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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端王世子提親

  “一樣的出身,隻有你不夠強大才會被別人輕蔑嘲笑。”


  “別人能做到的,我江若弗也一定要做到。”


  “我要往後所有人都看著,娼妓之子,位高權重,舉手抬足可滅族,隻言片語可覆國。”


  江若弗的聲音太堅決,以至於辜詹謙甚至都不能再聽見旁的聲音,隻剩下她一句舉手抬足可滅族,隻言片語可覆國在風裏不息。


  他略微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若弗給他的震撼太大。


  一次比一次深。


  之前隻是驚訝於江若弗的眼界廣闊,如今,卻為她的理想所征服。


  天下有何人敢說這話?


  現如今真正有資格能這樣說的女子,不過是太後而已!


  風吹得有些狂躁不安,把人心都吹散了,江若弗在霞光中被鍍上一層瑰麗的紫紅色輪廓。


  晚風偏偏動人,要吹起她如紗的青絲,在風中飛舞著,和她的青衣一樣,烈烈飛揚。


  她眸中的淚光堅決,半掛在眼瞼上,被風一吹,驟然落下,滑過她玉白的麵頰,留下一道微閃的淚痕。


  多少人,此生有機會能見如此絕色。


  又有多少人,此生能聽得一個女子魄力至此,膽量至此!


  他明知這話不該說,他作為先生要提醒她不能胡言犯上。


  可他看著她絢爛的眸子,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很脆弱,會僅僅因為學業艱澀暗自神傷。


  可是她又太堅強,太頑強。


  她明知自己謀篇布局能力仍舊不足。


  可是她卻並不因此退卻腳步。


  婦好於她是榜樣,更是她的渴望。


  她也想成為一個強者,成為一個隨便一句話都有千鈞之力的人。


  縱使沒有了所有身份加持,依舊是無冕之王。


  江若弗看著辜詹謙,


  “先生,下好一局棋太難了。我要下的棋更難。”


  “並不是隨便走走就能行的。”


  辜詹謙言語艱澀,


  “你與我想的很是不一樣。”


  江若弗卻是垂眸,

  “先生。”


  “我不過是說說罷了。”


  “隻是說笑,先生千萬別往心裏去。”


  她沒有看他,而是垂眸輕笑,像極了是真開玩笑的樣子,竟一時叫人難以辨別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那狡黠而輕快的笑容讓晚風都變得清爽起來。


  吹得人眸底透亮,心境開闊。


  辜詹謙看著她垂下的長長睫毛,看不透那秣濃的長睫下,藏著的究竟是什麽情緒。


  是他一開始見的黯然神傷,還是後來的言出驚人,亦或是惡作劇成功的快感。


  她就這樣坐在他麵前,他看得清她的每一根發絲,更是他竟是恍然覺得自己讀不懂麵前這個學生。


  曾經覺得這學生隻是眼界開闊爾爾。


  方才卻是被震撼得無以複加,他從沒有想過有女子敢說這樣的話。


  而如今,她垂眸淺笑,狡黠如狐狸,完全沒了方才眸中的淚光和剛開始獨坐時的悵然。


  這個女子捉摸不透,卻愈發有引人深究的魅力,要人忍不住想要去了解她,讀懂她的一顰一笑。


  玉白的麵被撒上一層濃重瑰麗的霞色,她緩緩抬眸,眸上似乎有河海在蕩漾,有純白色鷺鷥滑過水麵,那是晚霞的河,雲層的海,和她眸中模糊不清的他的樣子,白鷺鷥在霞色的海裏被包圍,被迫沉淪,溺死無度,歡愉至深。


  辜詹謙忍不住指尖微動,鬼使神差地想要伸手,卻在手指微動的一瞬間,他按捺住了心底的衝動。


  清冷的麵容此刻仍舊沒有什麽表情。


  可是那眼睛裏的光芒,卻無論如何壓抑不住。


  江若弗的長發被烈烈吹起,在空中如絲卷灑落一樣極有光澤,她笑著看辜詹謙,

  “先生,今日種種皆是玩笑罷了。”


  “還請別放到心裏去。”


  笑容輕快,與平日裏的拘謹有禮不一樣,她這一刻比這風要輕,比這雲要色彩繽紛。


  辜詹謙緩緩開口道,


  “還沒有一個人這麽對我說過話,開過這種玩笑。”


  他的語氣極輕,並不存責怪的意思,被風一吹就散了,江若弗不得不離近幾分,疑惑道,

  “小辜先生方才在說什麽?”


