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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裝腔的底氣是保證獨立,而非淪為附庸 (2)

  ,收到微信——


  嚴呂寧發來的:“我在你們附近的咖啡館。等你下班?”


  “……行。” 她盡量顯得勉強。


  上了嚴呂寧的車,他便說帶她去第二家餐廳。王玉玊好奇:“你到底準備了多少家餐廳?”


  “十家。”他笑,一手開車,另一手擰開音箱,“吃完這十家餐廳,你要是還不喜歡我。我就放棄。”


  王玉玊搖頭,“等了六年,卻隻用十家餐廳的時間,是不是不太劃算?”


  那邊沒說話了。車裏放著梅豔芳的《似是故人來》,兩人聽完一小節,嚴呂寧才有些黯然開口:

  “十家已經夠多了。感情的事情無法勉強。是否可能愛上一個人,第一次見麵就知道。十家餐廳,不過是最後說服自己放棄的借口而已。”


  王玉玊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好奇,湊過去了一些:“嚴教授人氣那麽高,這六年來不會都沒戀愛過吧?”


  他沒應,哼了一聲。過一會兒,睨她一眼:“感動嗎?”


  “這麽情根深種?”她哈哈哈大笑起來。難得像個小姑娘。


  “未必是這個原因。你少得意。”他被她的笑聲感染,扯了扯嘴角,又說:“也可能是因為‘未完成的願望’。你知道的,未完成的願望是一個魔咒,人偏執起來比犯毒癮還可怕。”


  王玉玊點點頭,附和:“哦我懂了,有可能哪天真的實現了,你就會覺得,唉,她不過如此嘛?”


  “對,是這個道理。”嚴呂寧笑。


  王玉玊沒說話了。


  扭過脖子去看窗外。


  “怎麽了?”嚴教授問。


  “沒。”幹巴巴回答。


  車繼續行駛,滑過北京的黃昏。幾秒後。


  “喲。”嚴呂寧看右後視鏡的時候順勢瞥了她一眼,明白過來了:“這時候就開始擔心我始亂終棄了?”


  “……”


  第二家餐廳到第十家餐廳,他們在兩周之內吃完。


  這些餐廳有王玉玊從來沒聽過的、有她感興趣但一直沒時間去的,也有王玉玊最喜歡的。吃飯的時候他們大多數在說話,而談話的主題——圍繞《電子商務法》:王玉玊手頭新接的客戶都涉足電商領域,類似谘詢不斷,她剛剛涉獵,正好抓著學界大神問個不停。


  嚴呂寧始終有問必答。


  仰仗學術身份,即便剛剛回國,他認識的律所圈與司法界大佬不少,對於行業也有研究,有關業務與前景,娓娓道來,像是給她上課。


  她在小小方桌的另一頭,雙手肘靠著桌沿,歪著頭安靜聽他講話。貓一樣的眸子裏裝的都是他,他每說三句,她便認真點兩次頭。像個學生。專注眼神,似乎早就忽略了桌上玻璃杯裏放著的那支玫瑰。


  很偶爾很偶爾的時候,他們會談論生活。在他深夜送她回家的車裏,她會打開手機監控,十倍速回看父母一整天時光,他們在小小的屏幕裏迅速過完一整天,十倍速放大了他們的脆弱。


  那時候車廂的氣氛會凝固下來。


  他能明顯感覺到王玉玊的呼吸會在看視頻的時候變重,像是隱忍的抽咽,呼吸間都帶了水汽。車到她家樓下,他熄火,斟酌很久,還是很老土問:“要不要借一個肩膀給你?”


