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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薄矜初兩手相對,手撐在眼眶上,盡量不讓雨落入眼睛,勉強看清那人是梁遠朝。


  她向他招了招手,朝他喊:“雨太大了,你記得早點回去!”


  “拜拜——”


  那天薄矜初回去以後渾身濕透了,晚上高燒不起。


  舒心本來打算等她回來質問她豬油渣哪兒去了,後來一忙活拋之腦後了。


  梁遠朝受的那一拳力道不及他自己打出去的二分之一,落下的傷痕兩天便完全消退了,第三天回了學校。


  早上的時候,舒心起了個大早幫薄矜初量體溫。


  “37.7,不燒了,趕緊起來上學去。”


  “媽——我難受。”薄矜初賴在被窩裏。


  “給我快點!別磨蹭,高二了還成天想著請假。”舒心把她被子扯掉。


  “我都生病了,你還對我這麽凶。”


  舒心懶得聽她廢話,“我讓你跑出去淋雨的?該。”


  “.……”


  算了。她拗不過她媽,老老實實從床上爬起來。


  等洗漱完坐在餐桌上吃早餐,看了眼牆上的鍾,薄矜初大叫一聲,“媽!”


  舒心嚇了一跳,“幹什麽!”


  “現在才六點半!”


  七點四十遲到,她走路過去二十多分鍾,騎車不過十分鍾。


  她以往都是七點十五出門的。


  “我又沒讓你現在起床,我是提醒你今天要去學校的。”舒心一本正經在狡辯。


  “.……”


  薄矜初準備再回房間睡半個小時,被舒心一把拽住衣領,“都起來了就早點去讀書,一日之際在於晨。”


  “.……”


  她服了。


  她拿著牛奶,心不在焉的往學校走,還特地挑了一條遠的路——穿過後街去學校,路程增加一倍。


  前一晚下了場暴雨,早晨的空氣清新了很多,混著泥土青草香。


  薄矜初憑借著記憶拐進一條巷子,許是略早,路上行人並不多。


  07年的南城還沒開始城市化改造,除了市中心那塊全是街道,往外延伸一點全靠巷子互通。


  牛奶喝了一半,她咂巴了下嘴。突然,牆頭跳下來一隻大花貓。那會兒大家養的都是正宗土貓,哪有什麽英國短毛,折耳,加菲那些五花八門的品種。


  土貓挾著圓潤的身子大搖大擺的走在她前頭,若是薄矜初離得遠些,它就會回頭,姿態高傲。


  薄矜初蹲下去看,土貓光澤的毛變得汙澀,估計是剛才亂竄染上的髒泥。


  薄矜初從來不擼貓,生怕被它的利爪給撓了。她隻是蹲在地上,靜靜地看著它搔首弄姿,偶爾和它說幾句話。


  “貓,你有名字嗎?”前一晚淋雨發燒的結果就是第二天鼻音極重,外加鼻塞。


  即便如此,還是沒能阻擋住她和貓的交流,“你的主人叫你什麽?”


  “大貓?小貓?花貓?胖貓?還是喵喵?”


  貓索性在地上躺下。晨光熹微,它懶洋洋的看著她。


  “喂!問你呢。”


  “它不會講話。”


  “但它可以點頭啊!”


  直到吸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她才起身,把牛奶盒的四角展開,壓平,吸完最後一點,拋入垃圾箱中。


  嗯?剛才說話的聲音好熟悉。


  她吸了吸鼻子,“你怎麽在這?”


  這是他上學的必經之路,不從這兒走難不成飛過去?

  梁遠朝越過一人一貓大步往前。


  “誒?梁遠朝!等等我!”


  薄矜初扯著書包帶子追上去,還不忘跟身後的貓道別,“走了!喵喵!”


  “等等我。”她跑到梁遠朝右側,聽見他說,“你別給人亂取名字。”


  “可它是貓。”


  “.……”隨便你。


  “喂,”薄矜初厚顏無恥的撞了一下梁遠朝的手臂,“你昨天下來不會是想送我回家吧?”


  “沒有。”


  “切,死鴨子嘴硬。”


  兩人並肩走在路上,穿著十三中的秋季校服。那時候的校服是真的醜,典型的中國校園風,黑藍相間,再好的身材也給遮的嚴嚴實實。


  走進另一條街,熱鬧了不少,路邊有很多擺攤賣早餐的小販,客人絡繹不絕。


  “誒!今天那個賣糯米飯團的出來了!”薄矜初輕扯了幾下梁遠朝的袖子。


  “我們過去買一個吧。”


  梁遠朝一臉我為什麽要跟你過去買的表情。


  “不去。”


  薄矜初偶然吃過一次那家的糯米飯團,美味到無法形容。


  她後來路過很多次都沒買到,今天趕巧遇上了,哪怕不餓也想吃一個。


  “很好吃的,去吧!”


