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你會不會殺了我
宋鄲在皇城內當差,對宮裏許多事都不是特別清楚,李卜為了方便他查看,特意換成靠近他的左手握劍,一點不吝嗇的解釋:“普通侍衛的佩劍是一樣的,根據品階不同,職位不同,佩劍也就不盡相同,我這把劍宮中隻有一把。”
宋鄲又道:“不知可否借李總領的劍看看?”
李卜把劍拔出遞給他,宋鄲盯著劍刃仔細看了看,過後把劍還給他又問:“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李總領,李總領可知厚達兩指的劍出自何處?”
李卜收劍入鞘,忍不住發笑:“宋將軍也是習武之人,對刀劍的熟悉程度恐怕不亞於我,問這種問題,真叫我不知該從何答起,不過足有兩指厚的劍,較你我手中的要厚的多,同樣的,長度也會在原有基礎上有所延長,江湖上的劍五花八門數也數不過來,這個不做詳談,不過據我所知,宮中沒有侍衛用這種劍,倒是……”
他欲言又止,臉上一副不可說的表情。
宋鄲急道:“倒是什麽?”
李卜反問:“宋將軍問這個做什麽?”
宋鄲為了得到答案,隻好道:“實不相瞞,便是為了裏麵那樁案子。”他伸手向殿內一指:“其中一個證人,王二受了傷,方才看見李總領的劍忽然感發,想或許可以憑借傷口推算出劍的形狀繼而找到傷他的人。”
李卜臉上做出個為難的表情,像是知道,但又不好說出口似的:“宋將軍這麽問我,可真叫人不知該如何回答啊!”
宋鄲見他這種反應,料定他肯定會知道些什麽,於是當即拍著胸脯跟他保證:“你放心,我知道這件事牽連甚廣,我不會告訴別人的,隻需李總領稍加提點,剩下的我可以自己去查!”
李卜仍是為難,但同時也在考慮他的話,最後大約是想通了,對宋鄲道:“說的那種劍我大概有個印象,大皇子府上侍衛跟二皇子府上侍衛所用的劍便是這種,相比於我們尋常用的更大也更重,我隻是這樣提醒你,不過是不是.……還得宋將軍自己去查才能知道。”
能有這樣的線索,對宋鄲來說幫助已經很大了,他連聲道謝,正巧何玉傳他進去,他跟李卜作別,信步邁進殿中。
宋鄲將找到王二的過程又複述了一遍,羅敷抓住重點窮追不舍,問王二:“當時可是有人要追殺你?又究竟是什麽人要殺你?”
王二謹記李卜之前叮囑他的,搖頭直道:“沒有!沒有人追殺我!什麽人都沒有!”
像是他這樣的人,平常做做壞事也就罷了,但麵對這麽大的陣勢,受不住接連盤問早就扛不住壓力,再加上愈調查的深他就愈不安,生怕自己的謊言敗露。
羅敷指著他身上的傷口又道:“沒被人追殺那你身上的傷口又是怎麽來的?”
“我……”王二快哭出來:“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宋鄲上前道:“啟稟陛下,臣先前檢查過他身上的傷勢,大致能推算出此劍的形狀,據臣所知,大皇子府上侍衛所用佩劍與王二身上的傷口大概吻合,不過這一切都隻是臣的猜測,至於是否是……該請陛下定奪!”
羅諍聞言拍案而起:“大膽!誰給你的膽子敢汙蔑於我?你說是就是了?誰告訴你的?”
宋鄲跟公孫石的性子簡直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這種得罪人的話脫口就來,他隻說自己的觀點跟推論,腦子裏麵一根筋,就事論事,壓根兒考慮不了那麽多。
羅諍憤而起身質問他時,他也挺直了背不卑不亢,重複著:“隻是臣的猜測,二皇子府上侍衛用的也是此劍,是與不是,一探便知!”
這又牽扯進來一個二皇子,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皇帝背這麽一鬧身心俱疲,一看天色不早,讓人去把羅貞傳來,兩個一起拘在宮中,待明日再審。
羅諍從殿中.出來,跟殿外當值的李卜互換個眼色,李卜會意,趁人不備時隨羅諍尋到一處僻靜地說話。
羅諍現在不能出宮,便讓李卜出宮去問問被派去殺王二的人如何會失手,順便再去查查為什麽粹玉齋掌櫃前麵改口說認識王二,這當中必定還有人摻和進來把水給攪渾了。
李卜一一應下他的吩咐,要離開時羅諍又道:“那個王二,我怕他扛不住真的會抖摟出些什麽來,你去把他給我殺了!”
李卜拒絕了:“殿下,此人殺不得。”
“不殺他難道等著他把所有事情都說出去?”
