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她從不知相思意
第五十五章 她從不知相思意
僻靜山穀,絕美之處。
峻山環繞,流水淙淙。
隻是這一切在離風眼裏都幻化成虛無,他在這裏已經靜修幾日了,卻仍然無法讓心完全靜下來。
他終於成功讓若瑤遇到了太子,讓她按照既定計劃成為太子妃。
於是,離風堂裏,若瑤嫁了,芊語走了。
又像它最初的模樣,空無一人,死氣沉沉。
離風還會習慣性的喚來影和魄,像以前一樣囑咐一句:“時刻關注離風堂,一定要保護好她們姐妹!”
還會時不時想要問一句:“阿若在哪裏做什麽?”
直到魄愣了愣,站在原地沒有離開的時候,離風才想起身此刻在東宮的若瑤,已經不需要他的暗中保護了。
離風就開始把自己藏在這個山穀裏修行淩雲訣,本以為這樣無人打擾的環境可以讓他暫時忘記相府後山的那八年。可是很明顯,他高估了自己。
從記事起,他的生活就隻有不苟言笑並且嚴苛的師父和大師兄。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離風心中的嚴父卻突然蹊蹺的駕鶴西去——
他清楚的記得,那一日,恰是淩昀迎娶慕容嵐的日子。
師父就在這個山穀的密室筋脈盡斷,吐血不止。
已經將淩雲訣修煉到第九成的師父,按理說根本不可能再有人可以傷到他,而且還傷的如此之深!除非……他是自己傷了自己!
可是,毫無緣由的,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難道,是練功走火入魔,不得已而為之?
難道,之前見過什麽人?那人對師父說了什麽話?
這一切,都隻成了不可靠的猜想,離風和師兄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臨終時,師父將兩個徒弟喚來,把整個門派都交給了一向頑劣的離風,讓大弟子離塵一旁輔助。
隻是,有番話,離風覺得略顯突兀。
師父將門派交給他時,並沒有說其他的,隻是頗有感觸道:“風兒,為師謹遵師尊教誨,好好參禪悟道,遠離紅塵……到頭來,還是覺得自己當初做錯了……如若動情,你……大可不必斬斷情絲……咳咳……滅人欲,為師認為,大錯特錯……不該啊……”
也許這是師父埋藏在心裏的一輩子的遺憾吧?終於在臨死前說了出來。
雖然離風不知道這番話的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故事,但是他大概可以猜到——因為禁欲,師父不得已錯過了很多人很多事。
師父的遺體就完好無損的保存在那個密室,隻是離風再也沒有進去過。他了卻了師父唯一的遺憾,重新劃分了各門各派,不再強製性的滅人欲。
隻是,師父……
對於你自身來說,會不會太晚了?
“師弟。”滿目擔憂的離塵來到他身後。
雖然身份有別,離風是師父的傳承者,貴為本門之首,但是私下二人親厚,一貫以師兄弟相稱。
離風幾日閉關,他心中頓感不安,來到這裏卻發現離風麵對如畫山水自顧自的出神,更加覺得疑惑。
“大師兄,怎麽到這兒來了?”離風見到他,覺得意外。
“……”離塵盯著他的眼睛看了片刻,“若是我不來,當真不知道你有了心事,尋了個由頭在這兒發呆!”
離風像是被對方看破一般,不自在的斂眸,輕咳一聲:“咳咳……師兄怎麽這樣說?”
“師弟,雖然我從未離開過這兒,但是並不代表我對朝堂之事一無所知。當年你闖入那片毒林,如何安全回來,是何人救了你,我都知道。隻是……念著同門之誼,幫你瞞住師父罷了。”離塵頓了頓,“自從師父離世,門派不再讓弟子們清心寡欲,有關你的私事我也不想再過問。隻是……師弟,習慣是可怕的感覺,師父走後,你萬萬別再沉溺於這樣的錯覺無法自拔!”
雖然離塵沒有點破說明什麽,但是一字一句都敲擊著離風的心扉——習慣?我是習慣與阿若八年的相處了麽?所以,她的離開,我放不開?
言盡於此,離塵並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安靜的站在他身旁共同觀賞這空穀美景。
隻是,離風的心境與這幾日已經全然不同了——或許,這樣躲進山穀逃避那些事情不是唯一的方法。
既然一味的安靜已經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那麽就讓喧囂將他狠狠地掩埋吧!
幾日後——
依然是煙柳之處,這兒最不缺的就是人。男人女人,混跡於其中,多少年來一直如此。
醉清居門外,此刻迎來了一位氣質與之很不相配的男子。
自從這兒嫁出一位名動京城的藝伎後,醉清居的名聲逐漸也向銅雀樓靠攏,並肩為京城兩大煙花之地。
而這位藝伎,便是那慕容嵐。
離風看著醉清居牌匾的眼神立刻多了幾分厭惡,不過,他很快便邁入前廳融入人流之中。
鳩雨細,燕風斜。春悄謝娘家。一重簾外即天涯,何必暮雲遮。
釧金寒,釵玉冷,蕩醉欲成還醒。一春梳洗不簪花,孤負幾韶華。
觸及眼前奢靡之景,離風心中的不鬱更甚。
隨意扔下重金,跟著驚喜不已的老鴇來到一雅間,他換上了不為人所知的一張臉——放蕩不羈,邪魅狂狷。
隻見寢殿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範金為柱礎。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榻上設著青玉抱香枕,鋪著軟紈蠶冰簟,疊著玉帶疊羅衾。
雅間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隻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堪比當年潘玉兒步步金蓮之奢靡。
離風正等著所謂花魁過來獻藝,不料最先進來的卻是一位穿著樸素的女童!
對方雖然年紀輕輕,卻不像是沒有見過大場麵的人。麵對離風眼中的打量與疑惑,絲毫沒有局促不安。
而這點,恰恰在他心底烙下了很深的烙印——
曾經,他也見過這樣無所畏懼的眼神,同樣來自於年幼的女孩。
以至於現在,這樣偶然的相似都會令他記起她,難以忘懷。
阿若,八年前,我就是撞入你那樣的眼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