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蔣氏背後
“有朝一日,如果你站在了我的位置上,你就會明白我今日所作的一切,是為了什麽了。”花無豔緩緩搖頭,飲了一口茶碗中的茶湯,歎氣著回答白貞的話。可是她這般的失落在她看來,確實有些匪夷所思了。
“噫?難道姐姐已經位居高位,還不開心嗎?”末了,又吃吃笑道:“還有姐姐說笑了,我是沒有機會坐到姐姐這般高位的,這天下誰能有姐姐的這般福氣和能力,被一個帝王寵著呢?”
“你這話我可不愛聽,在旁人看來,你已經是有很福氣的了。至於我,如果可以選擇,我倒是寧肯他不是這皇上,這天下眾生,與我們何幹?”花無豔說著再次歎了一口氣,一雙眼裏盡是茫然與無助。白貞仔細望了她的眼睛,發現後者的眼眸裏,是無盡的悲傷。
“姐姐這話——”白貞不懂她話裏的意思,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詢問,隻好沉默不語,端起茶盞,飲了一口。
世事多無奈,不過如此。
大抵是近來國事過於繁忙,鳳傾逸很少往尋芳殿跑了,不過洛迎春待在逸寧殿的時間,倒是多了起來。鳳傾逸知道洛迎春現在還有利用價值,至少她的存在可以混淆大家的視線,到最後,誰才是那個禍害天下的妖孽公主,還沒人說得清楚不是嗎?考慮到這一點,所以鳳傾逸就更加縱容了洛迎春,使得“有事花無豔,無事洛迎春”的笑談已經傳遍了整個玉臨,隨即又覆蓋到了其他國家。
已經開始有人相信洛迎春才是那真正的命定天女,也就是當初雅禮國國師預言的妖孽公主。那豈不是說,玉臨皇上,真的娶了滅亡花秋國的遺孤?不過不管如何,現在玉臨一支獨大,勢必要從這些國家裏除名。加上鳳傾逸是個有野心的人,不管是出於何種目的,都見不得玉臨慢慢壯大不是嗎?
隨著時間的推移,皇宮裏的氣氛已經開始被一層陰鬱的氣息籠罩。那日花無豔去看了蔣氏,因著鳳傾逸的關係,花無豔在宮裏的存在是很怪異的,她可以不用畏懼蔣氏的權位,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任人宰割的小大夫花無豔。因為香鯉告訴她說,蔣氏這幾日,實在是怪異得很,所以她便抽了空閑時間,來看看這蔣氏,畢竟是鳳傾逸的母親,而且還有一手醫術,所以於情於理,她都應該來看看她。
近幾個月來,蔣氏在自己的宮殿後麵的院子了,修建了一座佛堂,請了國寺的大師前來陪同誦經。在聽到說花無豔來求見自己的時候,蔣氏倒是愣了一下,不過隨即就恢複了平靜,和藹地向一邊的大師說道:“有人求見於哀家,大師見諒了。”
“太後請便。”國寺的大師睜開了眼睛,忽的說了一句話,“太後娘娘倒是小心為上吧,修行期間你一向不會自稱哀家,現在皇後娘娘來求見你,這聲自稱就出來了,看來太後娘娘對那皇後娘娘的看法,不是太好啊!太後心裏這結,宜解不宜結,還是要看太後娘娘了,老衲無需多言。”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大師的話,我記住了,隻不過這皇後的身份,實在是過於特殊。”對於這國寺洗禮過千佛高僧的大師,蔣氏還是十分敬重的。在行了一個佛家大禮之後,蔣氏便退了出去,而那大師在蔣氏走出去後,又閉上了眼睛,繼續宋經理佛。
花無豔本來是坐在客椅上靜靜等著蔣氏出來,早已想過蔣氏的千百種形象,而當對方真正出現在她麵前時,她還是著實驚了一下。此時的蔣氏,一身灰色長袍,頭發束在一頂帽子裏,儼然一副出家僧尼的打扮。
“母後您——”花無豔驚訝了,下意識從凳子上站起來,一聲“母後”喚出聲後,一時間又不知道怎麽去開口。
“皇後且可放心,隻是穿著僧尼裝更容易精心而已,我還沒有出家。”知道花無豔想到了什麽,蔣氏瞄了對方一眼,隨即淡淡地解釋。
“如此,那我便放心了。”其實剛開始看到蔣氏的時候,花無豔著實嚇了一跳,要是她真的出家了,那鳳傾逸那邊的態度,會是怎麽樣的呢?