  梁遠朝從來不買小推車的東西吃,特別是剛有一輛出租車開過,掀起一片揚塵,再加尾氣……

  “不去。”


  “那你在這等我。”薄矜初跑去買。


  老板一手拿工具,一手去飯甑裏挖飯,“要甜的,要鹹的?”


  “鹹的。”


  “加什麽菜?”


  “都加。”


  “吃辣嗎?”


  “吃。”


  她在等待的時候聽到有人喊她。聞聲望去,看見陸鐵功,他臉上貼了幾個創口貼,嘴角的傷口剛結痂。


  “你怎麽在這?”陸鐵功問。


  “買早飯啊。”看不見嗎?眼瞎?


  自從知道梁遠朝的事以後,薄矜初對陸鐵功產生了敵意。


  “你家離這很遠吧,下次你想吃告訴我,我給你買了送過去。”


  “不用。”謝謝都懶得說。


  “不麻煩的,我家就住這樓上。”陸鐵功指了指身後的樓。


  糯米飯團很快做好,薄矜初接過飯團說:“專心養傷吧。”


  沒腦子就別想太多,小心腦容量負擔不起。


  路邊早已不見梁遠朝的人影。


  ——


  薄矜初一到班,錢可可就轉過來跟她說話。


  錢可可膽小還內向,在班上她也隻會跟後桌——薄矜初講話。


  哪怕是下課時間,講話的聲音也很輕,沒有第三個人能聽見。


  “昨天王仁成問哪些同學逃了頒獎儀式。”


  “然後呢?”薄矜初把書包掛到桌邊。


  “好像要懲罰。”


  “誰說的。”旁人看她的臉色是生氣,隻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害怕。


  “何之。”


  好他媽一個何之。


  “王仁成昨天下午不是請假了嗎?”


  “他是散會以後回來的,好像是回來拿東西。本來大家都準備走了,王仁成也沒管我們,結果何之跑去告狀了,說有些同學沒來。”


  “查到我們班了?”一般集體活動會有值周老師抽查班級的出席情況。


  “沒,查到的是4班和10班。”


  好他媽一個事精何之。


  “後來王仁成就問她了,哪些同學逃了。”


  “何之不僅報了你們的名字,還說希望老師嚴懲不貸。”


  “嗬,”就她何之牛逼。


  末了,錢可可憂心忡忡的說了句:“我當時剛好從廁所回來撞見了,我聽到的是這樣,不知道到底會.……怎麽樣。可能.……王仁成睡一覺,今天就忘了。”


  “嗯。”薄矜初心不在焉的應下。


  別人可能會忘,但是她,王仁成一定不會忘。


  薄矜初坐立難安,上午沒有王仁成的課,下課的時候她哪都沒去,就跟錢可可去了一次廁所,一早上也沒出去接過水。有了上次的遭遇,午休也不敢睡。


  下午最後一節化學課,王仁成來了。


  一堂課四十分鍾,安全度過。沒有點名,也沒有叫人起來回答問題。


  放學鈴響的時候,她左手抓住書包,就等他一句下課,她立馬飛奔回家。


  “等等,急什麽。”


  “唉西——放學時間到了!”有男生喊。


  王仁成:“我還有事要說。”


  “那您倒說啊!別的班都走光了!”


  “你急著回去娶媳婦嗎?”


  教室裏傳出一陣爆笑。


  剛才說話的男生埋著腦袋說了句髒話,王仁成沒聽見。


  “這次的運動會我們班表現的還是不錯的,特別要表揚的是錢可可同學,1500米跑了第二名,為我們班加了好多分,大家掌聲鼓勵。”


  班上不少同學流露出敬佩的目光。


  不知誰說了句,“錢可可,深藏不露啊!”


  錢可可忽地臉紅,跟外邊的夕陽一樣。她一直是七班存在感倒數的人,很多人聽到錢可可這個名字,第一反應八成是,“錢可可?哪個錢可可?”


  “奧……就是我們班那個跟牆壁是好朋友的女同學啊。”


  “有表揚就有批評。”王仁成繼續道。


  下一秒,“薄矜初同學,3000米沒跑完全程,鐵餅也沒扔。”


  沒有人說3000米有多難跑,以及3000米和鐵餅兩個項目連在一起比有多不容易。她沒有大力神丸,吃一顆就有用不盡的力氣。


  男生沒什麽太大反應,有幾個流露出幾絲同情,至於何之那群人的眼裏隻有厭惡,鄙夷和蔑視。


  何之插一腳,“她一向沒有集體榮譽感。”


  又是何之。


  薄矜初立馬懟回去,“關你屁事?你一個連決賽都進不了的人,有什麽資格說我?你要是有集體榮譽感就應該從報完名的那天起參加每日訓練。”


  薄矜初嘴角一扯,眼裏充滿火氣,“五十步笑百步上你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王仁成沉聲喊:“薄矜初。”


  她噤聲,何之狠狠白了她一眼。


  剛才那男生又嚎了一句,“您說完了嗎!我媳婦在家等我呢!”


