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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千鈞一髮

  太和五年,十月丙戌,亥初。

  長安,萬年縣,晉昌坊,許康佐私邸。

  考慮到如此多的僕役被殺,極有可能是刺客用了某種方法讓下人聚於一處,爾後統一下手的。

  張翊均又對殘留在地上的血腳印稍作觀察,劍眉隨後不由擰到一起。

  地上的腳印排列看起來混亂不堪,但制式相仿,皆朝向著第三進院落。而且腳印繁多,一時看起來怕是得有十來名刺客。

  可是從廢園中竄出的黑影確是只有兩人才對啊……

  張翊均有些緊張地凝望月門后的昏暗的庭院片刻,細忖下來,如此偌大的宅院,若是不知刺殺對象具體身在何處,僅有兩人搜索下來確實略顯單薄。但這也意味著,他和王晏灼之後必須步步小心,不然便有被圍殺的風險。

  張翊均向王晏灼再三叮囑過後,便謹慎地壓著步子向內探去。在二進月門後有一道迴廊繞庭而設,直通第三進院落。迴廊每隔一段便在廊坊支有一盞紙籠燈,中央圍出一彎池塘,池塘正中有一假山,周圍栽有些忍冬紫荊之類,望之極似大明宮中的蓬萊島以及太液池。迴廊對牆一側皆遍植翠竹,顯然主人對庭院布局頗為講究。

  他們確認此間無人後,便踏上迴廊,向前挪動,一直沿著迴廊行至第三進宅院前,分別將身子伏於月門一側。

  第三進院落堪稱豁然開朗,要遠比前兩進寬闊,且兩側皆開有洞門,許是通向這龐大私邸的側園之類,此私邸豪奢程度可見一斑,卻不知許康佐許學士到底從哪裡搞到如此多修園子的錢,讓兩名富家公子不約而同看得心裡嘖嘖稱嘆。

  三進院內中央是一座可用於宴請的寬大平層,坐落在一處三尺高的青磚石台之上。平層通體無壁,四壁代以整齊排列的磨砂竹紙窗,將四周包裹嚴實,唯有正前方開有竹制側拉門扉,門前還懸有一風鈴,設計極為時髦。且四角各有一四抱朱漆立柱,支撐著青瓦鋪就的屋頂,光是每根立柱的運費怕是都要趕上一家平民一年的開銷。

  這裡要比前兩進院落昏暗些許,唯有從竹紙牆內透出些搖曳的燭光。

  燭光中有人影!

  一共是……兩人?席地而坐的還有一人,是三人!

  「裡面有人!」王晏灼也發現了。

  張翊均向內探了探頭,發現院內竟然還是沒有人,這讓他稍有些猶豫,但還是緩緩起身,小心地躡腳行至平層,在通往平層的石階下藏身。

  竹制門扉後傳來些隱約的交談聲,不對,是爭吵聲?還是……央求聲?

  稍大的那個聲音稍顯蒼老,竟還帶著些哭腔……

  「這就是那老東西的聲音!」王晏灼驚喜道,他本以為來晚了,現在看來他們來得正是時候。王晏灼言罷,便取出障刀來,同時還掏出一柄匕首,雙手握緊刀柄,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架勢。

  「稍等……」張翊均抬手道,他頗有顧慮地望向兩側虛實不明的洞門,心中疑慮愈發濃郁。敵人顯然不止屋內的這兩人,但許康佐就在這兒,其他人往何處去了?肅清其餘宅院?莫不是要殺光整座許宅的活口?!

  恰在此刻,屋內許康佐發出了一聲慘嚎,張翊均心頭一驚,那邊王晏灼竟已條件反射似的翻身拔地而起,右手持障刀,左手執匕首,飛奔上了石台……

  糟了!張翊均心裡一急,縱然王晏灼自幼習武,但這也太孟浪了!