  她沒動。


  但開始說自己的故事。


  比如27歲那年是自己人生的低穀:剛工作兩年,工作尚未站穩腳跟,那時候薪水不高。壓力卻大。日日熬夜,父親又突然出車禍倒下,正打算在北京買一套一居室的首付錢“嗖嗖”變成了輪椅與醫療費用。當初曖昧的對象也是個律師,本已經與她幹柴烈火,卻在項目上被董事長千金相中,毅然奔赴似錦前程……家中變故加上事業與愛情雙雙失意。


  還挺慘吧?她問。歪頭看著嚴呂寧。


  嚴呂寧點點頭。確實看不出來,閃閃發亮的她也有頹喪的過去。又聽她接著說,好在,都已經是過去了。


  “你知道嗎?我一直相信,人生有一個“黑暗定律”:沒有人是可以一輩子順風順水的,每個人都會在年輕的時候遭遇一段或者幾段最痛苦、迷茫、無助的黑暗時光。這段時間長短因人而異,可能是一個月,也可能是一年、兩年。這段黑暗時光,就像是蝴蝶厚厚的繭,我們能做的,隻有等待、掙紮,然後熬過去。”


  “幸運的是,那時經曆這段黑暗時光的我,正巧處於一生中最年輕、有力的時候。那時候一無所有,所以不怕失去。那一段時間裏,我每天都對自己說,它來了,但是沒關係。它會過去的。然後真的不知不覺,一切就慢慢過去了。工作順利了,升職加薪漲工資,爸爸的病情穩定,他又能接著和我媽吵架……”


  “所以人生還挺簡單的是吧?當你把一切痛苦和麻煩都看成理所應當的,那麽麵對他們的時候,就會心平氣和,像是招待老友,對痛苦厄運麻煩們說一聲:嗨,您又來啦,來了就坐會兒唄。嘿,您又走啦?”王玉玊對嚴呂寧一笑,“結果就能挺過來了。”


  “今年我30歲,它們又來了。”王玉玊晃晃手機監控視頻,苦笑對嚴呂寧說:“我媽出事了,住院,深度昏迷。我爸又……”她抽抽鼻子,鼻尖發紅看向他:“但我知道,它們過一陣就會走的。隻要我還沒有倒下,隻要我還不倒下。一切事情會慢慢變好,當然也可能會變壞,但屬於我的苦難,它們終究都會走的。”


  而每個人的人生,也不過是一條一步一步走向孤獨與隱忍的道路。隻要他不倒下。


  “對吧?”


  安安靜靜的車裏,嚴呂寧看了她許久,伸手,摸了摸她頭發,告訴她:“對。是這樣的。你掌握了人生苦難的軟肋。它們更害怕你。”


  王玉玊噗嗤一聲笑出來,眸子晶亮,說謝謝你。想了想,又問:“我還挺棒的對不對?”


  嚴呂寧認真回答:是的,你很棒。


  你也不賴啊。王玉玊笑笑,伸手拍拍他肩,誇的卻是:“你眼光不賴。”


  嚴教授被她逗笑。


  車停在王玉玊的小區門口,一閃一閃的雙閃燈照亮夜空。


  王玉玊拉開車門的時候,嚴呂寧忽然叫住她,提醒:“今天…唔,是第十家餐廳。”


  嗯?王玉玊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回過頭,幾分驚訝:“你當初說的是認真的嗎?”


  十家餐廳的時限。


  當然。嚴呂寧歎氣,我對你每一句話都是認真。


  “但就像你說的,是否愛一個人,第一次見麵就知道……”王玉玊說。


  他心裏一梗,悶到發苦,回應她:


  “對。所以……我知道了……”


  他猜她的答案是一個否定句。


  沒想到王玉玊接著說:“所以,你知道的,對你不感興趣的女人,絕對不會老老實實和你吃十頓飯。她們會在一開始就幹脆拒絕你…”


  嚴呂寧抬頭看她,一臉不可置信:“我以為你是……為了電子商務法…”


  她詫異笑起來,哈?你以為那些加你微信的女律師們,也隻是為了電子商務法嗎?