  不止他一個,大家都著急回家。


  “吳生,段家昱,賴白峰,薄矜初四個人留下,操場跑三圈,其他同學先走。”


  薄矜初左邊的男生拍桌而起,“操!憑什麽!”


  “你們四個逃頒獎儀式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被我抓的可能。”


  何之得意忘形的搖著尾巴。


  城門失火,怕殃及魚池,其他沒點到名的同學轟一下全散了。


  隻有錢可可三步一回頭,預感不太好。


  吳生是坐在薄矜初左邊的男生,他一邊跑一邊罵,王仁成就站在主席台上盯著四個人。


  吳生經過主席台時罵得最響,順便還替薄矜初說話,“讓我們留校跑就算了,還讓人家女生留下,紳士風度被食堂大媽的狗吃了。”


  王仁成習慣了他滿嘴髒話,不尊重人的樣子,“我這是一視同仁。”


  吳生呸了聲,“我看你是沒羞沒臊。”


  這句話被風吹散了,王仁成沒聽清。不過薄矜初聽的清楚,還抬頭看了他一眼。


  吳生回視,眼裏毫無情緒,像看一團空氣。


  這人怎麽好幾副麵孔。


  三個男生跑得快,他們跑完的時候薄矜初還有一圈。


  操場上隻剩薄矜初和王仁成。


  王仁成從主席台上下來,跟在她身後,“好了,不用跑了,我送你回去。”


  薄矜初咬牙往前衝,王仁成幾下追趕上去,攔在她前麵。她往右挪,他也往右,她往左挪,他也往左。


  王仁成索性一把鉗住她的手腕,她的手細,男人一掌握住足有餘隙。


  “我送你回去。”


  她不停的掙紮,眼睛死瞪著男人,“放手!”


  王仁成:“我開車送你。”


  “不用,滾開。”


  王仁成拇指和食指輕捏她虎口的肉,笑的鬼魅,“老師有義務保證學生的安全,我把你留校了,就得對你負責。”


  王仁成的嘴能開花,高一的時候對顧綿就是這樣。


  他騷擾了顧綿很久,顧綿什麽辦法都用過,連校長室都跪了,就因為王仁成一張嘴,打著為學生著想的名義,屢次蒙騙別人,最後領導以為顧綿得了被害妄想症,後來她真的出了問題。


  不好的記憶像台風卷著海浪襲來,薄矜初想學著梁遠朝的樣子給他一拳,讓他趴在地上。


  王仁成仿佛洞穿了她的心思,準備去抓她的右手。


  “薄矜初。”


  她是輪船上不幸落水的落單遊客,無人知曉她的困境,她在荒茫大海裏掙紮,還不如一個浪花來的矚目。就算她沉入海底也不會被人發現。可是她忘了,那是誰的地盤。她墜海,會被鯨救起。


  在學校,學生是主體,那麽學生之王,就是大海的鯨。


  梁遠朝就是那頭鯨。


  “不走嗎?”梁遠朝的聲音再次響起。


  王仁成顯然沒想到薄矜初會認識學生會會長,所有校領導和老師的寵兒,萬眾期待的未來高考狀元,十三中崛起的希望。


  “來了!”薄矜初抽出手跑過去。


  那天有微風吹過她心尖。快到校門口的時候,薄矜初說了聲謝謝。


  “別謝我,謝她。”


  錢可可蹲在門衛室旁邊,見人回來了一個箭步衝過去。


  “你沒事吧。”


  薄矜初和錢可可的關係談不上過親近,隻是碰巧兩人對融入集體沒興趣,平時偶爾攀談幾句,略微熟悉。


  她對錢可可的關心有些意外,但不排斥。


  “就罰跑而已,能有什麽事。”


  梁遠朝的嘴角投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


  插入書簽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這裏大家應該對這個故事有個初步的了解了,還是新手小白,文筆垃圾,細節處理不到位,但還是希望你們多多支持,多多評論。


  壞人總會有壞人應得的結局,希望你們能在這個故事裏找到一點光,哪怕隻是微弱的一點。


  評論裏有個菠蘿寶貝問,為什麽薄矜初不告訴她媽媽,因為有些人終其一生都是自己在戰鬥。


  順便提一下,最近可能會在微博po一下後麵幾本文的內容,大家可以來看看,有感興趣的可以告訴我!


  謝謝你們這些菠蘿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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