  無奈他現在別無選擇,只得握好障刀,跟著王晏灼起身衝過去,目光仍不忘向兩側洞門匆匆一掃。

  竹制門扉被王晏灼一把扯開,裡面正背對著他們立著的兩名蒙面漢子,許康佐則在一方梨花木幾后,側身癱倒在一席蒲團上,好似剛受了什麼驚嚇似的滿面蒼白,與鬚髮同色。

  兩名黑衣漢子忽聽身後動靜,急忙回身,結果還未反應過來怎麼回事,王晏灼已二話不說,掄起左臂用瞬息的工夫一瞄,便將匕首直直地朝其中一人拋了過去,銳利的刀尖不到一彈便扎透了那人的咽喉,連半點聲音都來不及發出便咽了氣,身子「咚」地一聲倒在地上。

  另一人反應迅速,立時抽出腰間短刀,握著刀柄向身後猛地一揮。

  「當心!」張翊均登時意識到對方的意圖,急忙提醒道。

  短刀脫手,隨後刺向半空,王晏灼急忙俯身。

  好在這第二個蒙面漢子擲出的短刀毫無準頭,且並未瞄準王晏灼的腹心,而是從高出王晏灼襆頭數寸的位置飛了過去,直直打在門廊前的風鈴上,爾後摔落於地,風鈴立時叮噹作響。

  那人似乎沒了武器,王晏灼沒想到對方這麼沒準頭,鼻孔中不由傳來一聲嗤笑,他大喝一聲:「這點毫末水平,還敢在本公子面前班門弄斧!」言罷他毫不猶豫,刀尖一挺,便朝那人直衝了過去。

  王晏灼動作太快了,張翊均不及阻攔,只得急道:「留著他!別殺了!」

  可是他說的還是太晚了,王晏灼雖然聞言手稍有收勁,但他鋒利的佩刀尖已然刺入了第二人的胸口,竟刺了個對穿。王晏灼見為時已晚,乾脆做絕些,將障刀扭了幾轉。對方這下甚至都未來得及吐出最後一口氣,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解決完屋內的兩人後,王晏灼擺出一副輕鬆的表情看向張翊均,那表情恰似在說「怎麼樣,本公子身手如何?」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仍舊驚魂未定的許康佐身上,頗有不矜道:「原來這也能算殺手啊?許學士您可得好好謝謝本公子!」

  張翊均輕嘆一聲,懶得搭話,他搖了搖頭回身將竹制門扉再度合攏。

  王晏灼拭去了障刀上的血跡,走到許康佐跟前。張翊均同樣望向直不起身子的許康佐,指了指刺客的屍身,問道:「這些人為何要來殺尊駕?」

  許康佐望著兩名斷了氣的黑衣刺客,支支吾吾良久,最後還是惶惶不敢開口。這老翰林經歷了方才的風波,已然害怕自己這一坦白,會不會反而更會迎來殺身之禍。

  張翊均讀出來許康佐的憂慮,便盡量壓抑自己焦急的內心,面上心平氣和道:「許學士莫憂,我等正是在調查這群人的背景。為了許學士的性命考慮,事情緊急,還望許學士明言相告……」

  王晏灼顧不上跟他耗,他辦事可比張翊均直接多了,直接二話不說,向前邁一步,操起自己還泛著血腥味的障刀就抵住了許康佐的脖子。許康佐被嚇得渾身一抖,好不容易從嗓子眼擠出一句道:「我……我乃翰林學士,當朝諫議大夫……」

  「你難道沒認出來本公子嗎?」王晏灼絲毫不怕這等恐嚇,吼道:「你以為本公子會怕你不成?老實交代!」說罷還將冰冷的刀刃抵近了幾許。

  「王、王家公子?」許康佐定了定神,這才認出他來。

  不及許康佐有所答覆,屋宅外陡然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張翊均臉上難掩驚愕,一種不祥的預感撕咬著他的內心。

  屋外四周突然多了數柄松明火炬,跳動不已的火苗在竹紙窗上映出來十數個人影,正漸次向這座平層逼近。

  他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

  整間屋宅,顯然已被鬼兵團團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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