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1章 乾道六年，十月29
三司雖然是我的影衛，但我不是他們的主人，和他們歃血的主人是大哥，而且大哥還說他們有把柄在他們的手上。
那南榮為什麽會到我的身邊？既然那老頭就是令主，那麽接令的時候就知道了殺令的對向是我了。
“既然三司這麽厲害，為什麽打不過北冥？”何止打不過，司徒才接了兩招便已落了下風，受了傷到現在都沒跟來，當日若不是我出手，他早死的透透的了。還有司空，屍身已經化成泥了吧？
“三司要合為一體還能無敵，你先前已經折了一位，另外兩人也是單獨作戰，實力自然不濟。而且三司最精在於護主，他們能護你安全，但是並沒那個能力為你殺無赦。何況，程家的這個女兒，已經不是人了。她受的這個磨難和痛苦，誰都沒辦法體會，她相當於是入魔了。”
“我一直想問，那天她為什麽沒有死？”明明都已經奄奄一息了，我也看見趙恪丟了一粒犀角香，為什麽她會變成如今這樣？
趙恪低頭揉了揉眉心，又是沉默了半晌，“我也說不明白，她大概是自己熬過來了。這蠱毒也真是叫人匪夷所思啊！”
我笑了笑，也不在意，揶揄了一句，“你看，你還信誓旦旦的說你能救我，現在連你自己都搞不明白呢！我們那天就應該給她一個痛快，你非要……”唉，不說了，說多了傷感情。
“我當日帶你去見她，動機是挺不純的。”難得啊，自己還認下了。
我咳一聲，正經道，“那日我和夢生在春雨樓遇見你，後來我提到程家小姐時，你突然變了臉色，那個時候你是不是看見她了？”
“不錯，我追出去的時候，人不見了，然後我就發現她針對的人竟然是你。當時我還實在想不明白，你們能扯上什麽關聯。”趙恪回答。
“那你後來是怎麽知道的？”我繼續問。
“問人啊！”趙恪雖然還是低著頭，但我感覺他無奈的笑了。
“你能問誰？怎麽問？”他這一笑，倒是讓我覺得有些心疼。
趙恪說，“我不是還有一個老子嗎？他多厲害啊，什麽不知道！”
“噗！”原諒我不厚道的笑了，“怎麽，父……聖上還知道我們韋家的這些事？”
趙恪也跟著笑了，“幹嘛改口，你跟了我不也一樣叫他父皇嗎？我還想過，如果哪一天我把你帶到他的麵前，然後跟他說，這就是他的四兒媳婦，他會是個什麽反應。”
“哈哈，吐血都是輕的了，你還是讓他多活幾年吧！”我可不敢，想都不敢想。就是現在說笑，我都立馬渾身一陣惡寒，感覺聖上在用惡毒的眼睛盯著我，大卸八塊都不夠解氣的那種。
“你也太小瞧他了，身為一國之君，什麽風浪沒見過。他要是沒個好心態，這日子是沒法過了。你要是實在不敢，那我帶你去見我師傅吧，他老人家倒是看什麽都挺開明的。”這家夥怎麽了，說笑還認真了。
“天師他老人家真還活著嗎？”說他羽化大概也算不上是罵人吧？
趙恪回答，“我也不知道，離上次見他沒有十年也有八|九年了，我那時候就跟剛剛那小孩差不多的樣子。他每次看到我的時候都會感歎一句‘哎呀，靈風你都這麽大啦！’而我每次見他，他都是同一個樣子，連神態都沒什麽變化。”
這個時候倒是很想過去抱住他的，可是我現在疼的一點都動不了，也不想動，於是我依舊看著天沒說話。
“我有時候真是過夠一個人的日子了，但是又跟人合不來，小徒孫倒是挺好的，結果我們兩個鬧得更離譜了。他因為我脫離了師門，我還真過意不去，但要我低頭，實在是辦不到。你早上說的話，我感觸挺深的，好像被刺到了，我確實想把自己活成風一樣的人，來去無留戀。”
“是呀，你自己也說過的，不羨鴛鴦不羨仙，怎麽自在怎麽活。”我說。
趙恪轉過臉來看我，“我說過嗎？”
“說過。”我肯定，“你說的話我都記得。”
