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給你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李卜放下杯子,傾身向羅敷靠近,尾音上揚,語調輕快:“臣的心殿下還不清楚嗎?臣怎麽可能會傷害殿下呢?”
羅敷與他對視,眼中閃爍著星星點點,忽的衝他一笑,拄著腦袋歪頭看他:“我忽然開始期待你究竟該如何平衡羅諍跟薛讓之間的關係了。”
李卜難得做出一副為難的模樣來,輕聲歎氣,歎罷,臉上又恢複常態,仿佛那悵惘隻是一瞬間流露出來哄騙她的把戲,如他這般城府,怎麽可能會將真實情緒隨意泄露給人看呢?
用完一盞茶,李卜起身告辭,羅敷望著他離開,叫來素婉:“找人跟著他,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做什麽!”
羅敷從吃了幾次虧之後就明白了身邊有個自己信得過的人是多麽重要,當然還得有個能幫自己跑腿辦事的人,她從之前圍場比武落敗的人當中選出了幾個身手較好的,挑出來為己所用,關鍵時刻正好派的上用場。
李卜從羅諍派出的刺客手中救下王二之後,並未趕盡殺絕,其中有一個為他所傷,但好在還留有一口氣在,他將人藏起來,就是為了能讓他出來指認羅諍。
但那刺客認得他,之前他曾多次出入羅諍府中,刺客知道他是羅諍的人,隻是沒想到他竟會背叛羅諍。
李卜把他帶回去交給薛讓,然後轉頭便對羅諍說,他晚了一步,被薛讓的人先找到那幾個刺客,其餘刺客都被薛讓殺了,唯留了一個能夠作證的活口帶了回去。
羅諍大發雷霆,當即掀了桌子:“薛讓?薛讓是怎麽找到那些人的?”
李卜偽裝出一副愧疚的模樣來:“都是臣辦事不利,還請殿下責罰!”
羅諍是想責罰他,但他如今身在宮中,又牽扯進謀害皇子的案子中,身邊能使喚的動的也就隻有李卜一人,責罰他誰還能替他辦事?
便不得已隻能裝作大度:“罷了,現在罰你什麽也改變不了,你去.……想辦法把那刺客殺了,絕不能讓從他嘴裏漏出半個字聽見沒有?”
李卜道是,羅諍又問:“那粹玉齋掌櫃呢?查清楚為何改口了嗎?可是有人找上過他?我思來想去都想不明白,他先承認認識王二,後才說老五去過庫房,倘若有人打點,那麽此人究竟是想幹什麽呢?”
他這麽問的時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李卜,那樣子似乎是對他有所懷疑,懷疑他忠愛兩難全,前麵的說辭是為了保護羅敷,後麵的說辭是為了自己的忠義,但……這樣又很難解釋的通。
前麵羅敷也問過李卜同樣的問題,問他究竟是想幫她還是想害她。
李卜道:“臣去查過,隻見過公孫石曾出入過粹玉齋,有沒有跟粹玉齋掌櫃說過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公孫石找到宋鄲後並未立馬回宮,他去粹玉齋大約也是為了查明真相,隻不過憑他那張笨嘴什麽也問不出來,最後隻能作罷。
羅敷讓公孫石托宋鄲幫她找人,公孫石去過粹玉齋,這樣一來就什麽都清楚了,李卜並不覺得這件事自己做的有多高明,實在是有人上趕著幫他,這份情不領都不行。
羅諍起身行至門口,走到李卜身邊,手掌按著他的肩,語氣嚴肅中裹雜著威脅:“這次可千萬別讓我失望了。”
李卜卻身道是奉命而去,出宮的路上察覺到有人跟蹤自己,跟蹤他的人功夫明顯不如他,腳步聲沉重,跟的太近,生怕別人發現不了似的。
他刻意放緩腳步,那人立馬變得謹慎起來,不敢跟他太近,遠遠隔出了些距離,李卜腳步越來越慢,最後慢的簡直有些不正常,像是故意留下來等他一般。
跟蹤他的人知道自己被發現,不敢再繼續跟下去,最後確認了一眼他的位置,正欲回去稟告,一轉身,李卜不知何時竟已經到了他麵前,一劍刺來,他堪堪躲過,狼狽側摔在地上,麵巾被他一劍挑掉,他下意識抬臂遮住臉,飛快轉過頭。
這一招就足夠李卜探查清他的底細了,這個人還不夠對他造成威脅,李卜收起劍,人也放鬆下來:“誰派你來的?”
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做他們這行的,規矩就是最一定要嚴,哪怕死也不能泄露主顧哪怕半個字的消息。
他從身上扯下半塊布遮住臉站起來,知道自己敵不過他,當務之急是把消息送回去,不宜戀戰。
但想走哪有那麽容易。
李卜先一步察覺到他動作,足尖翻轉,眨眼便轉了個方向換到他麵前,劍鞘橫在他頸間:“去哪兒?”
