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互相傷害
第三百七十三章 互相傷害
聰慧減福壽，薄福送傾城.……
……
‘唚心宮’大殿內，一片嘈雜，數名身著碧衣的禦前侍女來去匆匆，太醫站在大殿之外議論紛紛……
賢妃的丫鬟青蘭刺殺慕昭容一事，在皇宮裏傳遍，更是驚動了帝都城中的‘太傅府’與‘護國候’府邸，再加上今日陳文倩削發出家一事，整個京城都沸騰起來，市井百姓與朝臣百官都開始分跟議論起來，畢竟皇宮在三年前也曾出現過一場波動，後因皇貴妃陳雲黛、宸妃南宮嫣與賢妃蘇宛如的死而平息。
如今，事隔三年，南宮氏嫣再次出現皇宮，竟又掀起場風波，由此，帝都百興都開始猜測，是否因為帝王甚寵南宮嫣所至，或因南宮嫣是個極有手段之輩.……
皇宮內，人心本就惶恐，今日又聞慕昭儀遭害，更是惶惶不安，就連宸妃傾城與貴妃瑤月等人都安靜了下去，心似惶恐一般的躲在自己的宮殿內，就連探望慕昭容之事都拋之腦後，因而，今日的皇宮可謂是熱鬧，卻又分外冷清.……
‘長生殿’前，王公公與雲瀾站立在大殿中央，二人均是眉宇深鎖，眸光隱隱不安的凝視著那扇緊閉的寢殿大門，心頭糾結難安。
少許，雲瀾的心緒更為煩亂，她聲音微顫的道：“王公公，你說……你說小姐會不會有事？為什麽……為什麽皇上到現在還不出來？”
已經半個時辰了，太醫也沒能診斷出一個結果來，而帝王，更是讓人驚恐得不敢靠近.……
王公公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濃烈的擔憂，但卻依舊安慰雲瀾，道：“小主放心，昭容娘娘不會有什麽事，‘失魂散’隻是一種令人迷失心智的藥粉，並不會傷及性命……”
但是……最嚴重的怕是會患上‘失心瘋’，整個人瘋癲，前塵往事皆忘記……
迷失心智……
雲瀾一怔，而後睜大雙眸，不敢置信的望著也是一臉擔心的王公公，握著絲帕的手不禁顫抖了起來，而後努力平複著心頭的驚恐，道：“王公公的意思是……我家小姐會失憶，或者……或者會瘋癲？”
怎麽會……怎麽可以？
雲瀾的心像是被人劃了一刀般，而後不住搖首道：“不，不會，我要去見小姐，我要去看看小姐……”
說著，就激動的走上前.……
王公公望著雲瀾焦急的神色，心頭也是一陣難過，可是在想到今日帝王趕到現在的神色時，不禁打了一個寒站，忙上前拉住雲瀾的衣袖，小聲道：“小主，別進去，皇上他……他今日心情煩躁，怕是不能叨擾……”
今日，帝王趕到‘承乾宮’之時，慕昭容已經昏迷不醒，像是睡著了一般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就連呼吸都清淺的讓人感覺不到。
當時，他看到皇上愣在了那裏，雙眸幾乎是空洞的望著慕昭容那安靜得令人心慌的麵容，竟是不敢往前走一步，那神色，像是生怕慕昭容當真去了一般。
可是後來，卻又像是發瘋的狂獅一般衝過去，將慕昭容的身子抱進自己的懷中，整個身子不住的顫抖的道：“瑤兒，朕錯了，你別這樣嚇唬朕……朕會害怕……朕怕.……”
可是，慕昭容卻像是故意折磨帝王一般，因為她昏迷的神色太過平靜，平靜得，就連他都不相信那是一個活著的女子……
想到此處，王公公的心更是縮了一下，而後望著雲瀾幾欲哭泣的神色，不禁也感到眼中酸澀，他雖不知曉慕昭容的心中，皇上的位置擺在何地，可是皇上對慕昭容卻是……
或許，慕昭容當真就是三年前的宸妃娘娘吧，否則皇上又何以將情字陷得如此徹底……
雲瀾聽了王公公的話，不禁掩唇落淚，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麽這短短的兩日，為何竟能發生如此大的變故，皇上對小姐的心，她看得太過清楚，所以，也為他痛得夠久。
