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老父親從60年代開始就做了一名放映員, 一直到老了不能動了，老父親遺憾地退下。
兒子以父親的職業為榮，帶上新婚對象, 兩個年輕人組建了夫妻放映隊，在各個公社走在各條小路上, 兩夫妻為生產服務，為社員們服務。
和諧有愛的生產隊、囂張跋扈的生產隊、還有電影廠的種種矛盾……
不管遇到多少難關, 兩夫妻都靠著對這份工作的熱愛繼續堅持下去。
無論嚴寒酷暑，不管山高路遠，夫妻放映隊願意把電影送到廣大社員們的心中, 給他們帶去歡樂……’
台上賀一問在對整個故事片侃侃而談, 陳小語聽得快要睡著。看過各種科幻片恐怖穀片的陳小語對賀一問的故事片劇本一點都不感冒，無奈周圍那些工作人員和要參演的工人們聽得熱淚盈眶。
呃……揉了揉眼，陳小語看到台上賀一問朝自己望過來的期待眼神, 敷衍地拍拍手給他鼓掌。
來到縣城製片廠, 他們要借用這裏的場地。
“小賀”縣城製片廠的領導們過來和賀一問打招呼。
“主任, 別忘了我啊”陳小語和他們打招呼“楊副主任，你狀態太差了點”
“可不是，我一聽說你要來，愁得兩天內就掉了好幾斤肉”楊副主任沒好氣道, 這陳小語以前在這裏工作時就上天入地鬧得廠裏不安寧, 本以為要送走這尊大佛, 沒想到不過兩年的時間，又看見這丫頭了。
“當初把你送去省城培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大有作為”廠長感慨道“咱們這小縣城這幾年送去了不少優秀的人，能被省城看中留下來的隻有你一個，說起來這事我們都為你自豪”
“沒有廠裏麵的栽培, 也沒有我的今天”賀一問很感激當初這些領導對他的肯定。
“我當初看小語這丫頭不錯，誰知道她突然就不去了”主任可惜道“你現在在幹什麽啊”
陳小語歎氣“沒什麽作為，就是恢複高考那年考上了大學而已”
“哈哈哈，你看這小丫頭，說話還是這麽氣人”主任滿意地點點頭“這還差不多，當初廠裏麵培養你就是為社會輸送人才，既然你考上大學了，以後也要為社會做貢獻，可別學一些姑娘們，整日裏就是圍著對象做家務，枉費廠裏麵的栽培！”
說起這事主任氣得胸口疼，如今婦女解放了，正是為自己為了女性乃至為社會做貢獻發光發熱的時候。廠裏麵女的放映員不少，結果悉心培養了好幾年，一個個放棄往上升的機會放棄工作機會回家伺候老公公婆去了，好歹也是有學識的姑娘們，各個思想們和封建社會的婦女們一樣。
“主任你就放心吧，我這麽有主見的一個人”陳小語笑道“以後我畢業了賺大錢，給咱們這小而窮的製片廠投資！”
賀一問背地裏輕輕掐了她一下，好歹是縣城裏唯一的製片廠，怎麽能說人家又小又窮呢。
“好好好，就等著你來。不過”廠長笑話她“要是畢業了找不到工作，我們這裏也歡迎”
眾所周知，這個年代專科才包工作分配，比專科次一等的大學一般是不包工作分配的。
陳小語撇嘴，縣城製片廠本來就小，自己說實話而已，這廠長就咒自己找不到工作，真是開不起玩笑。
“廠長，我之前要找的人都找好了，你們這邊能放人就行，今天下午就可以開工”賀一問找了當初一起工作過的大山、紅嬸子等等，都是老熟人了。
“放心吧，這裏都協調好了，一切配合你們的工作”
一群人打好招呼，這邊已經準備開拍了。
“來，我給你化妝”陳小語比劇組的化妝師還要手巧，幾下就將賀一問給化粗糙了。
又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了幾下，頓時從一個風華正茂的大學生變成了一個又糙又黑的小姑娘。
陳小語就是劇本裏的女主，所以她隻要本色出演就行，倒是賀一問‘自導自演’忙得腳不沾地。
幾個鏡頭拍完，陳小語見沒自己戲份了，跑了出去重新將製片廠逛了一遍。
自從她辭職後，就沒再來過這裏，還挺想念的。
“吳大？”陳小語突然看見了一個‘老熟人’
吳大一時之間還沒認出陳小語來，後來愣了半晌慚愧得紅了臉“是你啊”
“你熟人？”小玲抱著孩子和陳小語打招呼“我是吳大老婆，叫我小玲就成”
“你好”陳小語這才發現吳大的腿腳瘸了“你老公這腿…”
“他啊，去個小山村放映電影的時候從山路上摔了下來，這不，腿瘸了”小玲給陳小語夾自己做的辣片“您嚐嚐”
陳小語推脫不過，嚐了兩口“挺好吃的”
“那是，我家祖傳秘方，都是大豆做成的大辣片，您要是覺得好吃，多幫我們宣傳宣傳啊”小玲又用油紙包了一大包辣片送給陳小語。