  他摸摸鼻子,清俊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一對男女兩周約了十次飯。”王玉玊看著他,無奈:“在這個年代,唯一能解釋二人動機的理由,隻有愛情。”


  夏夜微涼。


  兩旁的草地上能聽見吱吱蟬鳴,保安崗亭的燈亮著,時不時有車進出小區,從他們麵前駛過,車燈略過窗玻璃,將他們塗成暖黃色。


  他們相視,慢慢微笑。


  王玉玊看著身邊男人,她承認,這實在不是一個適合戀愛的時機:


  家中變故、事業上升期壓力巨大,此刻的她,處在人生中又一個小小的穀底。


  突如其來的愛情,在都市裏,一貫被視作奢侈品。擁抱愛情的男女,總要掂量無數現實問題。


  但那又怎麽樣呢?


  畢竟她是王玉玊,她自信,她值得這世界上所有的奢侈品。


  第56章 判斷好女孩的標準,從來不應該看她怎麽對待自己,而應該看她如何對待別人


  唐影後來才知道,韓涵當天就被馬其遠點名投訴了。


  臨近午休時候崔子堯在休息室裏偷偷告訴她:MA公司董事長大清早單獨給老板發了很長郵件指責韓涵做事不夠仔細負責,大發雷霆。又看了一眼唐影,補充:“然後在末尾,單單表揚了你。”


  唐影還沒問她是哪裏知道的內幕消息,韓涵就過來了。麵色嚴肅,對唐影說你跟我來一下。


  韓涵的工位離唐影很遠,她甚少涉足這塊區域。桌上厚厚堆著的全是過往案卷材料,工位前的桌板上貼著各式便利貼和拍立得照片。唯一引人注目的是桌子邊上別出心裁放了一瓶紅酒,以及一個水晶高腳杯。彰顯矜貴。


  韓涵先在工位上坐下,拔開瓶塞給自己倒了半杯酒,晃了晃杯子,抿了一小口。這才看向站在一邊的唐影,語調輕慢:“親愛的,這事你做的不太對。”


  唐影的目光從紅酒瓶上略過,看向韓涵,倒也理直氣壯:“昨天發給你的文本裏麵我把潛在風險都批注了。但後來您可能沒注意,全刪了……”


  韓涵不耐煩打斷:“我說的不是這個。我說的是淩晨四點你怎麽不叫我,一個人去找客戶了?這是越級匯報,職場大忌你知道嗎?!”她嚴肅起來。


  “我給您打過微信電話了。打了三通。”


  “為什麽不打我手機?!又為什麽隻打三通?!如果足夠負責,你應該打十通電話,打到我手機沒電為止!”她皺了眉毛,在眉間形成一個深深的川字。


  總是要有借口。


  上下級關係天然是對方撒氣的理由。唐影不辯解了,低頭耐心安分等韓涵把火氣發完,又聽她說教了一大通職場規則。


  律所環境相對簡單,一切以實力說話,合夥人與律師之間基本是扁平化管理:隻要能把工作做好,替老板將客戶搞定,那就是最稱職的職員。這次事件孰是孰非,老板心知肚明,韓涵也心知肚明。若非唐影力挽狂瀾,MA公司投訴的將不僅僅是韓涵一人——因而哪怕再不爽,她也隻能隨便找個理由罵一罵唐影出氣。


  隻不過韓涵不止找了唐影一人出氣:下午唐影打算去樓道裏抽煙的時候,撞到了紅腫著眼睛的崔子堯。


  她似乎沒想到此刻會有別人來,一臉倉惶轉過臉,發現是唐影,才輕輕鬆了口氣。


  唐影怔了怔,最後非常社會地給崔子堯遞了一根煙:“試試?”