羅諍現在已經失去了理智,如果這件事敗露了,謀害皇子夠他一輩子都翻不了身了。
“殿下仔細想想,今日宋鄲才說王二身上的傷或許與您有關,若是他現在死了,豈不是坐實了您的罪名?所以王二非但不能死,還必須好好活著!”
羅諍煩躁的掐腰來回踱步:“怎麽什麽事一牽扯到老五身上就總是這麽棘手?”
李卜心想,當然棘手,要是能讓你得逞那還得了?
李卜片刻不得閑,辭別了羅諍,又去見了薛讓,薛讓同樣暴躁,一口咬定這件事必定跟羅諍脫不了幹係,就算能脫了幹係,也不能就這麽放過他!
李卜勸他冷靜:“下官已經提醒過宋鄲了,倘若證實王二身上的傷口就是來自大皇子府中侍衛的,那這件事就一定跟大皇子脫不了幹係。”
薛讓頭疼:“不是說羅貞府中侍衛用的也是這種劍?怎麽證明?”
羅貞此刻被牽扯進來有些牽強,況且羅貞對薛讓的威脅並不很大,這件事非要牽連一個人的話,羅諍必為首選。
李卜道:“倒也不難隻要找到刺殺王二的人就行。”
薛讓看著他:“上哪兒找?”
“大皇子至今都未出宮,被派去刺殺王二的人興許還不知道王二已經被抓,此刻應該正在到處找他,放出點消息,有了誘餌還怕魚不會上鉤嗎?”
“你有把握?”
“沒有把握也不會跟將軍說了。”
薛讓鬆口氣:“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還有羅敷,這女人礙事又礙眼,要是有把握,最好把她也一起弄了算了,省得留著她後患無窮。”
李卜持劍的手驟然一緊,麵色微動,沉默片刻道:“將軍若是想以此給大皇子定罪,那再牽扯五公主就顯得太過牽強了,況且現在針對五公主並沒有確鑿的證據,凡事過猶不及,還請將軍慎重考慮。”
薛讓冷靜下來仔細考慮,一次針對兩個,似乎是有些激進了,反正來日方長,對付羅敷也不急在一時。
告辭了薛讓,李卜優哉遊哉溜達回官舍,羅敷已經晾茶等了他好一會兒,見他步伐輕快,出聲調侃:“李總領心情不錯啊,先去見了羅諍,這又從薛讓那兒回來,不知又領了什麽作孽的任務?”
李卜抬臂一拜,信步邁進亭內:“殿下興致不錯,還有心情喝茶。”
羅敷吹開杯中浮沫,頓了頓道:“我有什麽好擔心的,我行得正坐得端什麽都不怕,再說了.……”她眼尾朝他掃去:“不還有李總領在前麵幫本宮打點嗎?”
她回去怎麽也想不明白,但後來腦袋裏忽然蹦出李卜的身影,他是羅諍的人,也是薛讓的人,這兩個人都以為自己把李卜牢牢握在手裏,但其實是李卜在利用他們,李卜的出現能解釋很多她想不通的問題,比如王二,比如粹玉齋的掌櫃。
粹玉齋掌櫃很明顯是被人打點過了,如果是羅諍,那他隻要矢口否認認識王二,王二牙行的身份自然就站不住腳,到時候她的嫌疑不就大了?
但他沒有否認,最後還捏造出了一段莫須有的她去庫房的經過,後麵這一段應當就是李卜身為羅諍門徒大發慈悲為羅諍留的一條退路了。
李卜大大方方承認了,對她似乎不存在任何戒備,坦誠的甚至有些愚蠢:“臣還以為殿下猜不到臣的良苦用心呢?殿下請宋鄲幫忙找人,卻不想想,他那樣的人,找一個人會浪費多長時間,大張旗鼓,反而會弄巧成拙,若不是我,他恐怕沒那麽容易就找到王二。”
“所以你就把王二送達他麵前,還讓王二改了口供?那粹玉齋掌櫃又怎麽說?李卜,你到底是想幫我還是想害我?”
李卜一點兒也不把自己當外人,自己倒了杯茶,抿一口吞入喉中細細品味,反道:“那就要看殿下的誠意了。”
羅敷耐著性子問:“你想要怎樣的誠意?”
這個機會他想必等了許久,聽見她問,他毫不猶豫道:“臣想要殿下。”
羅敷平靜的看著他。
李卜循循善誘提出條件:“隻要殿下想要的,我赴湯蹈火也會幫殿下完成,不管是幫六皇子坐上皇位還是殿下想要的別的,臣都義無反顧。”
這句話她不是第一次聽,隻不過上一次她走投無路隻能同意,而這一次,她不會再將自己置於同樣的境地中。
羅敷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笑道:“我要是不答應,你會不會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