  辜詹謙搖搖頭,


  “沒事。”


  她捉摸不透,變化多端,能令人憐惜之時,亦會強大得讓人不敢置信。


  他前二十幾年,從未有見過這樣的女子。


  這樣孱弱,這樣明豔,這樣決絕,這樣動人。


  又像是狡猾的狐狸一樣,他分不清她說的是真是假,哪一句是真心想和他說的,哪一句隻是隨口來之。


  他竟然不能猜中她的想法一絲一毫。


  ——


  胡氏跪在台階下,陳後旁邊的宮人忙給陳後換了熱茶。


  陳後沉吟片刻,


  “你要這麽做,確實有些逾矩了。”


  “為了一個出身卑微的庶女,確實不值得。”


  胡氏把頭低得更低,


  “隻是不希望往後陳璟多受牽連罷了。”


  陳後拿起茶杯,揭開茶碗,霧氣嫋嫋籠罩了人眼,

  “哀家早已經安排過了,這個庶女,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和哀家求,都想提她的身份,那哀家也要看看她的本事,如果她確實德行出眾,自然是沒有什麽好說的,但若是她不能抓住機會,不能鶴立雞群,頃刻讓人大失所望,哀家不僅不會嘉獎,還會有懲罰。”


  “胡氏,你明白了嗎?”


  胡氏忙道,


  “謝太後娘娘。”


  胡氏出了北宮,仍舊是有些渾渾噩噩。


  竟是有別人到太後娘娘麵前去求過若弗了?


  難不成是溫家嗎?

  ——


  溫孤齊聽著細作來報,他沉著眸聽著,


  “端王這幾日可去過什麽地方?”


  “回世子爺的話,端王近來都沒怎麽出門,因為被太後娘娘責令,所以不需要上朝,端王也就從善如流地在家裏教嫡次子讀書,陪小女兒嬉戲,和王妃賞花看燈,愜意得很。”


  溫孤齊的眸子晦暗不清,


  “那宋淮呢?”


  線人忙道,


  “宋淮如今已有打算,要去江府提親。”


  溫孤齊皺了皺眉,

  “去江府提親?”


  線人忙道,


  “是,聽聞要娶的是上次在百聚樓將端王世子秘密捅破的那個女子,而且現在端王世子的院子裏就已經開始重新歸置架設新廂房了,想必是那位姑娘要住的地方。”


  “世子要阻止嗎?”


  溫孤齊握緊手,卻沉聲道,

  “不。”


  線人不解。


  世子專門讓自己調查了此消息,要弄清楚將如何處置那姑娘,又為何到了臨急關頭反而是放任那姑娘不管?

  若是世子真的無心,為何讓自己去查。


  溫孤齊忽然道,


  “宋淮每年都參加花朝宴?”


  頌卷反應過來是在問自己,忙道,


  “是。”


  溫孤齊淡淡道,


  “將顧家花朝宴的帖子拿過來。”


  頌卷驚訝道,

  “您要去?”


  他麵露難色,

  “但是……這…帖子……”


  溫孤齊抬眸,平靜道,

  “帖子有什麽問題嗎?”


  頌卷背後發涼,咽了好幾口唾沫才道,


  “帖子讓我給丟了。”


  溫孤齊反問道,


  “丟了?”


  頌卷心戚戚,

  “奴才是想著爺您從來沒去過,留著那帖子也就沒有什麽用處,所以就把那帖子給扔掉了。”


  溫孤齊微微皺眉。


  而頌卷見他眉宇間冷意,已然是汗流浹背。


  該死,他怎麽就這麽手賤將那帖子給扔掉了?


  可是…可是誰能想到世子會突然想去顧家的花朝宴!


  顧大公子回來了,且之前和公子是仇敵啊!


  二人如何能相見?

  溫孤齊擺擺手,那線人跪拜而退。


  而溫孤齊深深地看了一眼頌卷,

  “往後的宴會帖子不經過我允許不要亂扔。”


  頌卷忙道是。


  心下卻有些奇怪。


  世子竟然沒生氣麽?


  難不成今天心情好的世子又回來了?

  頌卷忽然有些興奮,他一直覺得世子十分冷漠且不近人情。


  可是前段日子裏,世子像是心情極好的樣子,竟然時不時就會笑,從來不擺冷臉色,還能讓他們偷偷懶,做錯了什麽時候也少有懲罰。


  而且那個時候,他還和世子爺直接說了每日早上世子的吃食是從王妃那裏拿的,是王妃親手做的。


  而世子爺卻一點兒也沒生氣,反而是有些難以言說的欣喜。


  現如今,世子爺突然又心情不好了,總是像以前一樣板著一張臉,笑也不笑,還如從前一般,像是天山雪蓮一樣高貴不可褻瀆,高高長在冰雪寒涼的地方,一點也不近人情。


  可是他今天做錯了這樣重要的事情,如果世子心情不好的話,怎麽也該懲處一二。


  可是世子爺竟然就這麽一句話就打發了他,絲毫沒有要責備的意思。


  今天難道是心情好的世子嗎?


  頌卷抬頭看溫孤齊,便看見他抬手在簿子上畫了幾筆。


  朱筆的顏色看上去就令人心驚。


  而那簿子上的內容更是令人不敢抬眸視之。


  黑白分明,內容驚心。


  夜色漸漸沉下來。


  一輪滿月久違地升上天際,代替了前幾日的半弦月,雲層變得極薄,遮不住那滿月的光輝與邊際。


  江若弗正伏案看棋譜,油燈微微跳動。


  而解不開的那個棋局仍舊擺在麵前。


  黑白棋子都變得有些微的錯開半個位,儼然是她昏昏沉沉,瞌睡時弄得亂了的緣故。


  不知不覺間,江若弗垂下眸子,趴在了書案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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