“皇後找哀家,有何要事?”蔣氏讓自己的麵色變得極其平靜,問向花無豔道。
“母後,我隻是聽到宮人說您最近氣色不太好,便想來看一看母後,給母後診斷一番。”解釋了一番過後,花無豔又覺得自己的話似乎有些不妥,便又道:“母後不要多想,我隻是擔心母後而已,便想來,想來……”隻是欲蓋彌彰,不管花無豔怎麽解釋,都自我感覺有一種欲蓋彌彰的味道。
蔣氏靜靜地望著她,麵色平靜毫無波瀾,等到花無豔閉口不言後,她方才淡淡地掃了一眼花無豔後方的凳子,道:“皇後坐下說吧。”
“是,母後!”花無豔似乎感覺到現在的蔣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不過具體哪裏不一樣,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皇後大可不必擔心哀家的身子,哀家年紀大了,哪裏像你們這些年輕人,精力旺盛,每日都有得差遣?哀家老了,就靜靜地待在這佛堂裏,守得一方清靜罷了!”在花無豔坐下後,蔣氏慢慢悠悠地說道,隨即看了看花無豔,又說:“既然皇後想給哀家把脈,哀家也好讓皇後放心不是嗎?也罷,你就給哀家把脈診斷一番吧,宮裏那些禦醫們,醫術確實比不得你。”
“好。”花無豔驚訝於蔣氏的變化,已經是出於混沌的狀態了,儼然是蔣氏說什麽,她就做什麽。趕緊讓香鯉拿出藥箱,來到蔣氏麵前,小心地將她的手放在藥枕上,然後將手指切在蔣氏脈上,凝神聽診。香鯉在一旁憂心地看著,生怕自家娘娘太過於單純,被那蔣氏擺了一道。然後蔣氏也隻是靜靜的看著花無豔,麵色無波無瀾。
蔣氏沒有什麽大礙,隻是自從開始修佛以來,吃的盡是素食,所以臉色看起來自然有些差,不過好在沒有什麽大礙。花無豔將手拉開,輕輕地取下藥枕,將蔣氏的手放回去,道:“母後確實沒有大礙,不過即使是修身禮佛,也應該注意休息,平時的膳食也不要 過於清淡,如此,便沒有其它的事了。”
“既然沒有什麽大礙,那皇後就先回去,哀家這裏有事,會來告知於皇後的。”誰道花無豔剛說完,蔣氏忽然涼涼地下了逐客令。
花無豔一怔,臉上浮現了一絲難堪,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母後,我是否做過什麽讓您不喜的事情?”沉默了一陣之後,花無豔抬起頭來,一動不動地盯著蔣氏,臉上流露出一絲的無奈。
“皇後賢惠過人,是玉臨皇室很好的賢內助,當然沒有做過什麽當我不喜的事情,不知為何皇後要出此言?”蔣氏隻是若無其事地看著花無豔,似乎對方說了一番無厘頭的話一般。花無豔再次深深地打量了蔣氏一眼,終究還是什麽話都沒有說,用沉默回應了一切,顯然否認了蔣氏的話。
“哦?不知皇後還有什麽要說的?”蔣氏微微勾起唇角,問道。
“母後不喜歡我,從第一天見到您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您不喜歡我。”花無豔勇敢地看著蔣氏,說出了自己一直很想問清楚的話,現在她有了孩子,眼前的人,就是她孩子的祖母,她這一刻,是把對方當做是家人來看待的。
“我為什麽要喜歡你?”蔣氏實話道:“你知道你身上背負著什麽命運嗎?”
