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暢音(一)
徐瑾微眯眼打量著她,傳聞中的康和帝姬病弱久居深宮十多年,他原以為是個病弱美人,想不到卻是如此心思玲瓏的人。
她頂著一張和沈宴相似的臉,真是,浪費!
“帝姬既然都想清楚了,在下還能左右什麽嗎?”
徐瑾薄唇牽起一絲嘲諷的笑意,冷冷說。
“自然不可。”
沈宴起身幾步走到徐瑾麵前,彎下腰,眼中帶些挑釁看著他,挑眉輕聲說道。
她的五官精致小巧,雖是挑釁,卻並不咄咄逼人。
徐瑾看到她突然靠近的麵容,眼神下意識一撇,卻意外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嘴角暗自牽起一絲壞笑。
沈宴看到徐瑾臉上這熟悉的表情,有些詫異,心下暗道不妙,起身想要離開。
然而一切已經來不及。
徐瑾眼疾手快,迅速伸手牽過沈宴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側,起身準備向台下走去。
這麽一拽,沈宴重心不穩,半個身子的力都壓在與徐瑾相握的一隻手上,下巴順勢磕到他身上,疼得她差點眼淚橫流。
等到堪堪站穩,她揉著自己的下巴狠狠瞪了徐瑾一眼。
許久不運動,這麽一倒一扭的,她的腰也快受不住。
兩人姿勢曖昧,靠得極近,若是聽不到沈宴咬牙聲,一定以為兩人是如膠似漆的眷侶。
“你大爺的……”
沈宴眯著眼咬緊後牙槽,暗自吐槽,手努力掙脫徐瑾的鉗製卻不得法,目光一轉落在高台下,頓時眼眸一冷。
“徐城主似乎知道很多事情啊。”
冬日冷風淩厲,沈宴覺得自己身上一件大氅顯然不夠了。
冷箭真是難防。
此時,王煥之就站在高台之下,身後站著神色複雜的靈泉。他看向沈宴與徐瑾交握的手,眼神冰涼。
沈宴被他一盯,直直感覺後脊一涼,靈台清醒,手努力掙脫卻被徐瑾死死鉗製。
他武功真是不錯。
真是奇怪了,當年怎麽就意外落水,怎麽還被自己救了!
聽到沈宴的挖苦,徐瑾冷眼看著王煥之,用冷淡的語氣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帝姬的謀劃深遠,在下便給帝姬找些麻煩來。總得付出點什麽,才算公平。”
王煥之看到徐瑾彎腰在沈宴耳邊耳語,眼神一凜,上前對沈宴說“陛下急召,請帝姬隨我回宮。”
“好啊。”
沈宴淡笑著,轉過身對徐瑾說道“徐城主,那我們改日再約。”
“帝姬相邀,臣隨時恭候。”
徐瑾鬆開沈宴的手,挑眉低頭看著她,眼神玩味。
任是誰都感受到這兩人之間不同的氣氛。
王煥之斂眸淡笑,狀若無意對徐瑾說“徐城主今日來道觀,可是求子,聽聞令府的安夫人至今還未有子嗣。”
他的語調故意壓在‘安夫人’,‘子嗣’兩個詞上,意味明顯。
“……”
眾人一愣,努力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神仙打架,小道遭殃。
小星看向沈宴有些著急,她實在不懂自家主子為什麽還在笑!難道她聽不出殿下現在很不滿嗎?
“秦王對我的家事如此上心,連後宅女眷的事情都知曉,實在令在下有些心慌。”
徐瑾冷冷一笑,說道。
懂得人自然都懂。
這些年來,王煥之在江城與城主府安插了不少細作,就連安夫人都是他的人。
兩人爭鋒相對之間,一股威壓從中蔓延開來,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你們能少說兩句嗎?”
沈宴揉了揉額角,冷眼瞪了兩人一眼,頓時眾人都不再說話,愣愣看著她。
她淡然整理了一番衣袖,攏手斂袖,直接走下山。
沒有回頭看一眼。
沈宴一走,小星急忙跟了上去。
王煥之留下一個莫名的笑意也便轉身離去,隻留徐瑾與風眠還在原地,看著一行人在山路漸漸隱去。
冬風淩厲,卻不急方才兩人的對峙。
風眠按下手中的劍,低聲說“秦王多次派人暗殺城主,奪取機樞閣的設計圖和黑金,現在到了長安城,對我們更不利。”
“不利就不利吧,秦王手裏有兵,我們手裏有黑金和袖甲,勝算各自一半,他不敢輕舉亂動的。”
徐瑾轉身抬眼看了一眼道觀,淡淡說道。
三清鈴響起,徐瑾深邃的眼眸沉了下來。
他壓低聲音對風眠說道“你現在立馬聯係青城,讓他去查一下關於康和帝姬的全部資料,還有安娘與秦王的聯係。”
“是。”
風眠得了指令,也不多問,立馬下山。
山林之間偶有飛鳥飛過,轉眼隱沒。
徐瑾展開自己的手掌,想到剛剛伸手握住帝姬手的那一刹那。
女子手骨大多纖細嬌小,她的手的確柔軟。
但帝姬的手掌心有一圈繭子,一個嬌生慣養的帝姬,無需勞作,手心怎麽會有繭子?
而且她的虎口處有磨損,手指關節有細痕,像是被什麽東西勒過……
康和帝姬,是個謎團。
……
坐在馬車上,沈宴看著對麵一臉冰冷的王煥之,懶懶靠在椅靠上,玩著手裏的絛子,說“你今日怎麽會來?小星傳消息這麽快?”
“徐瑾知道你的身份了?”
王煥之打斷她的話,直直問道。
沈宴聞言,冷笑一聲,說“你不用擔心,假冒帝姬這樣的大罪,你不怕死,我還怕。”
聽到沈宴故意嗆他的話,王煥之就覺得頭疼。她渾身的刺似乎一夜之間就長了回來。
“前幾日,我命小星給你遞了信。”
王煥之閉目,緩緩說。
馬車緩緩行駛在道路上,耳邊傳來軲轆碾過石板路的聲音,沈宴突然想到一開始,她對王煥之可笑的幻想。
她手指點著臉龐,淡笑說“我覺得去找徐瑾更重要,便把你忘了。”
這話宛如火星子,一下就將王煥之壓抑許久的怒氣點燃。
“安平,去暢音閣!”
王煥之握緊拳頭,隔著車簾對外麵的人高聲道。
安平聽到吩咐,一揮鞭子,馬車急速向前駛去。
沈宴感受到王煥之身上傳來的威壓,瑟瑟躲在馬車一角,不想說話,也不想跟他吵起來。
相對無言。
馬車很快停在暢音閣門前,王煥之不知從哪裏取出一個幕笠,直接罩在沈宴的腦袋上,垂下的幕紗直接將沈宴的臉擋了個嚴實。
安平等在外麵,王煥之則帶著沈宴進了暢音閣的二樓廂房內。
待到小二安置了茶點,沈宴才取下幕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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