  她本以為崔子堯會拒絕,結果下一秒,文文弱弱的小姑娘點了點頭,接過她的煙,姿態嫻熟地抽了起來。


  唐影驚訝,笑起來:“喲,我以為你是好女孩。”


  “我是呀。”崔子堯睜大眼睛看她:“俗話說得好,我抽煙喝酒燙頭,但是我是好女孩。”


  兩人大笑。


  唐影又說:“其實這話還挺奇怪的。判斷好女孩的標準,從來不應該看她怎麽對待自己,而應該看她如何對待別人。隻要與人為善,哪怕抽煙喝酒紋身,都是好女孩。”


  崔子堯低了頭,抽了抽鼻子,想一會兒說:“嗯。那韓涵姐可不是好女孩了。”


  “不,她喝酒啊。”唐影提醒,崔子堯也想起韓涵桌麵上那瓶不倫不類的紅酒與高腳杯,與唐影相視笑起來。


  兩人此刻並排坐在樓道台階上,指尖點燃尼古丁,像兩隻小小的螢火蟲,唐影說對了你等等,站起來“噔噔噔”爬了兩層,從樓梯間的隱秘角落裏翻出一個煙灰缸,對崔子堯眨眼說:“我之前和玉姐經常偷偷在這裏抽煙,所以藏著一個煙灰缸。”


  崔子堯露出羨慕神色,“你倆關係真好。”


  唐影笑了笑,將煙灰缸放在兩人之間,彈了彈灰,繼續話題:“來,說吧,韓涵姐又怎麽了?”


  崔子堯的表情黯淡了下去,扯扯嘴角: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跟她幹得受不了的時候,就會來樓梯間裏哭一哭,或者抽根煙。


  唐影忍不住伸手攬了攬她,安慰:“我實習的時候也喜歡在樓梯間哭。不過,據我所知,最常規的是在衛生間隔間裏哭。”


  “衛生間隔音不太好。”崔子堯小聲說。


  “對,而且我有次正準備要哭,結果你知道多慘嗎?隔壁間正好在鬧肚子…啊我的天呐!那聲音叫一個鏗鏘有力…我還沒來得及哇哇大哭,就被熏得跑了出去…”她語調誇張。


  崔子堯一愣,撲哧笑起來。她笑了一會兒,總算緩和心情,擦擦眼角,接著對唐影說:

  “這次是這樣:C公司的那份大數據行業報告,之前又對於其中一處法律問題,韓涵和我的思路存在明顯差異,但我沒有堅持自己的觀點,按照她的想法寫了意見書,結果後來與客戶開會,這一點被客戶質疑了。韓涵把鍋甩到了我的頭上。”


  “你是在後悔沒有堅持自己的想法?”唐影問。


  崔子堯點點頭,“是。結果這次項目快要完結,又出了個岔子,我和韓涵的意見不統一,我還是覺得我是對的。但我永遠說不過她,最後背鍋、熬夜辛苦修改的又得是我。”


  唐影想了想,告訴她: “要不這樣?你提前做好兩個大概方案,一個按照她的思路,一個按照你的思路。先把按照她思路寫的文本給她,然後告訴她按照這個思路可能存在哪些問題。這時候,如果她問你的看法,你就可以拿出你準備的另一個版本了。”


  崔子堯頓了一會兒,又問,那如果她不問呢?

  “不問也沒關係。隻要上述郵件你記得同時抄送老板。既然你已經做了必要風險提示,她不聽,之後也怪不到你頭上。”


  崔子堯這才明白過來,想起什麽,佩服起來:“難怪了,MA公司這個項目,韓涵再怎麽想甩鍋,都拿你沒辦法。”她將煙灰掐滅,看著唐影,由衷開口:“唐影姐,你好厲害。我今年就畢業了,要是以後能跟著你和玉姐就好了。”


  兩人休息地差不多,起身拍了拍褲子,唐影笑起來:“有事你可以隨時問我們啊。以後還能一起抽煙。但…換導師這個……可能行不通。你無緣無故換過來,韓涵姐臉上估計不好看。”


  崔子堯白白淨淨的臉上淡去表情,她伸手殷切替唐影拍了拍褲子邊上殘餘的一點灰,似乎有點沮喪,細長的脖子點點,過了許久才說:“嗯……也是……”


  在唐影拉開樓道安全門的時候,她好像聽見崔子堯小聲說了一句:

  “要是……韓涵姐不在就好了。”


