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貼身之物
羅敷有半年多沒見他了,這一見,才覺出這半年的漫長來,他不修邊幅,胡子長至頸下,跟之前那個小王爺簡直判若兩人。
江鄯見到她忽然就激動起來,伸手想要抓她,但羅敷躲開了。
“你想說什麽?”
“懷意.……對不……起.……”
他是那麽渴望再握住她的手,這半年來他每天都在想她,有時回憶從前還是孩子的時候一起玩鬧的場景,有時是宮變那天她在他身.下瘋狂掙紮的場景,她眼中從一開始的盛滿愛意到後來燃燒著怒火,當時不覺得這種變化有多傷人,後來細想之下才品出那種由愛至恨的過程有多叫人難過。
現在他的道歉對羅敷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她不接受,也不會因此對他產生什麽同情之類的感情。
“我知道我.……我活不長的,就算陛下不殺我,等到撫州……撫州平定,李卜也會殺了我,我跟你道歉……”
他開口困難,聲音越來越小:“道歉是因為不該拿明……明夢跟你賭氣,但我不後悔……之前對你所做的一切.……”
羅敷蹙眉,後退兩步,不願意在看他:“你既然不後悔自己曾經做過的,那還叫我來說什麽?”
“我想你……想見見你。”
“可我這半年來一次都沒想過你,我恨你,而且一點兒也不想見到你!”
“你還是不明白,我.……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明夢隻是個替代.……替代品。”
“你也還是不明白,最讓我惡心的就是你拿一個跟我完全不一樣的人做替代品的行為,你覺得你對我做的那些事是出於愛?別傻了江鄯,你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
江鄯咳出一口血,摸索著從懷裏掏出一封血書:“這是我之前就寫好的,你拿著它,回去給撫州的將士們看,他們會……會聽朝廷跟陛下的話.……”
“那你應該直接交給陛下。”
“懷意.……”
“別這樣叫我。”她轉身走到門口,推開門出去,再沒回頭看他一眼。
江鄯嗬嗬笑出聲,用盡了最後的力氣,不知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運道。
弑父的人沒有好下場,以前他不相信有報應這回事,現在果然淒慘收尾,也算罪有應得了。
李卜在外麵踱步等待,等了許久不見她出來,等不及了,正準備衝進去,門開了,羅敷出來了。
“沒事吧?”他拉著她轉一圈,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個遍,好像她是什麽脆弱的玩意兒,一碰就碎似的。
羅敷說他大驚小怪:“能有什麽事?他都那樣了,說話都費勁,能幹什麽?”
李卜捧著她的臉,仔仔細細來回看,確定她沒有哭過的痕跡,這才放下心來。
這就是她的不在乎。
不會傷心不會流淚,是生是死都不能在她心裏激起半點漣漪。
李卜有些慶幸的想,幸好被她在乎的人是自己,不然光是這副表情就夠人傷個透心涼的了。
裏麵一個小太監捧著血書出來,把它交給羅敷,低聲道:“回殿下,人已經死了。”
李卜接過那封血書,是寫給撫州守將的,說他有罪,他死後撫州將士不得妄動,一切都聽朝廷調遣,若有人上任,也要盡心輔佐。
撫州的兵都是當初跟著鎮南王出生入死過的,對鎮南王忠心耿耿,鎮南王死後又一心擁護江鄯,也算得上是一群忠義之士了。
“算他臨死之前做了件人事,不然那麽多人處理起來還真麻煩。”
李卜把血書交還給太監,看羅敷還是沒哭,欠欠的問:“真不傷心?”
羅敷順手在他腰側擰了一把:“我不哭你心裏難受是不是?”
李卜揉揉腰,唉聲歎氣:“現在在我麵前哭,總好過我走了之後你一個人偷偷抹眼淚,那樣我心裏不舒服。”
“我跟他,斷了就是斷了,從宮變那次就斷徹底了,為什麽要哭?更何況他到死都不覺得自己有錯,我剛剛就不應該來。”
“那我以後可不敢惹殿下難過,不然跟我也一刀兩斷了怎麽辦?”
羅敷咬牙:“那你最好記著。”
“殿下.……”他也不顧旁邊還有那麽多宮女太監,大.大方方牽起她的手:“今日我過生,盡管晚上想請殿下到府中小聚,不知殿下能否賞臉?”
“今天你過生啊?”
李卜點頭:“剛想起來的,差點就忘了。”
“可我怎麽記著你生辰是在年下呢?”
“年下那個是我實際出生的日子,今天是我師父收養我的日子,也算個生辰。”
羅敷把他肚裏的花花腸子看的一清二楚,在他手背沒肉的地方又掐了一把:“讓我跟你回狼窩?青天白日的做什麽夢呢?本宮不要臉?”