“那我也是說的心口不一，這一次遇上你我就再也不這麽想了，或者我在說服我自己。我沒有朋友，沒有可以說知心話的人，所有的事情得要我自己去琢磨去參透。想著想著，就能把自己給逼瘋了，特別煩。所以我就總想找點事做做，吃力不討好也行。你大概不能明白我的苦楚和無奈，你跟誰都能處成好朋友，跟誰都有話說，大家都愛你……”
啊喲，我的親娘！
“您能住嘴了嗎，這話說的良心不會痛嗎？大家都愛我，我能把自己弄成這個死樣？你還嫌我不夠慘嗎？”也就不能動了，要不然我都一腳蹬上去了。
“這就是我的另一麵，一麵自負一麵自卑，一麵忙碌一麵無聊，一麵尋根鎖一麵求瀟灑。”哎呀，趙某人也有一天會跟我掏心掏肺啊！
“你這樣挺好的，真的，至少你還有糾結的時候。”你沒有想好就是最好的了，想好了後悔也很好，最怕義無反顧，執迷的完全不聽勸。
“韋捷……跟你商量個事唄，能不能別把我說的話都記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你明知道是屁話的，就直接忽略掉行嗎？”
“我不覺得你說的是屁話啊，還挺有道理的。情人眼裏出真理，句句是良言。”我一臉認真。
趙恪搖了搖頭，“不是這個，我是怕你胡思亂想，有時候我都不敢跟你隨心所欲的暢談了，指不定哪句胡扯的話就叫你記在心裏反複琢磨，以為我是意有所指。哎呀，我的媽呀，你……”
趙恪已經回過頭來看了我很多次了，這個時候才終於發現了就在眼皮子底下的慘相，不過這一聲驚呼已經是非常良心了，再加上現在的小心翼翼以及滿眼歉意，瞬間覺得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對，我剛剛已經死了，你現在是在跟死人說話。”我一臉漠然。
“對不起啊，疼吧？”趙恪一麵伸手輕觸我脖子上的咬痕，一麵忙著給我上藥。
“你說呢？”就剛剛，從嘴巴到脖子到四肢百骸，我被他這一頓瘋狂蹂躪，要是一般人都夠死好幾回了，“小白道長，我也跟你友情提個醒吧，以後跟別的姑娘，你可千萬別這麽魯莽，擱誰都受不了。”
“別的姑娘就算了吧，我現在還沒這個想法。但我下回一定注意就是了，畢竟這也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的，誰讓你是第一個呢。”趙恪給我整理已經破爛的衣服，結果發現怎麽弄都是衣不蔽體了，索性又把我給丟下，看著我一臉嚴肅的說，“我可能是受刺激了。”
“什麽刺激？”我問。
“總被你巴結奉承仰慕崇拜著，我就真的覺得你是輕而易舉勾勾手指就能到我碗裏來的。可是剛剛你身上的那一份殺伐和狠厲是我從來都沒見過的，不，那日在楓樹林的時候我見過一次，但那時你情緒不穩，受到的刺激更大一些。”
“但方才，你流露出的完全是一種本性，你就是這樣的，你哭也好你笑也罷，你骨子裏其實是冷漠而淡然的。你知道我不會有事，我最多就是被她們打敗而已，但你不能看到我落敗。你僅僅是認為，我不能因為你而輸，你怕欠我。”
“你說你喜歡我，也就是喜歡我而已，你不希望成為我的負累，但同樣你也不想被我羈絆。我為你做點什麽，你在心裏都記下了，你在想著要怎麽還我。所以不管我對你做什麽，在你覺得欠我的時候，你都選擇承受。就像剛剛，我就是失去理智的把你給殺了，你也不掙紮，因為你覺得我救過你兩次，還一條命給我是合理的。”
“你說你討厭別人同情可憐你，你說你害怕相濡以沫，其實你隻是無法直麵自己的無能。這世上誰能活成一個神，誰沒有無奈？你是怕我因你而改變，怕所有愛你在乎你的人，意識到因為你而領會到無能為力的蒼白感。可是誰才能所向披靡啊，就是神仙他也有無力的時候，我們都是平凡的芸芸眾生啊！”