深吸氣，雲瀾不禁又想起三年前的那夜，帝王見到前來刺殺被擒之時所說的那句話：“朕以為自己已經等了幾輩子……但是，卻沒有想到還是隻能等來一個與她相關聯的人，為什麽……難道她恨朕已經恨到了連回來報仇都不願意了麽.……”
而當時，她早已沒有了殺他的心，隻因她從位見過如此頹廢得徹底的君王，他俊容依舊，卻目帶死寂，但卻又警戒得隻要有一絲響動，都會以為是‘她’回來了，而後，所有的人都會聽到他急喘的低喃呼喚，但隨後卻又見到他那像是從希望的邊緣苦苦徘徊後，依舊不甚跌入地獄的樣子……
閉上眼，雲瀾無聲落淚，她將手抵在自己的心口，不住的祈禱，祈禱小姐會平安無事，更祈禱這上蒼保佑帝王.……
……
‘長生殿’內，光線幽暗，冰冷的空氣中泛著絲絲冷清而壓抑的氣息，唯一能透著光亮的窗子都被緊緊的關上，使得屋外的寒風無法侵入半毫，隻能不停敲打著窗沿……
床榻上，明黃錦綢羅紗帳無力的低垂，燭台上的燭火飄忽不定，不住的跳躍而最後的生命，不多時，便燃盡生命，隻留下低垂凝固的蠟淚。
而空氣中……寂靜的隻剩下屋外的呼嘯的冷風……與女子清淺的呼吸聲……
帳闈裏，明黃色身影如雕像一般倚靠在床沿上，雙眸深沉寂寥的凝視著床榻上沉睡的女子，大手緊緊的握住那隻覆在棉被下的白皙纖細的玉手，十指相扣。
明黃色的床榻上，沐遙寂靜的沉睡，像是，永遠都不會再醒來一般，白皙的麵容上，隻有清淡的柔和，再無其他的表情……
許久……
握住那纖細的手不禁握緊，軒轅亦辰僵硬許久的身子終於動了一下，但是卻是俯下身子將棉被中那柔軟的身子緊緊抱在懷中，閉上了滿是哀戚的雙眼，深深的嗅著沐遙身上的冷香.……
“瑤兒.……”沙啞的聲音帶著無法克製的顫抖，英氣的劍眉擰起，大手撫著沐遙的長發，靠在她耳邊，呢喃道：“別再嚇朕了……朕……真的怕了，瑤兒……朕害怕.……”
……
“三十三重天，離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誰……
誰在說話……
華麗宮殿的盡頭，沐遙一身素潔長裙，站在一座極高的山上，望著周圍飄渺不定的煙霧，以及周遭黑壓壓的一切，卻找不到這個聲音來自何。
“誰……誰在說話？”沐遙有些心慌的喊道，但是輕柔的聲音卻像空氣一般消散在冰冷的風中，像是無法傳達一般。
這裏是什麽地方？為什麽徘徊了這麽久卻依舊在原地？她究竟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抿唇，心頭的恐懼越來越深，急切的想離開，但剛跨出一步，卻發現腳下竟是深幽潭水所蓄積的懸崖.……
沐遙嚇得退後兩步，心頭抖得更為厲害，但是將眸光瞥至別處時，卻更為驚詫的發現懸崖邊上的石頭上，竟沾滿了鮮紅了血跡，還有幾片明黃色衣裳殘留的碎片，那碎片被卡在石縫中，迎著冰冷的寒風肆意的顫動著……
心一窒，呼吸停住，沐遙不禁害怕的咬住了下唇，她一步一步的後退，但眨眼間，再看向那塊石崖上時，竟發現什麽都沒有，愣怔之時，卻又聞身後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她驚鄂回頭，還沒有來得及分辨前方的迷霧中的一切，就見一個白衣女子飛步而來，寒風呼嘯中，那一頭散落在長發在風中飛揚，有些空靈的感覺，而後，掩麵的薄紗突然被狂風刮落，麵容上竟露出了一道並不清晰，但卻尚可分辨的烏黑蜿蜒的胎記……
“你……”沐遙張口，想問這個女子她身在何處，但是聲音還未發出，而那白衣女子卻也像是根本看不見她一般，從她身邊飛躍而過，在空氣中留下了一陣令她熟悉卻又陌生的寒梅香氣。而後，她看到女子輕盈的身子點足落地，站在她剛才所站在的懸崖邊上.……
沐遙怔怔的望著眼前的女子，突然有一種再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隻是一瞬閃過自己的心間，隨後，便像是被風吹遠一般，消逝在腦海中.……