李卜有些委屈的哀呼一聲:“今天就是不想讓你一個人待著。”
“我真的不想哭。”羅敷都無奈了,已經不知該怎麽跟他解釋。
“就當陪我,我讓人在外麵訂酒樓,晚上絕對親自送殿下回宮!”
羅敷架不住他軟磨硬泡,隻得答應了。
出宮的時候遇到兩位軍機處的大臣,見到李卜,匆匆迎上去:“國公爺!”
李卜腳下不停,左右各掃了眼:“看你們一個個喪眉耷眼的,怎麽了?”
一個愁眉苦臉道:“嗐,還不是中秋那日的事,我家那婆娘不曉得是怎麽知道的,回去不由分說就給我訓了一通,這幾日都不許我回房,幾間廂房都鎖起來了,就讓我睡書房,書房就一張睡榻,歇個午覺還行,一睡睡幾天,老胳膊老腿受不了啊!”
另一個也唉聲歎氣:“你這算什麽,我家那個更狠.……”說著四下看看,見左右無人才繼續道:“我那天回去跪了一晚上的搓衣板,到現在膝蓋還腫著呢!”
李卜聽樂了:“你們一個個這麽怕老婆,為什麽還要想方設法的出去尋.歡?”
“國公爺,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家裏的是家裏的,外麵的是外麵的,家花畢竟不如野花香嘛!”
“既然如此,休了家裏的母老虎,再娶不就得了。”
“國公爺,你又有所不知了,這女人啊,一旦娶回家,變成母老虎是遲早的事,還是放在外麵的好,時不時去一趟,新鮮,而且美人層出不窮,都領回家,家裏也裝不下啊!”
李卜嗤道:“說到底就是不夠愛罷了,你要真喜歡你女人,天天看還看不夠呢,哪兒還有閑心出去鬼混。”
那兩個附和道:“是是是,國公爺說的是,像您這樣癡情的人,這世上已經不多了。”
李卜嘿一聲:“諷刺我呢?”
“哪兒敢呢,嘿嘿嘿,國公爺您這是往那兒去?晚上可要一起喝一杯?”
李卜不想跟他們鬼混,揮揮手說不去:“今天我過生,有約了,哪兒也不去。”
“您過生?那可不是小事啊,您看您也沒提前說一聲,咱們這也沒準備什麽禮物,這樣,您先回去,我們這就去通知其他人,保管把這生辰給您過得熱熱鬧鬧的!”
“省了,用不著,我也不在家裏過,一個也別來?。”
倆人以為他說的是反話,笑嗬嗬沒當回事,回去就開始聯係其他大臣,又使人匆忙去置辦禮物,大張旗鼓,沒有的事讓他們弄得還挺像樣。
隻不過到國公府卻撲了個空,門房說李卜回來換了身衣服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兒了,而且今天也不是他生辰。
一群人傻眼了,那兩個到處傳話的被人嘴說了一通,但出都出來了,總得找個地方打發一頓飯吧,就去了這附近最有名的太白樓,要上樓上雅間,被掌櫃的攔住了。
“國公爺在上麵呢,二樓整個包了,不讓上去。”
“國公爺?”
幾人麵麵相覷,又問還有誰,掌櫃說五公主也在,好像還有一個小殿下。
眾人立馬明了,國公爺這是假借生辰之名,騙五公主出來相會呢,也不便打擾,隻能另換別家。
雖然知道李卜這個所謂的生辰是說出來騙人的,但羅敷還是準備了禮物,讓素婉給他,說不是什麽貴重玩意兒,讓他別太期待。
李卜收下盒子,看著素婉。
素婉疑惑回視,不明所以。
李卜索性開口直言:“沒你事了,先出去吧。”
算了,意料之中,素婉把羅敷來時穿的鬥篷掛在衣架上,打開門出去了。
李卜迫不及待打開盒子,羅敷本想攔,但沒來得及,看他把盒子裏的汗巾子拿出來就往腰上係,忽覺有些尷尬。
“隨手繡的小玩意兒,你湊合著用。”
“今天繡是來不及的,肯定是之前就已經繡好了的,原來殿下早就盤算著送我禮物了?”
這話有些揶揄的意思,羅敷被他拿住話頭,下意識反駁:“拿來練手的東西,正好你今天生辰,順便送你了。”
李卜笑:“紋樣花色都是男人用的,殿下就拿這個練手?”
“你要不要,不要就還我!”
“要,怎麽不要?我還要天天掛著呢!”說完頓了頓,站起來朝她走過去:“我粗手粗腳的不會弄,懷意你幫我係一下。”
羅敷撩開他一側袍子,抓住腰帶用手指隔出半指的空隙,才把一頭掛上去,眼前一陰,李卜彎腰,唇擦過她臉頰,落在她耳廓,還伴著輕輕的一聲:“貼.身之物,應該貼.身佩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