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墨玉
第五十六章 墨玉
一雙如玉的素手呈上一杯烈酒給他，離風循著這雙手看去。映著燭火，他看清了那女孩烏黑長發盤成雙髻，髻上簪著一支珠花簪子，上麵垂著流蘇，很是素淨。
她為他呈上酒杯時，流蘇就搖搖曳曳隨身形晃動。
離風了然一笑，握住她將要縮回去的手問道：“小姑娘，你是這兒的什麽人？看你年紀不大，這會兒怎麽不待在家中？”
女孩顯然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又鎮定下來，不留痕跡的抽開手。依舊低著頭回話：“我的家就是這醉清居，夜姑娘收養了我，為她做些事情是應該的。”
“夜姑娘？”
“公子請再等等，我家姑娘很快就會來向公子獻藝！”言盡於此，女孩就想退出雅間。
而此時，抱著琵琶準備獻藝的花魁夜姿進了屋。
她朝離風行禮後，用眼神示意女孩留在屋內，隨後便坐在正前方的方凳上開始演奏。
隻是，聽著這出眾的琵琶音，他心裏絲毫沒有觸動，而是朝夜姿身後的女孩招了招手。
女孩為難的看了一眼夜姿，還是來到離風麵前，輕聲問：“公子，何事？”
“我記得……銅雀樓裏，有位京城人士皆知的藝伎湄蕪，她演奏的琵琶乃是一絕。你說，你家夜姑娘和湄蕪姑娘相比，誰彈的更好？”他盯著她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女孩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即使很快依然被離風捕捉到，他同樣暗自笑了笑。
“也許是先入為主吧……在我心裏，夜姑娘彈奏琵琶更勝一籌，因為她所奏的每一個音都能直擊我心，而不是湄蕪姑娘所奏的隻悅我耳。”想了想，她這樣回答。
離風突然又抓住她的手將她扯到自己身旁，順勢讓她安穩的坐在自己膝上，右手扶住她略有顫抖的後背，在她耳邊低語：“別怕！”
琵琶聲戛然而止，夜姿怔怔的看著眼前一幕，出聲阻止道：“這位公子，璟妍隻是我身邊的粗使丫頭罷了，萬萬不可……”
“退下！”離風的確對她沒有一丁點興趣，毫不留情的想要趕走她，“這些不需你說。”
他一直留意著女孩的動靜——
隻見她朝夜姿微微頷首，一直僵持不下的夜姿最終才妥協，抱著琵琶離開雅間。
見她離開，離風低頭柔聲問女孩：“你叫璟妍？”
“是。”
“想必……你對這裏也沒有多少感情吧……”這是他由衷的感慨，並無半分虛假。
“……沒有。”這次回答，她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反駁他說出沒有，還是回答他的確對這裏沒有感情。
從進屋到現在，雖然夜姿與這小丫頭始終都在營造一種錯覺，但是細節方麵還是疏漏了。
作為一個粗使丫頭，如果當真被客人留著不放，本應有的慌亂絲毫不見，好像有什麽很大的把握讓她可以成功逃脫一般。還有她對夜姿的頷首示意，這完全顛倒了主仆關係，更像是一種合作關係。
最後，夜姿離開，之前的主仆情誼再次消失的無影無蹤。她離開的是那樣氣定神閑，好像留下這小姑娘真的可以抵住一切一樣。
所以，他心中和這女孩有了一場博弈，一次賭局就此開始。
“剛才你也看見了，若是真有什麽難纏的客人，你的夜姑娘根本救不了你！”思忖片刻，離風解下腰上佩戴的墨玉交給女孩，“以後遇到什麽急事，摔碎它便是。”
女孩握著這溫潤的墨玉，疑惑的問：“摔碎它你就會出現嗎？”
“哈哈……試試看吧！我定當保你無虞！”離風將她抱住放在一旁的榻上，自己則起身，“今日相遇也是緣分一場，權當是我的見麵禮了。收下也好，丟掉也罷，隨你了！”
璟妍的手指觸碰到墨玉一側的刻紋，默不作聲的把它放入隨身攜帶的荷包裏：“謝謝，我收下了！”
離風但笑不語——
除了阿若，再難找到這樣一個人了……
他推門離開，屋內隻留下璟妍一人。
此時，她又從荷包裏取出那塊墨玉，仔細打量著那些紋路——
“怎麽會？！”她蹙眉自語，同時從身上香囊內拿出一小塊紙片對照著墨玉反複看了看，將紙片放在燭火上湮滅成灰。
璟妍把這墨玉藏在貼身的衣兜裏，敲了敲榻左側三下，中下側一下，來到牆角處掀開機關設定的一角，迅速鑽了進去。
雅間內，一切如常。
相府——
淩蔓清正在練習棋藝，可惜心浮氣躁，屢戰屢敗。終於推開棋盤，有些歉疚的對棋師說：“夫子，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我的狀態不太好，恐怕不能繼續下棋了！”
棋師客氣的拱拱手道別：“大小姐注意些自己的身體，什麽時候好了再來叫老夫過來對弈吧！告辭！”
身旁那兩個小丫鬟，一個為棋師拿著棋盤，另一個引著他向正門走去。蔓清百無聊賴的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麽。
突然，窗口闖入一人！多虧了蔓清也習武，才躲過了這結結實實的撞擊！
“……小姐請恕罪！”來人落地後也是受驚不小，忙不迭的賠罪。
看清這個闖入者是誰後，蔓清關上窗，歎口氣無奈的說：“起來吧！以後做事萬萬不可再魯莽！”
小小的身影投在地上，還有“驚魂未定”的流蘇影子在地麵逃竄——來者正是璟妍！
“這麽晚過來，又是如此匆忙，可是出了什麽事？”蔓清遞了一杯熱茶給她，“先喝點暖暖身子。”
璟妍將茶水放在案上，滿目擔憂的回答：“小姐，我來……隻是想告訴你，夜姿這個人不可盡信！”
“哦？怎麽說？”
“之前她提出與我們相府合作，曾經拿出自己曾為終南山弟子的身份說事，武林第一大門派夜門門主是否會收女徒弟我們都不知道，當時假裝相信也不過是權宜之計。不過今日……據我了解，這個身份很可能就是假的，這個夜姿，也許向我們隱瞞了更多的東西！”璟妍說話的時候，好幾次都想把遇見離風的事情說出來。
畢竟，就是因為他的出現，自己才看出了端倪。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緊貼自己的那塊墨玉傳遞的莫名的暖意，竟有了三緘其口的效果！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轉告娘親讓她繼續派人調查的。”蔓清點頭，“銅雀樓那邊，安排的那個人怎樣？”
璟妍一愣，立刻會意：“那個人叫玖歌，看品性倒是端正，不過到底是夜姿找來的人，我會繼續調查她的，請小姐和夫人放心！”
蔓清一想到自己因為若瑤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憤怒便難以壓製：“一定要調查仔細些！萬萬不能再讓那個賤人鑽了空子！”
獨自按捺住心中的不快後，蔓清再次催促璟妍喝茶：“你這傻丫頭，說了這麽多也不口渴麽？趕緊喝了它，不然該涼了！”
雖然，璟妍隻是安插在醉清居中的眾多棋子之一。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讓蔓清總願意拿她當做妹妹看待。
這一點，沒有更改過。
與若瑤芊語姐妹不同的是，她們之間多了一層利益關係。
這也許是璟妍沒有完全吐露事實，隱瞞離風身份的真正原因吧？
在那個雅間，對比過圖後，她已經發現墨玉主人就是夜門門主的事實！隻是，她沒有說。
讓它，成了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