“恩?”花無豔有些奇怪蔣氏突然問出的問題,不禁喃喃道:“我知道,我是花秋國的公主,是可以影響一個國家運勢的女子,預言如此,我隻好從命!”
“你以為就這麽簡單?哪裏有這麽簡單?現在雅禮國的國師隻是一個一無所知的小道士,真正的國師在你進宮之前一直就住在玉臨皇宮裏,他早就預言了你的一切!”
蔣氏又說:“我早就讓那個傻孩子利用了你就要將你拋在一邊,一個國家的運勢怎麽可以讓一個女子來操縱呢?可是他不願意啊,他說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
“保護我?”花無豔又一次愣了,鳳傾逸到底做了什麽,能夠讓蔣氏如此忌憚於她?
“你不知道吧?”蔣氏眼角一豎,道:“當初你剛進京都,我兒他不想讓你陷進皇宮的爭鬥中,所以安排你在玉善堂做一個大夫,誰知你的醫術太過於厲害,得到了其他藥店的陷害,我兒便將你接進宮中,誰道你竟然不理解,竟然還想要遠走他國。我兒就是因為這個才將你封為貴妃,將你的身份告知天下。”
“可也是因為這個,給玉臨招來了禍端,邊疆瘟疫解決之後,牧國公一下倒台,你成了玉臨第一個沒有來曆的皇後。至於你是什麽來曆,你不知道吧?我告訴你,當初國師預言你的,其實並不是你要禍害這天下,而是你會成為這天下的女皇,這是預言,是命。那國師還說,隻要你在那個國家,哪個國家就會一舉強盛。我兒就是看上了這一點,才不遠萬裏將你尋來。”蔣氏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牙齒一直狠狠地咬著,恨不得將花無豔咬下一塊肉來。
然後她聽了她的話,已經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同樣,站在身後聽到這番話的香鯉也是張大了嘴巴。天下的女皇?這是誰也想不到的問題,可是蔣氏說出來了,她沒有必要去說這個謊。可是這個事實,花無豔要如何去接受,竟然她會成為女皇,那鳳傾逸呢?她腹中的孩兒呢?
命運的事情,有誰能說得清楚呢?花無豔在心裏問著自己。
“母後你不用騙我這些的,我不過是一個來自於隱蔽世外的女子罷了,怎麽可能成為這天下的女皇呢?我的爹娘,雖然是花秋國的皇室,但是他們也沒有複國的打算,母後這一切,不過都是笑談罷了。”
最後,花無豔又補償道:“我沒有要這天下的打算,唯一想要的,不過是和鳳傾逸一生一世一雙人罷了,知道這些得不到,他要這天下,我陪著他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唯一想的,便是扮演著一個陪伴的角色,後事如何,又有誰能夠去預料呢?”
“所以母後還是不要對這些太過於執著,我花無豔充其量,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我影響不了這天下。”說完後,花無豔不在多說什麽了,起身帶著香鯉離開了蔣氏的寢宮。
蔣氏望著她的背影在自己眼前消失,忽的眼裏流露出一絲迷茫,隨即想到了花無豔到了京都後所做的一切,喃喃道:“難道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嗎?”
歎了一口氣,蔣氏起身去了後院的佛堂。
“皇後娘娘真是這樣說的嗎?”蔣氏將幹菜花無豔所說的一起如實告知於國寺的大師後,那大師睜開眼睛,反問道。
“的確如此,不像是說謊。”蔣氏如實回道。
“如此看來,太後娘娘的擔憂確實過於多餘了。皇上他一心霸業,心思聰穎,若是此女有什麽野心,他還會如此待她嗎?”
