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雨欲來
三日後，殷絕離開客棧，換了身輕便衣服來到驛站。
永州主城距此地亦有數萬裏之遙，整座城也僅有這麽一家驛站有隻煉體六重的赤頭鯤可載眾人前去。
赤頭鯤身子足有數百丈，大翅伸展遮天蔽日，因體內有殘餘微末上古神獸鯤鵬血脈，從而作為代步工具，其上蓋有數間小舍以供修士歇腳。
殷絕遞上房號之後，踩著雲梯來到赤頭鯤背部。
小城修士最高修為也才築基期，此時這些大多煉體幾重的修士踩著足有煉體六重的赤頭鯤，又是緊張又是忐忑，悉數聚在外麵有說有笑，舍不得進屋。
一身長袍以黑為底，紅為袖邊，毫無裝飾、簡單純樸，尋常人穿上後本應土裏土氣，偏殷絕生得皮膚細白，麵容華貴，硬生生將這隨意買的衣服穿出華貴法衣的感覺。
尤其那狹長鳳眸眼尾略紅，讓本高貴的極盛容顏又莫名給人柔弱精貴的感覺。
兩種互不兼容氣質雜糅交替，最後完美結合在一個人身上，使得殷絕越發的引人注目。自他上來，不少人頻頻望向，修真界修士大多相貌端正出色，但像這般容顏出眾的少之又少。
有人正猶豫著要不要和殷絕搭話，見這人已經進屋隻好作罷。
小舍陳設簡單，一張簡陋木床，其上放有一壺茶水的一套桌椅。
殷絕坐下後倒了杯水，石中火從識海中跑出來，坐在火焰上飛來飛去，剛誕生的靈智如初生嬰兒般，多得是對外麵好奇。
石中火學著殷絕給自己倒茶，倒了滿滿一杯，胖乎乎的手掌火焰陡生，隨後貼在茶杯兩壁控製好火焰溫度給茶水加熱。
“咕嚕咕嚕。”不多時，茶水冒泡。
殷絕瞧著石中火圓滾滾的臉上一喜，樂滋滋伸長腦袋埋進杯中喝茶，嘴巴一啜一啜極具喜感。
“好喝嗎？”殷絕問道。
石中火搖頭，“不好喝。”
說完，它整個身子探進杯裏，連帶著茶葉一塊喝光。末了，坐在杯沿上打了一個長嗝，腦袋上方冒出一團水汽。
隨後腳下一陣晃蕩，赤頭鯤正式飛往永州主城。
去永州主城足需五天時間，殷絕趁這段時間，正好待在屋內修煉。
殷絕話不多，不怎麽和石中火說話，它閑得無聊，便自己和自己玩。
第一天喝了那茶後，石中火發現更好玩的事。倒滿一杯子茶水，燒滾後，整個火躺在裏麵泡澡，火焰觸碰水，滋啦滋啦的響。
直到石中火把整個茶杯的水燒幹這才未盡興爬出來，繼續倒水，燒熱，泡澡……玩的不亦樂乎。
等茶壺裏的茶水被霍霍光了，它便跑去拉鈴，讓人送茶水過來。
專門給鯤上添茶送水的小廝還納悶，怎麽別的小舍兩三天不見拉一次鈴，就殷絕這間一天至少拉四次！關鍵他每次去看，還真發現茶壺裏滴水不剩。
不知不覺兩天時間轉瞬即逝，殷絕吸收靈氣速度快，即便為妖獸身軀但單體內九轉神丹吸收的靈氣就完全比得上曾經他人身的修煉速度。所以很多時候，他也會抽出靈氣喂石中火。
殷絕喂靈氣格外大方。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泡在茶杯裏的石中火撐著腦袋仔細想了想，自從遇見殷絕來，這人除了逼它簽訂主仆契約外，好像也沒做什麽過分的事。
反倒它不僅從殷絕那兒得到好吃的丹藥，還得到靈氣。而且殷絕知道它有記憶傳承也沒想著從它這裏得到有利於他的東西。
這樣看來，其實待在殷絕身邊似乎也不錯。
從茶杯裏爬出來，扒拉掉身上茶葉，石中火來到殷絕麵前，“這些天我傳承記憶又多了不少。”
“挺好的。”
石中火歪頭，“你沒有想問我的嗎？”
殷絕一笑，順著石中火話問：“你想讓我問什麽？”
“很多啊，”石中火扒拉著指頭，語氣得意，“我知道很多東西的，比如，怎麽修補你體內那顆廢丹；又比如，怎麽快速修補你重損的神魂；還比如怎麽提升你身體裏的野兔血脈，妖獸那些玩意最看重血脈了，你身上靈氣運轉不同，但凡有修為比你高的修士一眼就能看穿你是兔妖。”
“而且你現在沒太大感覺，妖獸比野獸強，高血脈妖獸比低血脈妖獸強，靈獸比妖獸強。以後你遇見妖獸或者靈獸，別說打，單體內的血脈壓製也夠你難受的。”石中火歪著腦袋，蹙眉：“你不知道？”
“知道，”殷絕晗眉，“不過沒必要。九轉還魂丹我會開爐重煉，神魂我會煉製圓魂丹，至於血脈壓製，”