  唐影下班的時候將近晚上9點。先是老板將韓涵叫到辦公室,之後又發郵件給唐影,讓她負責完結馬其遠公司的並購項目。按照之前為客戶提供的工作計劃,今天下午就是項目死線,唐影隻好又咬牙灌了兩杯咖啡,掙紮著修改完法律意見書。


  郵件發出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看了看手機,兩個未接來電——許子詮。


  她簡直佩服自己,這周沉迷工作無法自拔,差點忘了還有一個男朋友。


  許子詮的電話在兩個小時之前。微信上問唐影要不要吃飯。兩人本約好等周末搬家時再見,許子詮卻等不了,非說自己今天正巧就在附近,千方百計要見上一麵。隻不過她照了照鏡子,連續熬夜,眼睛紅得像兔子,再多粉底也掩蓋不了黑眼圈。她還是強行在洗手間裏給自己補了個妝,盡量看起來光彩可鑒。


  唐影回了電話問他在哪兒。許子詮說:“你們辦公室樓下商場的Costa。快下來,我要餓死了。”


  為了等她吃飯足足等到晚上八點。


  工作日夜晚的國貿地下商城仍舊熱鬧,“下班”兩個字是屬於每一天的高光時刻,空氣裏泛著愉快的氣息。閑逛的的白領魚貫遊來遊去,飄向各個目的地。許子詮混在其中,過分紮眼,一眼就能認出。


  唐影走到他麵前的時候,他一把揪住她的臉仔仔細細看了一圈,看得唐影心裏發毛:“幹嘛?”


  “看看你有沒有猝死的先兆。”他一本正經,一邊看還一邊捏她的臉:“還好皮實。經得起高壓折騰。”


  他知道她這幾天接連熬夜,忙到吐血,發給她的信息往往半個小時以後才能收到回音。他為表關心,有事沒事就給她發幾條標題諸如《震驚!女律師家中猝死,告訴你精英生活有多拚!》、《可悲可歎!一年十五名律師猝死,法律竟成高危行業?!》的微信公眾號,以示警醒。


  兩人確實將近一周沒見,唐影看了許子詮一會兒,恍然大悟:“你是不是特心疼我?”


  “……”他一愣,轉開頭,抓了她手腕就說吃完飯帶你去個地方。


  “哪裏?”


  “開房。”


  許子詮真的帶唐影開房去了。這話說得直接,行動也直接,唐影一臉懵圈,傻傻被他牽著,兩人隨便吃了日式拉麵,還未消化完,就一副猴急奔赴床榻的姿態。


  大概是許子詮的表情太坦蕩,人也好看,哪怕在酒店大堂登記入住的時刻,唐影內心還是幾分穩賺不虧的心態。


  她一邊懷疑他是不是故弄玄虛,一邊自我審閱內衣是否合規。等許子詮刷開了門卡,酒店套房特有的味道撲麵而來,2米的大床映入眼簾。唐影才震驚看向許子詮:“真的開房?”


  “不然呢?”他扣了房門,插上房卡。


  “做什麽?!”她目瞪口呆。


  “睡覺。”他伸手奪下唐影的包,拽著她坐到床邊,“你昨晚一夜沒睡,現在給我好好睡覺。”


  哦,是這個層麵的睡覺。


  許子詮為了表示自己絕無其他想法,特地要了兩床被子,一人卷成一條春卷形狀,寬大的雙人床,兩人隻露出兩個腦袋。像是等待進化的毛毛蟲。


  唐影規規矩矩洗完了澡,裹了酒店浴袍鑽在被窩裏,被許子詮沒收手機,一副待宰羔羊模樣。他卻在一旁愉快刷著論壇。房間裏關了燈,隻有他的屏幕是唯一的光源,手機幽幽亮光打在他臉上,唐影原本確實困到了極致,但此刻看著他,忽然又不困了。


  她蠕動到他身旁,試探性叫了一聲:“許子詮……”


  “嗯?”他從屏幕中抽出注意力,瞟了她一眼,命令:“睡覺。”


  “內個,我今天穿的是成套內衣。”她委婉提醒。


  “嗯,黑色的…”他慢條斯理,將手機放到一邊,側過身看著一臉石化的她:“你剛剛換衣服的時候,我雖然背過身,但從窗戶的反光裏看到了。”


  “??!!?”