顫了顫長睫，沐遙走上前想跟那名呆呆望著不遠處那華麗建築的女子說些什麽，但是她剛移動腳步，那女子的身子竟像是風中零落的秋葉一般，就那樣輕盈的飄落了懸崖.……
身子一僵，沐遙被嚇住，但隨後趕忙上前想拉住那名女子，可是在她還未來得及伸手之時，另一隻手卻先她一步抓住了那女子的白皙卻纖細的手腕，而後，她見到了一名身穿明黃色龍袍的男子半跪在懸崖邊上，手臂劃過尖銳的石頭，緊緊的握住女子的纖細的手腕，龍袍撕的一聲破裂，鮮血彌漫，而後，聽聞男子沉重急喘的吼道：“你竟敢跳崖……”
跳崖……
沐遙一個激靈，雙眸慌張的望著這兩個人，不知道他們想做什麽，隻聽那個男子低沉的聲音含著顫抖，道：“瑤兒，跟朕回去……跟朕回去.……”
沐遙睜大雙眸，在聽到那低沉的聲音與那個觸動自己心底的名字時，腦中突然閃過了無數畫麵，使得她不禁頭痛欲裂，但是再想捕捉到其中的一絲一毫時，那些影象卻漸漸的消逝，抓也抓不住，而就在此時，她突然聽到了男子撕心裂肺的咆哮：“瑤兒……朕恨你……朕恨你……”
瑤兒……朕恨你……朕恨你……瑤兒……朕恨你……朕恨你……
恨你……恨你……恨你.……
沐遙的心像是被什麽紮過一般，疼得幾乎窒息，那幾個字像是在她的心頭肆虐的尖刀一般，刺穿了她的心髒，她搖著頭，想叫喊，可是卻怎麽都發不出聲音，冰冷的寒風在周圍不住的呼嘯，穿徹著她的耳膜，而後，她‘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
‘唚心宮’大殿內，一聲尖叫聲響起，嚇得殿外守侯的禦醫與禦前侍女都嚇得不禁顫抖起來，但是王公公跟雲瀾卻萬分激動的對望了彼此一眼，而後欣喜的推開大殿的門，衝了進去，但是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僵住了腳步.……
床榻上，雲瀾緊緊的揪著身上的棉被，雙眸驚恐的望著床前的帝王，嬌小的身子不住的向後挪去，嬌美的麵容因害怕而蒙上了一層紅暈，讓她看起來竟是那樣的楚楚可憐，絲毫沒有往日的淡定從容與冷清.……
軒轅亦辰擰著劍眉望著眼前這個，剛醒來就視他如鬼魅，像是絲毫不認識的自己的沐遙，大手不禁緊緊的握起，眸中的堅定仿佛一下子被粉碎了一般，慌亂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少許……
他將手伸向沐遙，似乎是想輕柔的哄著她，但是卻因為顫抖與惶恐而變的沙啞而壓抑，嚇得沐遙不住的向後躲去，直到蜷縮到床的一角.……
王公公看到這一幕，身上的力氣幾乎全部被抽離，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而後閉上眼睛，雙手匍匐在地上，哽咽道：“‘失魂散’的藥效……竟然當真.……”
當真奪去了慕昭容的記憶.……
王公公不禁黯然淚下，想到那日自己的無用，將頭狠狠的磕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而雲瀾則是不敢置信的搖著首，慌亂的跑上前，望著沐遙那雙陌生卻又清澈靈透的眸子，鼻尖一酸，不禁紅著雙眸道：“小姐，奴婢是雲瀾，奴婢是您的貼身宮女，小姐，您還認識奴婢嗎？”
沐遙睜著清如泉水的眸子，有些無措的望著雲瀾緊張的麵容，與軒轅亦辰那俊美但卻沉凝的神色，素手緊緊的抓著棉被，而後警惕的搖了搖首，粉唇緊抿，輕聲道：“出去……出去.……”
雲瀾怔了一下，她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而後抬首望向帝王，卻見軒轅亦辰的身子像是被定住一般，那眼神中的惶恐與心傷竟讓人不忍側目，抿唇，雲瀾忍不住低首哭泣，但卻是緊捂著唇不願發出一點聲音，而後像是再忍受不了一般，轉首衝出了大殿.……