殷絕丹唇輕揚，“你覺得煉體一重的能對築基期造成壓製嗎？”
石中火咋舌，殷絕語氣比它還狂，神丹重煉？九品圓魂丹？試圖用實力抵擋血脈壓製？每一句都難如登天，但它又莫名覺得理所應當。
“若你當初遇見木中火，即便你神魂碎成渣也瞬間修複，還能強上數倍。”石中火嘀嘀咕咕，“要說最適合煉丹師的還是木中火，不僅能溫養靈藥、提高靈藥品質、煉丹成丹量……最重要還是能增強神魂。”
“可惜了，”石中火悄悄打量殷絕神色，“你遇見的是我。”
殷絕心中好笑，小屁孩還知道試探人，他道：“五種異火，得一種便是大造化，何來可惜一說？”
石中火頓時樂了，拍胸脯保證，“放心，五種異火之間互有感應，以後木中火誕生，我幫你找！”
殷絕眉梢上揚，帶著幾分打趣：“你們不是兄弟？”
石中火臉一垮，“什麽兄弟？我是它們大哥！”
第三日清晨，一直平靜的小舍猛地晃蕩，外麵嘈雜聲四起，出了什麽事？
殷絕從打坐中醒來，正欲開門出去一看究竟，桌上正泡澡的石中火突然感覺到什麽，著急下火焰瞬間將茶杯燒成灰，它大叫：“不要出去！半步化神，有半步化神的修士！”
半步化神？
向來心如止水的殷絕也不禁一怔，半步化神的修士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快，快將你精神力全部收起來！”石中火倉皇藏入殷絕識海中，語氣慌張，“靈氣全部收納入神丹中，不能露出丁點端倪！”
殷絕動作從容，收斂氣息，靈氣快速從血脈之中悉數進入神丹之中，此時的他隻能勉強聽見外麵的依舊紛亂的聲音。
半步化神，領域初成，所到之處周身全部籠罩在此人神識之下。
但凡殷絕露出一點精神力，對方立即察覺，若這人沒興趣探尋便算，若一旦對方發現殷絕野兔血脈卻為人身，定會引起注意！
如果成年石中火別說半步化神，哪怕大乘又何懼之有？!偏偏如今的它初誕不久。
不同於殷絕和石中火如臨大敵，修士們紛紛從小舍中出來，晨風拂麵而來，外麵霞雲密布似觸手可碰。人頭攢動，他們悉數聚在外麵，目光熱絡急切望著一個方向。
“那是什麽？”
“雲舟雲舟！是傳說中的雲舟！”
“雲舟啊，那可是造一艘花上數千萬靈石的雲舟！”
“是程家，程家！是主城赫赫有名，一手遮天的程家！你們不知道吧，主城最大的承天拍賣場就是程家的！”
“承天拍賣場是什麽？”
“你還是不是永州的人？！承天拍賣場你都不知道？！！那可是外州最大的拍賣場……”
正前方，駕馭赤頭鯤的十位修士手持韁繩，滿頭大汗，硬生生將赤頭鯤拉離原來線路，想來方才的動靜就是這樣弄出來的。
殷絕神識已閉，根本不知道外麵發生什麽，隻覺一股恐怖的威壓越來越近。
小舍外，隻見那艘眾人口中的雲舟正按著赤頭鯤原本線路直行駛來。
雲舟之大，一眼望不見尾，僅舟首便高足近五十丈，舟身均用昂貴的紫欖木製成，其上刻有繁複精致雲紋，靈氣恢弘彭拜。
舟首兩側立有程家守衛，均身著黑底白紋長袍，狂風陣陣，吹鼓的袖袍上烈陽圖案張揚大氣，看得下方修士目光豔羨。程家啊，果然是主城最強大的程家，就連區區一個守衛修為也如此高深！
若殷絕在外，一眼就能認出守衛身上衣服正和當日黑水森林遇見三位修士一模一樣。
雲舟從赤頭鯤身側行過，滔天靈壓如濃厚烏雲罩在上空，逼得所有看熱鬧、包括腳下赤頭鯤瑟瑟發抖。
在雲舟飛過殷絕所在小舍旁時，正對的奢華房艙內，層層床幔遮掩中，男子精瘦起伏不停的身軀微頓，長眉輕動，頭微側，邪肆狐狸眼輕眯，“有妖獸？”
下方紅發紅眸的妖獸化形男子終於得到片刻歇息，氣息淩亂，然而隻是一瞬，身子再次被狠狠貫穿。
“原來是隻野兔子。”
劇烈的疼痛讓下麵的人情不自禁揚起青紫交替的脖頸，男子一笑，張嘴狠狠咬下，鮮血從齒縫流出，白紅交替，豔麗異常。
……
兩日後，赤頭鯤於永州主城外三十裏處落下。
與此同時，黑水森林外圍一艘巨大雲舟停在上空，鳥雀野獸四處奔走逃亡，雲舟遮天蔽日，猶如黑夜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