拱飛簷!


  淩家之玄法,自這位雄主手上衍化而出,較之於悟出了萬法全通之境的淩雲逸又上了數層樓不止。


  畢竟是古夏當世明麵上最巔峰的幾人之一,縱使失了無極聖兵之助,其本身的修為也足以傲視天下了。


  星劍過境,不知崩毀了多少座山巒,摧毀了多少座樓閣,斷了幾處清溪,斬了多少欄杆,隻此雲山萬重,連綿無盡,淩家家主藏身其間,幾可謂是已立於不敗之地。


  任憑那星光劍氣如何犀利無匹,一劍可摧百峰,但此間雲山又何止百數?


  又隔雲山幾萬重。


  昔日淩雲逸施展此術,加之以萬法全通境界的玄妙,擋下了葉枯的斬玄一劍。


  “此等馭使五行之法果真是他傳下的道統。這層烏龜殼還是這樣,又臭又硬。”


  白發人抬頭,望見那渺渺雲山,言語中竟有些感慨的意味,他終是不再盤坐,長身而起,握星辰在手,颯然一笑。


  “故人不再,難逢故人。便以我來時之劍,聊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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