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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唾沫洗臉

  陳叔的早年有很多版本。我自己後來聽過兩個版本:一個長樂版,一個是他的原版。兩個版本交替出現,搞得後來我自己都分辨不出哪個才是原版了。


  現在所知道的事情,大多都湮滅在曆史的塵埃裏了。隻知道他當年靠著自己的努力建了房子,置了家具,家具,買了牲口,而後娶了老婆。至於他去哪裏掙到的錢,陳叔的版本跟長樂的版本大同小異,都是當年去口岸那邊幹木工掙來的。


  再後來,他在那裏呆了七八年。回來的時候,兒子都六七歲了。但是陳叔絲毫都不懷疑自己的女人,因為結婚當時,他在家還是呆了三天的。


  他安慰自己道,就是那三天裏,他的老婆就懷了他的種。可是後來,情況卻起了變化。不過,那都是結婚二十年後的事情了。


  那時,陳叔通過開家具店,卡拉OK,夜總會,到後來的投資建築行業,一路走來,慢慢將自己打造成一個成功人士。


  可就是在自己人生的巔峰上,他卻再次跌入穀底。


  事情是這樣的。那年,他的工地上出了兩樁事故,摔死了兩個民工。陳叔前前後後,一共花了百把來萬,才把事情搞掂。而他公司當年的盈餘,也就是這個數字。


  事情搞掂後的當晚,陳叔跟他的副總兩個人在一起喝了個爛醉如泥。這時,一個熟人出現了,把他倆送回了家,並且陪同了整整一夜。


  後來的事情,就有些電影情節了。陳叔天亮後發現陪同在身邊的人,居然是當年自己學木工時的大師兄。


  大師兄當即提出了一個建議,讓陳叔放下建築公司的業務,跟著他幹。業務的名稱就是,放高利貸。


  陳叔當時的第一反應是,大師兄的腦子進水了。可是當大師兄把自己的理論和收益方式講完後,陳叔卻不由得的心動不已。


  原來,大師兄的收益方式說起來很簡單,就是一家資本運作公司。他們利用自己手上的資金,來回搗騰,賺取高額利潤。他們可不這樣稱呼自己的公司,他們稱呼公司為融資公司。


  陳叔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加入了他們。不消說,後來,賠了個一幹二淨。這個時候去找大師兄,大師兄也是一攤雙手。原來,他賠的更多。或者說,經過他的手,賠了更多。


  這個時候,陳叔的老婆,那個如花似玉的女人,當年陳叔為了娶她去口岸那裏打拚了七八年的女人,親口向陳叔提出了離婚。


  然後,女人問了陳叔對她的最後一個請求,比如吃頓飯,揍她一頓等。陳叔淡然一笑,隻說了一句:“我要睡你最後一個晚上。”


  女人考慮了片刻,同意了。那個夜晚,年屆四十的陳叔陽亢得如同一頭小公牛。女人也在他的身子底下呻吟不已。他們似乎找到了新婚那年的感覺。


  然而,在東方的晨曦裏,陳叔卻從枕頭下,拔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刀子。第一刀,劃向了女人的臉。第二刀,劃向了女人的胸脯。第三刀,準備落下的時候,女人求饒了,她道:“不要,那裏有你的種子。讓我最後再為你生個兒子吧。既然前兩個都不是你的。”


  是的,在提出離婚的時候,她也親口告訴陳叔,那兩個兒子,都不是他的。


  後來,陳叔如願以償地進了監獄。可是就在入獄十個月的時候,他的一對姐妹來看他,手上各自抱了一個嬰兒。他的姐妹告訴他:這是你的雙胞胎兒子,你女人給你留下了。


  “那我的女人呢?”陳叔發瘋般地問姐妹。他的姐姐看向妹妹,妹妹看向姐姐,最後還是妹妹回答了他:“她已經於生產當日去世了,原因是高齡生產。”


  陳叔當時就隔著會見室的玻璃就跳了起來,還是幹事跑過來摁住了他。後來,平複下來後,陳叔提出了要親手摸摸兩個自己的兒子,幹事們同意了。


  陳叔出獄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發狂地尋找女人的遺跡。那時他的兩個小兒子都已經在讀小學了。最後在一個海邊的沙灘上找到了一方矮矮的墓碑,碑上沒有文字,隻有一個生辰年月,連墓主的名字都略去了。


  那裏還有他的兩個大兒子。陳叔問他們,女人最後的遺言。大兒子回複的:“她如此評價自己——她用一生來詮釋愛情,用生命來詮釋婚姻。”


  陳叔感到自己的脊梁瞬間垮塌了。從此,他的身姿就再沒有挺拔過。


  既然該失去的都已經失去,那剩下的還需要負起責任。這時,陳叔來到沿海港口,南興,安頓下來。這個地方,離他的老家千裏之遙,卻距離女人的墳塚隻有幾十裏遠。


  再後來,就遇到了南興未來的大鱷——長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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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晨曦用自己的胸膛接住長樂向後栽倒的身體,陳叔總算出了一口長氣。接下來,所有的表演到此結束,真正的唾沫洗臉的表演拉開帷幕。


  長樂本身是扭回了身不看的。晨曦是早早地扭過了頭,但是又不時地向後偷窺。但是,陳叔一聲咳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三哥的臉頰上。


  隻見三哥明顯地扭曲著麵部,顯然地被自己接下來的舉動嚇壞了。但是,陳叔的下一個指令,很快地又發出了。這時九哥遞了一張紙巾過來,剛好被陳叔的手勢擋住。


  於是,三哥隻好自己想辦法完成懲罰。他很不情願地伸出左手,吐了一口唾沫在掌心裏,再用右手輕輕揉搓了一下,而後兩隻手同時舉起,在自己的兩邊臉頰上仔細地塗抹。等到塗抹均勻之後,再用雙手做出一個洗臉的動作。


  陳叔又一揮手,四哥馬上在旁邊問道:“三哥,臉洗幹淨了沒?”


  三哥急忙道:“還沒呢。”過了一會兒,四哥又問了同一個問題,三哥還是如是回答。直到第三遍過後,三哥才在陳叔的示意下收起雙手,而後又對著諸位兄弟一抱拳:“讓諸位兄弟陪老三蒙羞了。”


  其他兄弟也急忙抱拳答禮,道:“哪裏,哪裏。三哥犧牲了自己,卻為兄弟們贏得了臉麵。”


  而後,陳叔又一次示意,表示禮成。隨後,三哥和諸位兄弟都先後地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大家又先後地回來,紛紛落座,酒席複又開始。


  這一過程,我一直觀看到底,一眼不眨地,從頭到尾。但實在看不懂,這唾沫洗臉原來還有這麽多講究。明明是丟了臉麵,卻被說成是贏得了臉麵。看來,真是滄海有多寬,江湖有多深,局中人才了解。


  吃過飯後,我和晨曦向長樂請示,給我們一個落腳的地方。長樂想了一下,就去問陳叔:“那次,那個莫老師好像告訴過我,他那裏一直招兵買馬來著……”


  陳叔點頭,不過很快地又說了一句:“前些日子,你不是就住他們樓下的嗎?”


  天呀,他們又在討論著將我們送回那個傳銷的窩點!死也不要,打死也不回去!我望了一眼晨曦的眼睛,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裏流露出的,也滿滿的都是驚恐和絕望。


  長樂從陳叔這裏沒得到任何讚同的意思,便回過頭來看我和晨曦。看我倆的表情不對,她突然一拍腦門,道:“對了,你們前些日子,不是就在他那裏暫住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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