他一句話都不肯說,既然走不了,那省不掉一戰,幹脆拔劍跟李卜動起手來,寂寂黑夜中劍與劍碰撞的戧戧聲與激濺火光便顯得尤為矚目。
跟他動手李卜完全能贏,但他偏不使全力,就故意給他留著三分餘地,這人急了,更加拚命去刺去砍,李卜成心賣他個破綻,手臂被砍了一道,但他低頭看著胳膊上的傷,這才滿意了,而後終於不再想讓,不過幾招就把人架在劍下。
“你明明遠勝過我,為何要故意被我刺傷?”
李卜用劍在他臉上拍了拍:“先回答我的問題,跟了我一路,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他抿唇,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李卜摘掉他蒙臉的麵巾,這張臉他有些印象,思慮片刻,恍然道:“是你。”然後也就能想得通了:“是五殿下?”
劍下人叫何魏,圍場比武時他們是對手,隻是沒想到敗了之後竟然給人做起了殺手。
何魏矢口否認是羅敷派他來的,他一心求死,知道打不過他,甚至連反抗都不反抗了。
他想死,李卜偏不成全他,還故意激道:“既然你不承認,那我隻好把你帶回去,到時就說是五殿下派來的,謀殺朝廷命官,這個罪名不知道五殿下能不能擔的起。”
何魏怒迎上他的劍:“這件事與五殿下無關,不是他.……”
話未說完,瞥見他上揚的眉梢,何魏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李卜將劍移開寸許:“如果真的不是五殿下派你來的,你將計就計用五殿下來幫你主子遮掩豈不更好?為何還在我提到五殿下的時候這麽激動?”
何魏羞愧的別過臉,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了一般,挺起胸膛朝他劍上撞去。
留在身邊的人,對自己的主子能有這種赴死的決心屬實難得,李卜把劍收入劍鞘,低頭看了眼自己滴答落血的手臂,對他揮揮手:“下次真的想盡忠,別那麽多廢話直接抹脖子,今日沒心情動手,你走吧。”
何魏都做好了死的準備了,他卻放他走?
這無論怎麽看都更像是圈套,何魏站起來:“為什麽放我走?”
李卜撕下一截袖子草草包紮了下傷口,咬住一頭,係好另一頭,止住了血,為什麽放他走?他漫不經心的敷衍:“你跟了我這麽久也沒找到什麽有用的消息,而我今天恰好想做回好人,你走不走?”
何魏恨自己的不爭氣,咬咬牙,想想還是盡快讓羅敷知道如今的情況更為重要,於是隻好含憤離開。
經何魏這麽一鬧,李卜的又在心中生出了另一個計劃來,他狼狽負傷回到羅諍麵前,說薛讓布防如何嚴密,他一人不敵,勉強脫身,還險些暴露身份。
羅諍氣急敗壞:“廢物!難不成就等著薛讓明日在父皇麵前指認我不成?”
李卜也攤攤手,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稍頓,又道:“其實也並非全無辦法。”
羅諍忙問:“什麽辦法?”
這一夜過得可謂是一波三折,此起彼伏,何魏回去把與李卜間的經過詳述了一遍,第一次任務就輸的一塌糊塗,他心中有愧,很想引咎身退,但羅敷並未怪罪他。
羅敷重新將這件事串聯起來一想,既然李卜主動把刺客送到了薛讓手中想以此作為證據指認羅諍,那她何不順水推舟?羅諍想害他,那他就讓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瞞著所有人悄悄去見了粹玉齋掌櫃,一語指出他與王二並不認識,還詐他說王二受不住嚴刑逼供已經承認,說自己根本不是什麽牙行也從未與粹玉齋有過往來,一切都是羅諍在背後指使。
“今日王二身上的傷你也看到了,他說自己沒有被人刺殺,傷口是不小心自己弄得,你相信嗎?你以為你隻要守口如瓶就什麽事都沒有,卻不想想,如此秘密,一旦泄露出去,對他來說會是怎樣致命的後果,而能永遠保守這個秘密的隻有死人,從你選擇說謊的那一刻開始,你的命就已經注定好了,隻不過我現在給你這個機會,你如果現在說出實話,本宮或許還能奏請陛下給你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粹玉齋掌櫃本以為就是幫羅諍撒個小謊,完全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今日這樣,掖庭裏從早到晚慘叫聲不斷,他從進來腿就嚇軟了癱在地上沒動過,聽羅敷這麽說,再回想一下自己聽到的慘叫聲,當中似乎真有那麽一聲耳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