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重返茗塵穀
第二百三十八章 重返茗塵穀
若瑤走進傾天居寢殿的時候，並沒有讓人通報。
或許是因為剛從宮中下朝回來的緣故，又或者，是因為伊人永逝不可再得，他的眉峰微聚，棲著一抹淡淡的疲憊，溫煦的陽光從窗外斜斜射來，他的麵容一半沐浴微亮一半仍留在淺暗的陰影裏，側臉的弧度英俊異常，那是隻需一眼，便足以誘人深陷的心折沉淪。
聽見腳步聲，他懶懶的睜開眼睛，眼眸深處的漫不經心，在對上若瑤的那一瞬間驟然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閃而逝的亮光，他定定看著她，沒有說話，就連空氣中，仿佛都帶了一絲緊繃。
若瑤暗暗做了個深呼吸，垂下羽睫，對著他溫靜福下身去：“臣妾見過殿下。”
再抬眼，他眼中的亮光已經尋不到了，眸中重又隻餘一片深靜幽邃的暗黑，似是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你有身孕，不必拘這些虛禮。”
很快便有丫鬟進來端上茶水點心，而若瑤看著他靜靜開口：“臣妾有事想要求殿下應允。”
他淡淡點了下頭，霧吟便帶著一眾小丫鬟退了下去，輕輕帶上了門，諾大的房間裏便隻剩下她與他。
若瑤暗暗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平靜看他，輕而堅持的開口：“臣妾想要去一躺茗塵穀，請殿下恩準。”
若瑤告訴他，樊逾越已經對他說過一遍的話。
她告訴他，她想要留住這個孩子。
她告訴他，茗塵穀地處奇險又遍布奇門遁甲之陣，尋常人根本無法進到其中，更遑論得見離塵。
而即便是見到了，也斷無可能將他請出穀，拉入這俗世紅塵之中。
這些，是她說給他聽的理由，也是她心中所想。
當日，若瑤讓樊逾越替她撒下這個謊，她還記得他眼中反複掙紮的矛盾神情，激烈到，就連她也微微錯愕。
當他終於點頭應承的時候，目中似有釋然又似傷痛愧疚的神色，複雜而又古怪，卻並沒有等她多問，提起藥箱揚長而去。
若瑤並不知道，他是怎麽去和南承曜說起，但她知道，從他點頭的那一刻起，他會做到。
而她，也並沒有騙他，若是瑤華還在個世間的話，她想，瑤華也會希望這一切的真相，大白於天下。
離塵，或許並不是這世間唯一一個，可以保她腹中孩子平安出世的人，卻無疑是，最有可能知道這所有真相的人。
若瑤並不是為了瑤華才這麽做，隻是不想，再這樣不明不白的生活下去，她想要知道真相，不管，這真相究竟是什麽。
軒轅亦辰的點頭，其實是在她的預想當中的。
若瑤準備好了太多的說辭，預演過一遍又一遍，為的，就是他能同意。
甚至於，她還想過，即便他不同意，另辟途徑她也是要去的。
可是若瑤沒有想到，他同意得那樣輕易，她還有太多的說辭沒來得及說出口，而他隻是極淡的點了下頭，說：“既然這樣，我安排人護送你去茗塵穀。”
若瑤有些怔然的看他，知道這其中，必然有什麽她所不知道的，很重要，可是一時之間，她並沒有辦法猜透到底是為了什麽，而她並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她隻是想要知道一個答案，並不會耽誤太久的。
而他深深看著若瑤，眸底有藏得太深太沉的晦暗光影，唇邊卻漸漸勾出輕鬆微笑。
忽而就上前，不顧若瑤的抗拒將她擁入懷中，她看不見他的臉，隻能聽他的聲音，明明笑著，每一個字卻都沉得嵌入她心底，直到如今，還一直在她耳邊回響，久久不絕，就如同，他最後的那個擁抱一樣，緊到微微顫抖，卻終於，一點一點，慢慢鬆開。
他說，瑤兒，你等我，等我把手邊的事情處理好了，便到茗塵穀陪你，等我們的孩子出世。
若瑤隻記得自己，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夫人，前方應該就是茗塵穀了，隻是馬車無法通行，還請夫人下車一看。”
車簾外，冷肅寒洌的聲音響起，是熙韞。
她的身上總是有著濃得化不開的冷酷肅殺之氣，雖對她們一直恭敬有禮，子衿卻總是一見她就控製不住的瑟縮，還曾暗地裏對若瑤小聲嘟囔，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怎麽就選了這麽個可怕的人護送她們，之前從來都沒見過，現在又成天跟著，也不怕嚇到小姐肚子裏的孩子。
然而若瑤卻知道，最得力的劍，往往也藏得最深，依軒轅亦辰的性子，對他卻連淑妃娘娘的事情都尚不避諱，可見信任之深。
現如今，他又讓她一路護送自己前往茗塵穀，其實若瑤是並不擔心的。
除了熙韞，還有幾個若瑤從未見過的男子與她們一路同行，皆是恭敬而規矩的跟在馬車外麵，禮數周全，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
而這一路上，若瑤認識的人，便隻有馬車內的子衿和霧吟。
若瑤此次出行並沒有讓外人知道，就連慕容嵐和淩昀，或許也隻是以為她如他所說的一樣，因為體弱，正在東宮內，靜養安胎，不讓任何人打攪。
所以此行的隨從裝備，就外表看來，全都極為簡單，他或許是擔心子衿的性子太經不得事，於是便將霧吟安排在她身邊，霧吟做事曆來清持穩重，這一路走來，很多事情，也的確是多虧了她一一費心打點照料。
此刻，她將麵紗取出替若瑤戴上，方輕輕拉開了馬車車簾。
子衿先跳下馬車，然後小心的伸手扶若瑤下車，若瑤舉目望去，不由得一怔。
是按著她記憶中的方位一路走來的，眼前，也的的確確是茗塵穀的入口。
隻是，記憶中離塵親手布置，用來阻隔漠漠紅塵的那些精深陣法，卻再尋不到了。
依然是有奇門遁甲之陣封住入口，隻是那卻是最簡單的，隻要略懂一二的人，都不會被困住，而若非親眼所見，若瑤絕不相信這會是他所安排的。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若瑤念著口訣帶眾人一同入陣，一開始還步步謹慎，擔心著這陣中是不是會暗藏玄機，可是沒有，她們並沒有費太大的勁，便輕輕鬆鬆的闖了過去，站到了茗塵穀的境地。
當那片鬱密的海棠花林重新出現在她眼前時，她心中的擔憂和疑惑，才稍稍得到緩和。
四顧看去，亭閣依舊，隻是多了精妙陣法環繞其中，他竟是將原本置於穀外的玄機放入了穀中。
短暫的釋然過後，隨之而來的，卻是更深的疑惑，既然他依舊不打算讓人隨意進入，那何不把所有喧囂隔於穀外看不到也聽不到的地方，既容外人入穀，卻又不肯讓其深入，這究竟是為了什麽？
正暗自思量，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和女子冰冷嘲諷的話語：“我還當是誰呢，原來竟是當朝太子妃，可真是稀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