“你老公不幹活？就你一個人在這帶著孩子忙活他也不搭把手”陳小語諷刺在一旁坐著的吳大。
吳大手腳不知道往哪放，窩囊地蹲在地上。
他以前用賀一問的事威脅陳小語換取去省城學習的名額，後來在省城見識了大場麵，沒想到還是沒被看中。
眼看賀一問路子越走越廣，吳大也放棄掙紮了，認命地繼續和吳二兩兄弟做放映員。
沒想到那次走山路整個人摔了下去，有幸撿回了一條命。
廠裏領導體恤他，給了他合法介信讓他們兩夫妻在製片廠周圍人流大的地方擺攤。
沒想到今天又看到了陳小語，這讓吳大覺得臉上無光。
當初都是同事，如今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吳大恨不得鑽進洞裏去。
“給”陳小語見大冬天的小玲背上背著的小娃娃穿的都是大人改良的破舊棉襖，不忍心白收他們一包大辣片，給了她5角紙幣。
那女人不肯要，陳小語笑道“那你再給我幫幾包大辣片，我那對象就喜歡吃辣的”
並不喜歡吃辣的賀一問被陳小語塞了好幾張大辣片以後辣得喝了兩大碗水“不行了，我真的吃不了這個”
“哈，瞧你辣的這樣”陳小語給他擦汗。
“欸，還是好人多”小玲收好5角錢塞在娃兒衣服裏“這錢攢著給你買麥乳精衝著喝好不好”
娃兒聽不懂，隻是咬著手指頭笑。
“你不懂了吧，大城市裏很多人都喝牛奶了”吳大樂嗬嗬道“省城牛奶一瓶要一角八分錢咧”
“就你屁話多！”小玲罵他“什麽事也不做在這裏當門神，要你個男人幹什麽的？去過一次省城了不得了！”
吳大不吭聲
“我知道你去過省城，你不甘心窮你不甘心娶我這個窮老婆，可我告訴你，你就這個命，娶了我還是你家祖上積德了”小玲拿腳踢他“心比天高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麽德行”
被罵了一通蹲在地上不吭聲，一直到晚上兩人準備收攤回去了，吳大挑起擔子看見賀一問陳小語兩夫妻突然就釋懷了。
放下擔子讓老婆孩子等一下，吳大用油紙包上幾包大辣片把陳小語叫了開來“謝謝你想著照顧咱們生意，我這也沒什麽好東西，這些你就收下吧”
“哦”陳小語和他沒什麽話講，她照顧他們的生意，純粹是看在那個小孩子的麵上。
“對了”吳大叫住她“以前的事是我們兩兄弟犯渾，你別放在心上，我們就是心裏麵羨慕嫉妒”
吳大說起了當初讓陳小語放棄去省城學習的機會這事“我現在想起這事就後悔，要不是後來聽說你考上大學了，我想著我差點就毀了你這小丫頭的事業，我該死啊這”
這幾年經曆了瘸了腿又結婚生子這事，吳大每每想起這事就後悔得很。
“哦”陳小語照樣沒什麽反應“下次別想著害人就成，你這禮物我就收下了”
她可不打算原諒他，當然了，對這人也不恨，純粹無感。
陳小語拿著幾包大辣片走了出去，一下子就看見了偷聽的賀一問。
“你呀”陳小語拎著他耳朵往外走“咱們去下館子吧”
“嗯”賀一問聲音有些哽咽，當初因為媳婦兒放棄了大好機會兩個人還吵過架，沒想到竟然是這麽回事。
“你以後別這麽犯蠢了”賀一問坐在了飯館裏還不忘教訓陳小語“人呢，首先要愛自己，對自己都不愛……”
陳小語聽他這麽嘮叨用手堵著耳朵，直到飯菜都上上來了，這人還在那訓話。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陳小語敲敲桌子“賀隊長這是當領導當慣了，如今開始訓起我來了？”
賀一問一下閉了嘴，有太多話想說又不敢說。
陳小語翻了個白眼，這男人就這點不好，以前當生產隊長就有些架子喜歡領導別人做事、喜歡訓話，後來經曆了放映隊隊長再到省城當了兩年小幹部，如今整個人越來越喜歡訓話了。
“你才二十五六的年紀，整個人說話就像是老古板似的，再給我囉嗦，小心我抽死你！”陳小語很憋屈。
賀一問反省了幾秒“我真的有這麽老？”
“不是你長相老，是你說話老派！”陳小語一肚子火“不過也能理解，你工作的氛圍就那樣”
“嗯，還是大學好，你們大學裏都是些青春有活力的學生，我肯定比不過”賀一問說著說著又有些吃醋。
“也不一定，那些學生自治會的可煩了”陳小語給他說八卦“自治會有一個叫麗姐的，她以前讓我進自治會，我不願意，後來就一直針對我”
陳小語搖搖頭“你是不知道啊，咱們學校這些自治會的，說起話來，比你這個小幹部還要老氣橫秋，學生的單純美好品質那是一點都沒有”
賀一問強行忍住了內心的吐槽，自己這媳婦兒也沒單純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