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3章 乾道六年，十月10
我問，“那麽懷疑他是騙人的，你怎麽不去求證一下？”
“我看著你就好了，你比他鬼。” 小王子還是雙臂抱胸，一顆高貴的頭顱直直的昂著。
“噗！”雖然一笑起來渾身難受，可還是忍不住笑了，“幹嘛，害怕我偷這家的東西嗎？那你應該藏起來，這家最值錢的就是你了。”
“姐姐眼光真好，小叔還真不是一般人家的呢。”年輕媳婦也跟著笑了起來，笑的時候麵上還有些靦腆。
這年輕媳婦衝著這小王子一笑，結果這小王子竟然害臊了，抱臂的手終於放了下來，麵上還有些局促。
我看見他這樣，立刻又“噗”了一聲。
“你不許笑！”這小屁孩惱羞成怒一般伸手指著我的腦袋。呀，我有這麽好欺負嗎？
“好好好，我不笑了。”說不笑就不笑了，認慫很容易的，別把人家的貴客給得罪了，要不然住的也不舒服。
小官人端了衝好的藥來，給小媳婦之前自己先嚐了一口，“不燙了，你喝吧。”
小媳婦撇著嘴，腦門皺了一下，很不情願的伸手接了。
“味道還行，不是太苦，一口悶吧，省得母親又要念你。”小官人很心疼自己的媳婦呢。
“行吧，反正也總比生吞雞蛋好。”小媳婦皺著眉頭把藥一口給喝了，有種恃寵而驕的架勢，看著還真叫人羨慕。
我不解，問，“生吞雞蛋很恐怖嗎？”從前跟人打賭，一口氣吞了十個生雞蛋。他們那群公子哥嬌貴的不行，以為有多惡心，但其實口感還不錯啊。
“不是你說的雞蛋，是公雞的蛋蛋。”小王子糾正。
“……”好吧，這我還真沒吃過，好想問問，味道怎麽樣呢？我還從沒跟人炫耀過我敢吃雞屎呢，雖然並不是真的，可是也很豪邁的好不好，誰能有我這份氣魄，雖然還是很惡心！
“你幹嘛這幅表情，是不是看見人家生吞活剝的時候，虎軀一震菊花一緊？”我說著還張手在空中捏了一把，感覺要把人家的蛋給捏碎。
“還請姐姐小心措辭，表弟還未成家呢！”這小官人一說話也是一副靦腆樣，要不是他娘子就在旁邊，懷裏還抱著孩子，我倒是也想逗一逗呢。
“那麽敢問小郎官青春幾何，你這表哥看著也沒比你大幾歲，人家都當爹了，你估計也快了。趕緊的多學學，別到時候在你的小娘子麵前露了怯，叫她笑話你。”
“我的娘子必定沒有你懂得多，她怎麽會笑話我？”這小王子說著傲慢的挑眉。
“……”咳咳，被懟了，還懟的我啞口無言。
還好，這個時候從裏屋傳來了驚呼聲。
老爺爺說，“好了好了，真的好了，真的不疼了，我真的又能好好走路了！”
村長說，“哎呀，小……白道長真的是太神了。”
老奶奶說，“是啊，實在是太感謝了，真的是貴人臨門呀。”
村長媳婦說，“對呢，十分抱歉先前禮數不周。”大概這老寒腿都能輕易治好了，她家兒媳婦的奶水很快也有了，雖然並沒有真的多禮數不周，卻很誠懇的為先前不信任的態度道歉。這婦人還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趙恪從裏邊出來，看見我坐在那沒動，一碗白粥還放在麵前，立馬不開心了，責怪道，“怎麽不快點吃，都要冷了。”
能被他關心當然很開心啦，不過我要是笑了，看著有點缺心眼，所以隻是愣愣的“哦”了一聲。
“我還是去熱一下吧，應該已經冷了。”那婦人這回臉上有了克製的笑容，很客氣的幫我把粥拿下去熱了。
村長拿了紙筆來，趙恪又重新坐下，一本正經的低頭寫字。開了兩張藥方，一個是給老爺爺的，也是叮囑他疼了再吃藥，不疼不要吃，還多了一句天命不可違，萬事不強求。老爺爺鄭重的點了點頭，沒有問他為什麽多這一句。