  他接著揶揄:“你眼光挺好,是我喜歡的款式。"

  她怔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你現在……是不是隱忍地很辛苦?”


  他被逗笑,伸手捏了捏她臉,表示:“還行吧,能撐得住。”


  唐影有點失望,裹著厚被子扭了扭,“我們這個戀愛談得太素了…”


  “喲,你還想有多葷?”


  唐影湧起幾分興致,誘導他:“我們都來開房了,卻連對方的手都碰不到。是不是有點遺憾?”


  許子詮笑起來,從被窩裏鑽出來一些,騰出兩隻手,隔著被子將她攬在懷裏,問:這樣呢?葷一些了?


  “葷一些了。”唐影點點頭,腦袋在他懷裏拱了拱,深深嗅了一口氣,聞他懷裏的味道。


  過一會兒又歎氣,仰頭看他:“唉,雖然碰到了手,可是連男朋友的嘴也碰不到。還是太素。”


  許子詮知道她心思,勾起嘴角,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問:“這樣呢?是不是更葷了?”


  唐影滿意了。


  從被窩裏掙紮著伸手摟住他的脖子,頓了一會兒,又溫溫柔柔問:許子詮,你是不是不行呀?連開房都開得像純愛片。


  “……”


  他深情的表情僵住,揪她的臉警醒:“還會激將法呢?後果很嚴重,勸你不要輕易嚐試。”


  唐影吐了吐舌頭,這回認真了神色,又問:“喂許子詮,那你是不是特別行?”


  畢竟,曾經以渣男自居。


  問題一個比一個勁爆。


  他皺著眉頭伸手擼亂了她的頭發,“你滿腦子都是什麽。”


  “我這是盡職調查啊。”唐影騰出手將被他弄亂的頭發理順,開始捏他的臉玩,滿嘴跑火車:“總得知道我未來夜生活質量如何?你說說吧,是一夜七次,還是七夜一次,還是……一次七夜?”


  一邊暢想,某人臉上的笑容一邊因為這般越發脫離實際的暢想而蕩漾起來。


  許子詮懶得理她,掰下她的手,又將她不老實的爪子塞進被窩裏,重新將她裹成一長條:“你以後試試就知道了。”睨了她一眼,伸手刮了刮她鼻子:“要是不滿意,唐律師您再退貨也來得及。”


  唐影見他躺到一旁重新拿起手機,一副手機比女朋友更好玩的姿態。不敢相信,再次確認:“你真不打算今天試?!”


  “不試。都說了讓你好好睡覺的。你快睡。”他看著手機屏幕,伸出一隻手闔在她眼簾上,遮住她那雙不安分的眼睛。


  “那為什麽要來酒店睡?!”她眼睛被蓋住,仰著脖子控訴:“我一個人在家也能睡啊!”掙紮著躲開他覆在自己臉上的手,張嘴就要咬。


  咬是濕漉漉又凶狠的吻。她的舌尖唇齒從他的掌心濕濕勾過,惹人心底發麻。


  上次也是這樣被她咬到失控。許子詮在下一秒掀開自己被子,欺身上前,居高臨下貼近她,語氣危險:“又來?”


  可惜這女人卻一點不害怕他,隻顧哀怨歎氣:“唉,我實在意難平……怎麽說也是一個妙齡女子,洗幹淨了跟古代妃子侍寢一樣躺在你身邊,你竟然對我毫無欲念…”


  他哭笑不得:“那你想讓我怎麽樣?展示對你的欲念?”