王公公跪在地上，在雲瀾離去之時，也閉上了眼睛，不忍目睹的緩緩起身離去……
沐遙望著雲瀾的身子消失在殿前，心頭有種說不出的難過，但是當她的眸光接觸到軒轅亦辰那雙深幽而包含著太多濃烈情感的眸子時，卻嚇得連剛才那一點難過的情緒都消失無蹤，她蜷縮在棉被裏，素手握起，抵在胸前，而後別過臉，不敢，也不忍再看那雙幾乎可以灼傷她的眸光……
“為什麽.……”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含著強忍壓抑的洶湧，軒轅亦辰的眸子漸漸泛起微紅，他擰著劍眉凝視著沐遙逃避的神色，大手緊緊的握起拳頭，關節的響動嚇得殿外的宮女與太醫都紛紛禁聲離開。
而後，在沐遙愈發驚恐的眼神中，極力克製的壓抑道：“瑤兒……你告訴朕，是不是……你當真要讓朕萬劫不複才甘心……”
萬劫不複……
沐遙的心抖了一下，她握緊素手，生澀的轉首望向軒轅亦辰，但是卻依舊不敢去看他那雙深幽的眸子，隻能不安的盯著他那衣袖，呢聲道：“我……我不知道你是誰……”
……
空氣像是被凍結了一般，軒轅亦辰怔怔的望著蜷縮著身子的沐遙，而後竟輕笑出聲，那笑帶著沙啞的悲憤，使得沐遙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可是，軒轅亦辰突然停止了笑聲，他滿恨意的望著沐遙，而後一步一步的向後退去，像是已經死心了一般，而後突然猛的將殿內的桌掀翻，隻聽一聲巨響，大殿內已經一片淩亂.……
沐遙的心頭像是被什麽刺了一下，她害怕的望著如同發瘋的野獅一般的軒轅亦辰，緊緊的抱住懷中的棉被，望著他將殿內的東西全部砸碎，而後緊緊的閉上眼睛，雙手慌亂的捂起了耳朵……
可是，在她還沒有來得及這麽做的時候，隻聽一聲鐵器的巨響，一把含著冷風的利器啪的一聲掉落在床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她的身子被一股大力從棉被中扯了出來，手上被塞了一把冰冷的匕首，耳中聽到了那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朕受夠了……你殺了朕吧，朕不想再這麽痛下去了……”
而後她感覺自己手中的匕首被抵在了一副溫暖的胸膛上，被一隻大手緊緊握住.……
沐遙驚駭的低喘著，頭腦昏沉的握著手中的匕首，在回神時，慌亂的望了一眼身前的男子，卻見到了男子眸中那刻骨的絕望。
心一顫，沐遙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男子卻緊緊握住她的手，猛的向自己的胸膛刺去，而後，滾燙的鮮血流明黃色衣襟中溢出，染紅了沐遙的雙眸……
心一窒，呼吸頓停，而後沐遙竟驚恐的大叫起來：“不要……不要.……”
她慌亂的丟掉手中的匕首，用手按住軒轅亦辰的胸口，眼中的淚水不受控製的落下來，而後閉上眼睛顫抖道：“為什麽……為什麽……我為什麽要殺你，為什麽要我這麽做.……”
他究竟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
沐遙的視線被淚水模糊，心頭那莫名來襲的痛讓她喘息不過，突然間，她覺得眼前的這個男子竟對她那樣的重要，可是，她卻怎麽都想不起他的名字……
“瑤兒……在你心裏……朕究竟算什麽.……”
沐遙的哭聲漸失，她怔怔的望著軒轅亦辰那雙漸漸死寂的眸光，心一慌，想說什麽，卻見軒轅亦辰突然癱軟在床榻上，閉上了雙眸……
呆住，沐遙驚鄂的望著躺在床上的軒轅亦辰，感覺周身的空氣都被抽走了一般，那明黃色龍袍之上，褐色的鮮血像是毒蛇一般，在不住的蔓延，讓沐遙忘記了哭泣。
而後，才拚命的搖著軒轅亦辰的身子，驚恐的叫道：”醒過來……求你……求你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