我懷疑當年白天師給他看病就已經違了天命，病痛折磨也是一個人的宿命，想要逆天改命就要更加的積德行善。白天師一定也強調了，所以這老爺爺當了村長才有口皆碑人人稱頌。
另一張方子是給年輕媳婦的，一包藥粉還沒那麽神奇，我估計是傷身體的特效藥，因而這張方子是給她慢慢調理的。所以他說這藥是專給年輕媳婦配的，須對症下藥，萬不可當作神奇靈藥給別人用。早晚連續服用一個月，之後就不用了，自然斷奶即可，藥方作廢，不必留著。
村長一臉感激的接過藥方來，抬臉瞄了瞄，忽然笑容就凝結了。
“小……白道長，這……這字人家能認識嗎？”村長怕自己才疏學淺，在座的他認為隻有那位小王子是個有學識的，所以就拿來給他看。
小王子掃了一眼抬抬眉，然後又拿來給我，“你來念一下。”
我接在手裏“哈哈”笑了兩聲，“你看你還懷疑他不是白道長的弟子，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連鬼畫符都是一毛一樣，果然是師承一脈啊！”
大家點點頭，感覺我講的好有道理的樣子。
“那……”可是大家都不認識，怎麽抓藥。
“一般藥鋪的夥計肯定都認識，如果遇到看不懂的，那就不要在這家買了，肯定不靠譜，要麽就是這夥計是個廢物。”趙恪的自信又在光芒萬丈了。
之後中年媳婦熱了粥來，我家小白道長好不容易討來的，不能辜負了他的一片好心，所以吃不下也逼著自己吃了。
然後他又興衝衝的去熬藥了，最後端來跟我說，“這是你家小白道長辛辛苦苦熬的喲！”
嗚……想哭，真的好苦，聞一聞我就都瑟瑟發抖了。可是真的不敢拒絕，他肯定不會想到浪漫的嘴對嘴喂我，而一定是掰開我的嘴蠻橫的給灌下去。而且他的耐心很不好，見我有一點遲疑，原先的和顏悅色就慢慢收斂了。
死就死吧，一口悶了，泛起惡心還給摁了下去，因為某人在耳邊輕飄飄的說，“吐了的話再喝一次，爐子上還有足夠的呢！”
一碗藥喝下去，眼中泛起了閃閃的淚光，卻還倔強的昂著頭，不肯哭。
“很乖嘛，沒你家那位說的那麽難伺候啊。”趙恪說著從我手上接過藥碗，臉上也不知是什麽表情。
“我……他說什麽了？”我問。
“他說你從小生的嬌貴，又被慣的厲害，吃不得苦，也受不了委屈。身子弱，愛生病，還最怕吃藥，要我一定要拿出耐心來，好好哄著你。叫我讓著你一點，不要惹你生氣，其實你很善良又很敏感，沒看上去那麽堅強，以為刀槍不入，但早就遍體鱗傷了……”
眼淚“唰”的流了下來，我環住雙臂緊抱著自己，又懊惱自己如此的不爭氣。
“這就受不了了，你都不知道那家夥嘮叨了我半天，說了多少，反反複複的就是要我對你好一點。我都感覺他成了我的嶽丈了。”
“別胡扯了，他要真嘮叨你半天，你還聽的下去？”我擦了擦眼淚，又擰了一把鼻涕。我家王爺是個話不多的人，就算真不放心，也隻是略微的沉一沉麵容，不可能這麽婆婆媽媽。
“嗯，真的，我還真就認真地聽了半天，半點沒含糊，他說什麽我都記在心裏了。畢竟是人家心尖上的寶貝，我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拿來了，多少還是有些心虛的。”
“別說了，你就是狗嘴裏……”
“這還不是象牙啊，難道你不想聽。你越不想聽我就越要說，說到你煩為止，叫你感動叫你心疼，叫你一副聖母光環籠罩著……”
“……”這家夥是吃醋嗎？賭氣的樣子好幼稚啊！我從頭到尾隻喜歡你一個啊，純粹到你要我的命我都可以毫不猶豫的給你，你這個傻瓜還有什麽好計較好糾結的。但是喜歡歸喜歡，愛過的人總歸是刻骨銘心的，哪能說不在意就不在意了，我在乎的人還是挺多的，不可能全心全意的都給你。
