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虛情(二)
三日後,城外的道觀有朝神祈福的集會。
沈宴借著自己想出宮散心的借口,邀了徐瑾一道去道觀祈福。
臨行前,她特地換了一身尋常人家的素衣,淡黃色的窄袖衣裙,衣領處有兩顆子母扣,既不華貴也不會顯得過於樸素。
青絲梳成發髻用一條紅色窄圍髻圍住,四周垂下一圈兒小珍珠,活潑可愛。
小星看著她這幅打扮便知道她是認真的,且是拉不回來的那種!
“帝姬……”
沈宴手指抵住她的嘴唇,眼睛一眯,循循善誘,說“要叫我小姐!不許叫我帝姬,出去了得露餡了。”
“是是是,小姐!”
小星依著她的話說,有些無奈。
安置好宮內的一切,兩人從大明宮的偏門出去,一出去便看到一輛純黑的馬車正在遠處等著。
“小姐。”
風眠一直抱劍站在馬車旁,看到從宮門而出的沈宴,不由皺眉,康和帝姬這張臉,可是跟宴娘太相似了。
怪不得城主一臉冷漠說見到帝姬時不要吃驚,原來如此。
沈宴見他這幅有些詫異的模樣,自然曉得他在想什麽,不由暗笑。
“你是徐公子的侍衛?”
沈宴站在馬車旁,淡淡問道。
“屬下風眠,見過小姐。”
風眠知道她是宮中的帝姬,便趕忙行禮,打起簾子讓沈宴進了馬車。
馬車裏竟然空無一人。
“你家公子呢?”
“公子說為了小姐的清譽,他便直接在城外等著您。”
沈宴聽了這話不禁啞然,徐瑾這又是打的什麽主意?
不過今日這局似乎是自己設的,怪不到徐瑾頭上。想到這裏,沈宴便放下簾子,懶懶靠在車壁上休息著。
馬車晃晃悠悠到了城外,沈宴裹緊身上的大氅下了馬車,還是不由一哆嗦,實在是冬日有些冷。
一下馬車,便看到不遠處站在石碑前的徐瑾。
隻見徐瑾今日也是一身素袍,玉冠束發,鑲著一塊切麵水晶石的簪子固定發冠。
“徐公子久等了。”
沈宴深呼吸一口氣,帶著誠摯的微笑著走進他,說道。
徐瑾轉身一看她,微微挑眉,眼神平靜。
沈宴今日這幅打扮顯然是用了心思,衣裙素雅,但兩顆子母扣卻是銀的,滾邊的刺繡也是蘇繡,細膩平整。
她臉上沒有往日宮中的高傲,一臉誠摯,越看越怪異。
徐瑾看向她身後的馬車和風眠,平靜說“以這輛馬車的速度和路程來算,小姐來得很快。”
沈宴見識過徐瑾殺伐和柔情的兩麵,如今見到他這幅防備的冷淡模樣,實在心情複雜。
此人千人千麵,難以看透。
“既然都到了,那我們便直接走吧,聽聞道觀之內的飯菜不錯,去晚了就沒了。”
沈宴笑著指了指山路,說。
徐瑾淡淡一笑,向後看了一眼風眠,便隨沈宴一道拾階而上。
石階漫長,從山腳看去蜿蜿蜒蜒,隱匿山林之間,冬雪此時大多消融,但是山間寒冷,還是有不少積雪的。
年節之下,道觀的香火比平常要多得多,山路上到處都是往來祈福的百姓,說說笑笑。
沈宴與徐瑾雖然都是素衣打扮,但兩人氣度不凡,加上後麵還跟著小星與風眠,一行人走在山路上實在引人注目。
小星感受到自己被人盯著,有些發毛,看向前麵的沈宴。
隻見沈宴與徐瑾兩人慢悠悠走著,淡然說笑著,似乎天地之間隻有兩人,絲毫沒有受到周圍人群的影響。
小星聽著沈宴虛偽的笑意和話,終於相信了,帝姬真的是想勾引城主!
想到這裏,小星覺得這條山路實在太漫長了!
帝姬好端端的,怎麽就突然改了心思,看上這徐瑾。先不說別的,他可是有妾室的。
風眠跟在身後看著兩人,總感覺哪裏不太對。
這兩個人說話九曲十八彎,像是一隻狐狸和一條毒蛇,言語往來誰都沒占到便宜,誰都沒安好心思。
“徐公子高才,我之前倒是沒想過這一句詩還有這樣的解釋。”
沈宴淺笑著看向他,眼神中滿是崇拜。
徐瑾心中冷笑,臉上卻是平穩,淡淡說“能說出’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小姐才是真正的高才。”
“這詩不是我的,我隻是隨口一說罷了。”
沈宴頗為淡定說道,睜著一雙杏眼看著徐瑾。
拾階而上,一行人到了道觀時隻見殿內人頭攢動。
人多也不便祈福,幾人便先去了旁邊的高台涼亭。
“小姐送我寶劍的意思,我可能有些明白。”
徐瑾坐在涼亭邊,將衣袖整理一番,狀若無意說道,話音一落,沈宴抬頭看他,他卻是偏過頭看向山外風景。
“公子的梅花糕也不錯啊。”
沈宴笑著說,絲毫不退卻。
徐瑾這才回頭看去,她的眼神明亮又堅毅,仿佛有無盡的期盼和美好藏在其中。
他給了風眠一個眼神,風眠便要將小星轉身拉走。
“小姐!小姐!”
小星急忙喊道,沈宴抬眼看了一眼風眠,冷冷說“她可是女官,風侍衛打算直接拽走嗎?如此無禮!”
風眠訕訕鬆開拽著小星的手。
“你先去下麵等我。”
沈宴對小星淡淡道,小星看到沈宴肯定的眼神,也便放棄了掙紮,隨著風眠一道離開高台。
高台之上隻剩下心思叵測的兩人,對坐著。
“帝姬七竅玲瓏心,找我出來究竟是為了何事,不妨直說。”
徐瑾背靠在高台的石柱,看著沈宴平靜說。
他的眼眸深邃淩厲,這麽一看,她就感覺心裏有些發毛。
“城主來長安是為了什麽?進獻機巧玩物?隻怕不止吧。陛下可是多次召見你與玄微道長。這些時日,長安的風頭都是徐府的。我找你所為何事,你當真不知道?”
沈宴輕笑兩聲,眼眸婉轉,隨意說道。
兩人過招,都點到為止。
聽到沈宴的話,徐瑾便知道,這位帝姬隻怕是猜到了自己的婚事已經落在徐府。
“陛下的旨意,賞罰皆是恩賜。我等臣子,隻能順從。”
“其實我今日找你來,還有一事。”
徐瑾平靜看向她,等著她的下文。
“我加封之後便會在長安開府而居,到時,你不管是待在公主府還是回江城,皆隨你心,同樣的,你也無權管我的任何事。”
沈宴微抬下頜,眼神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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