  唐影點點頭:“小說裏都這樣,一男一女共處一室,或者被下了什麽合歡香,男的明明欲火焚身,卻死死咬牙硬撐。這種橋段我最喜歡。”


  “……”許子詮匪夷所思看著唐影,無奈:“你還真是喜好別致。”


  “那是,不然怎麽會喜歡你。”


  她接得順暢,像是不假思索。他一下愣在哪裏。


  下一秒心尖與嘴角不自覺勾起,許子詮擰了擰她的耳朵,鼻尖貼近她,“這話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


  他呼出的氣息是熱的,輕輕撩得鼻子發癢,唐影安靜了。


  她與他的鼻尖碰在一起,許子詮承認:“這一周都沒怎麽聯係,我很想你。你呢?”


  四目相對,兩人不由自主都垂了眼,目光落在對方的唇上。彎彎嘴角,唐影沒有回答——她抬了抬下巴,湊上他的唇。


  這是帶著相同酒店牙膏的吻,薄荷味的,淺淺還沾染了彼此的味道。唇齒相交,她的手腳被周身被子死死縛住,壓製又溫柔。先是小心翼翼,而後呼吸變重,帶上了幾絲粗暴,他熟練掠奪走她的空氣,輾轉廝磨間身體燃成火焰。而他是擅長玩火的人:知道如何點燃,又知道如何在一切失控之前熄滅。


  蔓延的不可收拾的糾纏,最後化作輕輕一點。


  他撫著她的臉看她,看她混混沌沌迷迷蒙蒙沾了水汽的眼,手指梳進她的發。


  “唐影。”他輕輕叫。


  她抬了眸子,臉頰發紅發燙。看她似乎還是一臉懵懂,被自己吻暈,油然而生了幾絲成就感,許子詮笑起來,問:

  “這是什麽表情?傻乎乎的。”


  “大概是…欲罷不能。”她老實回答,眼巴巴看著他。轉念一想,歎了口氣:“算了,下一次吧。好久沒睡個好覺了,估計我狀態不佳。”


  “嗯。”許子詮點點頭,側過身將裹得嚴嚴實實的唐律師抱在懷裏,嘴角勾起,語調卻一本正經應和:“那種女主角明明欲火焚身,可卻咬牙死撐的橋段。我發現,我也挺喜歡的。”


  第57章 他們分明對彼此猴急,卻礙於各類情愛規則,不得不裝腔作勢,以抑製這份猴急


  唐影一覺睡了足足十個小時。


  迷迷蒙蒙中覺得腰上箍著一雙手,她下意識就不耐煩去踹。蹬了兩腿,才聽到有人吃痛,抱怨:“幹嘛啊?這麽凶?”


  語調還帶著睡意。像是不滿唐影,腰上的手又箍緊了一些。


  唐影這才反應過來,轉過身正對許子詮,伸出手指頭一點點玩他頭發,嘻嘻笑起來:“抱歉哦,單身久了,還不太習慣。忘了自己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他哼了一聲,正要吻她,才想起兩個人似乎都沒刷牙。清醒了一些,皺著眉頭從枕頭摸手機看時間——上午8點。距離鬧鍾響還有一個小時。


  唐影也把腦袋湊過去,拍許子詮,“把我手機還我。”


  為了逼她好好睡覺,他昨晚一到酒店就沒收了她的手機。許子詮翻身下床的時候,唐影發現他穿T恤睡了一夜,衣服已經皺到不成樣子。但勝在身材肩寬腿長,仍是賞心悅目。唐影雙手托腮在床上甜蜜蜜看著他,可嘴上還是吐槽:“許子詮,你是不是身材不好?所以都不敢脫了衣服睡覺。”


  許子詮一愣,將她的手機從包裏掏出來,扔到她麵前的床上,揚了眉毛說:“我算是看透你了。昨晚先是擔心我不行,這會兒又說我身材不好。你是不是參加過什麽PUA培訓班,專對我精神打壓呢?”


  唐影笑起來,拿起手機解鎖,抬頭看他:“那我換個方式:許子詮,你是不是身材太好?所以特地穿著衣服睡覺,就怕我把持不住自己,半夜對你獸性大發?”