晚上安歇有一點頭疼，這家本來就已經是三對夫妻了，不大的宅院裏能分出三個臥房來已經很了不起了。因為小王子在的緣故，村長把最好的一間給讓了出來單獨給他住。老人家的臥房沒動，他們底下的婆媳兩個就擠在一處，還帶著個小嬰兒，村長和自家兒子就在外間打地鋪了。
現在我們一來，就更為難了。本來叫我們打地鋪將就一下就行，可是老人家腿疾被治好了，年輕媳婦的奶水也下來了，趙恪已然成了人家的恩人了。而且看這樣子也不是個能委屈了的主，何況我還受了傷又病著。
“我們跟他擠一擠吧。”我說著指了指小王子，先把惡人給做了。尊老愛幼，老弱婦孺，隻有小王子能動了。
“我才不要跟你睡一張床。”小王子怒目瞪我，但看情況似乎已經避不了了。
“不，我們睡床，你睡床榻，要麽直接睡地上去。”哇，趙恪比我還霸道。
“憑什麽？”小王子不服氣，估計他這輩子還沒打過地鋪呢。
“我家娘子是一定要睡床上的，要麽你就跟她一起睡，我不介意。” 趙恪蠻橫起來真的有點講不通道理，而且他的眉梢眼角總會給人一種很疏離很冷漠的距離感，好似本領通天，但是輕易褻瀆不得。
他跟你笑得時候你就要配合的笑一笑，他臉色一板，你就必須收斂笑容。不光是我，所有人都是這樣對他的，小心翼翼，時刻揣度著他的神色。他的這種氣息不是強悍的王者之氣，壓迫的人不得不服從，而是你會覺得他就是神，是一種信仰，不論他怎麽做，你都能理解他有他的道理。
“我介意。”小王子囁嚅了一句，妥協了下來。
晚上入睡之前，趙恪給我端了一碗乳來，要我把那藥丸給吃了。那天我沒想著要走，就連夢生的骨灰我都沒帶，縱然王爺已經給了我最直白的指示了，可我想的也不是這樣一走了之。先前趙恪讓人送來的藥丸一直都是佩蘭在收著，我就更加沒想到要帶在身上了。
趙恪連這藥都準備了，他想的還真是齊全，難道那日我們四人喝酒不歡而散之後，我家王爺真的拉著他囑咐了很久嗎？不會是我家王爺求他帶我離開的吧，然後他們進行了某場交易？
想想也是，趙恪一個人坦坦蕩蕩自由自在，一身本領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帶上我真的是十分受累的。而且我真的沒覺得他能看中我什麽，隨便聊聊瞎侃侃倒是有幾分意思的，也許他也有一點喜歡我。可要把我帶在身邊，我就一無是處，純粹是個累贅了。我家王爺興許還會沉淪會陷入執念，但他是個很通透的聰明人，是個在修行的大智者，不會看不明白的。
“你不會是因為聽見這家有嬰兒的哭聲，所以才要來借宿的吧？”這乳應該就是那年輕媳婦新下來的奶水，也不知道這麽難以啟齒的話他是怎麽開口問人家要的。
趙恪嘴角淺淺一笑，沒說話，然後和衣躺在床的外側睡下了。
這藥很神奇，一點都不苦，還有一股淡淡的香甜味。和著乳汁喝下去以後那味道很久都散不去，就連之前那藥的苦味都給蓋去了。
我也是真累了，隻想好好的睡一覺，於是也和衣躺了下來，給自己把被子蓋好。其實我身上的衣服穿得很敷衍，上身都被紗布嚴實的纏著了，外麵就套了趙恪的外衣。底下的裙子因為之前濕漉漉的，所以早就脫了，隻有褲子是捂的半幹不幹的，還是破破爛爛沾滿了汙血，左腿也是纏滿了紗布。
這個房間之前是小王子住的，那麽這被子也肯定是他們家最好的了。可是一點都不暖和，布麵很硬，碰到皮膚還刮人，身下的褥子也是特別的板結，一點都不鬆軟。我睡了半天除了冷還是冷，身上雖然燒的很燙，可是卻冷的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