趙恪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說的我都愣了，我懷疑我現在的表情就跟早上我說了那一長串，然後他一麵無意識的嚼著小餅一麵發怔是一樣的了。
“那個，小白道長，你這是在給我講道嗎？”我小聲的支吾一句。
“你就說我講的對不對吧？”這家夥被我問的噎住了。
“您說的太有道理了。就是說的有些長了，我還要細細的品味一下，等一下哈，你先別跟我說話了，我要思考思考，然後再請教你。”
趙恪哼了一聲，“你是想著怎麽反駁我吧？”
我沒急著說話，躺在那把他說的話又給顛來倒去的想了一個徹底，然後才終於冷靜下來回他，“其實我就是自私。”
我話還說完，某人立刻打岔，“對，你就是自私，還霸道不講理。”
“但我從來沒想跟你計較。你對我的好，我接受的心安理得，你對我不好……你沒有對我不好，你隻是有時候自己還沒有想明白。這話還真不是我說的，是夢生說的。”我說。
我計較最清楚的，是王爺，從他把我帶回慶王府開始，我就覺得欠他。他對我的每一分好，我都記在心裏，我一直想著該怎麽還他。知道真相了，我不恨也不怨，我隻是覺得輕鬆了，心沒那麽累了。
我又繼續說，“我確實時常會有一種無力感，你要是知道我初見南榮時，她是如何的璀璨奪目，再到後來是如何的被我牽扯，最後又是落得何種下場，大概就能體會我的這種心境了。我啊，實在是怕了。你看夢生這樣一個人，仿佛命大的很，可是說走就走了，都沒能給我一點預兆。”
“你怕我也會這樣嗎？”趙恪問我。
“你不會。”我笑了笑，“我現在就是跟你訣別，你大概也就是歎口氣。睡了一覺起來，你很快就想明白了。然後該去哪去哪，該做什麽做什麽。”
“不要覺得我會很好，你就把我給放棄了，你怎麽知道我就一定會想明白，萬一我這一輩子都無法釋懷呢？”趙恪瞪著我，“被人同情可憐的滋味雖然不好，可我也想有個人能對我好，知道心疼我，不想飄來飄去無蹤影，誰也不把我放在心上。”
“我心疼你，真的，你現在這樣我都特別心疼你。”我就是因為心疼你，所以才不想你被我拖累，反正我都快死了，還什麽也給不了你。
“你心疼我什麽？”趙恪抬抬眼，嘴角揚起了一抹不太善意的笑。
“心疼你都這把數歲了，還是個童子……”本來想調侃的，話一說，自己也有些動容了。他確實是修的天師道，不必茹素也能結婚生子，“我說真的，你……”
“不要，我現在已經回歸到清心寡欲的狀態了。別再來撩撥我。”趙恪說著扭轉身子，連眼神都回避了。
我失笑，“你這樣不行啊，我還沒幹什麽呢，你就不自在了。”
“那是因為我知道你這肮髒的腦袋在想些什麽。”某人是真的很尷尬，他肯定沒經曆過這些，想都沒想過。
“肮髒就肮髒吧，反正我也不是個多正經的人，你也……”
話還沒說完，某人有把我給打斷了，一臉的震驚，“什麽叫你不是個正經人，你有多不正經，你是不是和誰這麽做過了？”
我快要生無可戀了，“都說沒有了，你怎麽不信，還要我怎麽發誓？”
趙恪問，“那你怎麽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老練模樣？你還能無師自通？”
“啊，也不全靠無師自通啦。畫本子上不都有嗎，你上次也見過的，就那樣的我那有一堆呢，有的更詳細更精美，還有語言描述。就這些落魄文人吧，實在是挺牛逼的，他們那種概述能力真叫人佩服。還有吧，這煙花地也是尋常啊，我也算是個常客，雖然幹不了什麽，但我也愛看個真人動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