  “這還差不多。”他滿意了,走過來摸摸了她下巴。卻發現唐影低頭開著微信界麵,一臉嚴肅——


  100多條未讀消息,來自所裏的工作群。她迅速將全部信息看了下來。才知道是出事了。


  “怎麽了?”許子詮問。


  唐影歎了一口氣,點開其中一個連接,將手機遞給了許子詮:


  界麵上是一份常規的法律風險公開報告,印著C公司的logo,報告很長,足足有幾十頁。而在唐影遞上來的那一頁,仔細一看才發現,中間一行文字出現了一大串莫名其妙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像是一句刻薄嘲笑,混在嚴肅的公開法律風險研究報告裏,觸目驚心。


  許子詮驚訝:“這…是不小心失誤摁上去的嗎?”


  唐影點頭:“應該是吧。但不知道為什麽沒能檢查出來。報告是昨天晚上下班時候發出來的。結果有人第一時間研讀,發現了這處失誤,大清早當做笑話一樣截圖。一上午就在朋友圈傳遍了。”


  “這下C公司可丟人丟大發了。”許子詮歎。


  沒想到唐影捂臉搖了搖頭,“不止,這份報告,是我們團隊做的。”


  享受報告上署名權利的人是韓涵。還有一個掛名的是老板。


  這份法律報告算是韓涵近期手頭較大的項目之一,她拉著崔子堯前前後後折騰了將近兩個月才完成。據崔子堯昨天在樓梯間裏吐槽,韓涵對於大方向把控不多,反而著重於文本細節,一旦發現錯別字、甚至格式問題,必定當麵斥責,斥責完了,再拍著胸口熄火,不忘優雅抿一口紅酒。


  隻沒想到這次竟然犯了這麽嚴重的低級錯誤。還是公開文本,給客戶鬧了笑話。


  “防不勝防。”兩人唏噓。


  他們此刻穿戴完畢,並肩坐在床邊,聊了一會兒韓涵,又玩了一會兒手機,不得不承認距離上班還有足足一個半小時。這樣的時長似乎能做很多事情,但在這樣一個時間段,對於一對剛在一起的男女,又似乎不適合做太多事情。


  總有一部分人的相愛充滿了擰巴的色彩:他們分明對彼此猴急,卻礙於各類情愛規則,不得不裝腔作勢,以抑製這份猴急。比如“女孩子的第一次應當神聖又寶貴”;又比如“想要長期發展的男女,不可以太早上床”;還比如“越是慎重,就越應該尊重,最好的愛情不是占有,而是嗬護”……


  欲望在通行的規則裏流於低俗,純潔到柏拉圖的愛情才是上流。


  好像壓抑,才能證明真心。


  兩人互相無奈看了彼此一眼,許子詮問:“要不我們下樓吃個早餐?”


  唐影趕緊說,行啊。


  許子詮起身的時候,唐影再次瞥到了他身上睡了一晚上皺巴巴的襯衣,實在忍不住,從酒店櫃子裏翻出熨鬥,晃了晃示意他:“對了,你衣服脫了。”


  許子詮一愣,轉而笑起來:“那你可要把持得住。”


  唐影嗤之以鼻,“我日均在抖音點讚的腹肌猛男都能繞地球三圈。”她麻利支好了熨衣架對許子詮宣布:“普通小小場麵可……”


  話沒說完,許子詮已經把衣服脫了。


  唐影的笑還僵在臉上,“震撼不了我”的宣告還未出口便以實際行動證明了何為震撼。她愣了半秒,趕緊慌亂地垂了眸子,這才發現看豬跑與吃豬肉,永遠是兩回事。


  男朋友的身材——隻能用“臥槽”兩個字來形容。唐影接過他遞上的衣服,迅速瞄了第二眼,埋頭,又在心裏說了三個臥槽,臥槽,真他媽的臥槽。


  “怎麽了?”


  許子詮看她。


  “嗯?沒什麽呀,我就是覺著……” 唐影低頭使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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