“顯然不會。”不等蔣氏回答,大師又自己回答了。
“那我接下來應該怎麽做?”蔣氏對於現在的局勢,已經有些迷惘了,幾個國家一起進攻玉臨,難道花秋國的曆史,又要重演了嗎?
“誦經。”誰道那大師卻是閉上了眼睛,淡淡地吐出兩個字,便不再言語了。蔣氏見此,也隻好盤腿坐到一邊的席位上,打轉佛珠念經。
世間情緣誰人曉,無故何事了?
回到了花傾殿的花無豔,在抬腿踏進花傾殿的那一瞬間,忽然腳下十分沉重。她想到當初鳳傾逸為自己修建這一座宮殿的時候,是為了向世人宣告她的身份,可是這在她看來,確實他在修建一座囚禁她的大牢。所以她當場給他難堪,將這座宮殿取名於花傾殿,花字壓頭,傾在下,如果他確實知道這個預言的話,作為一個帝王,應該會對她有所忌憚,可是鳳傾逸也沒有。
而她卻一直在懷疑他,忌憚他,認為他傷害了納蘭洺笙,就是他最大的過錯,可是最終又如何?他終究還是了卻了她的任性和無知。“妄你聰明一世,自認為自己雲淡風輕什麽都可以不用在乎,最終啊最終,還是他成全了你的無知!”站在花傾殿的院落之中,花無豔仰天長笑,笑著笑著,眼淚嘩的就流出來了。
香鯉在一旁擔憂地看著她,想要上前卻最終什麽還是生生忍住了,唯有緊緊地盯著對方,擔心她作出什麽傻事出來。花無豔望著蒼天,最終閉上了眼睛,落下了兩行清淚。
在一片梧桐樹葉落下蕩在花無豔腳邊的時候,她忽然抬起腳,旋轉起身體來。在香鯉的視線裏望過去,花無豔在迎風起舞。忽而一轉,忽而明快,忽而壓抑,她的舞蹈總是注釋著用語言無法形容的眾多情愫。
古有女,善楚腰,玉足輕點,舞傾城。
也許隻有在隨風起舞時候的花無豔,才真正稱得上是傾國傾城吧?天下女子,誰人可以跳出一曲楚腰,誰能一曲楚腰傾城傾國傾天下?莫說有人,又有誰能比得過花無豔的風采?
香鯉清吟出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花無豔在,隻希望對方可以借此好好地發泄一番。風中雨中,好像又重現了當初花無豔一曲楚腰傾天下的風采。
夜晚降臨時候,花無豔並沒有再偷偷地跑去逸寧殿,因為在她看來,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鳳傾逸,便隻好出此下策躲著對方。然而在香鯉剛關上房門後不久,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一陣涼風吹來,掀開了房間裏的白幔,然後花無豔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鳳傾逸。
“你——”怎麽來了?
後麵的話還沒有說出口,鳳傾逸就大步往花無豔走到,等走到她麵前時,就這樣居高臨下緊緊地盯著她。
“你怎麽啦?”花無豔被鳳傾逸現在的眼神嚇到,幾乎快要喘不過起來,不過轉而一想確實明白了,他生氣了。想清楚了這一切之後,花無豔忽而就笑了,伸手拉住了鳳傾逸的手。
鳳傾逸渾身輕輕一抖,然後將目光轉到花無豔的手上,然後賭氣一般,重重地掀開被子,棲身躺到了花無豔的床上,然後用被子將兩個人裹得緊緊的,同時他也將花無豔抱得緊緊的。後者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等到了反應過來時,鳳傾逸突然悶悶地說話了:“我在逸寧殿裏等了你很久,卻不見你過來,所以我就隻能自己過來了。”
“我今天有點累,回來了就很想睡覺,所以就沒有去找你。”花無豔歎了口氣,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