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所謂長嫂如母的由來(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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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於1991年結婚,結婚便生子,似乎已成為了當時社會的順其自然,因此我出生於1992年。
聽媽媽告訴我,當時他們的婚姻是被父母反對的,結婚即將30年,還是沒有辦過婚禮,沒有婚紗照,總是想讓自己的父母補一套婚紗照,但媽媽的一句“你爸都老成一個老頭了,還拍什麽拍”讓我無言以對。
當年媽媽已經按照姥爺的要求開始上班,因為兵團主要依靠農業促進當地經濟,農產品中的棉花則為主力軍,每個單位一到每年棉花盛開的季節,都會要求去拾棉花完成政治任務,媽媽的單位也不例外。
爸爸年輕的時候很帥,高挺的鼻子,濃濃的眉毛,眼睛有些凹下去,長長的眼睫毛,拉風的騎著摩托車。媽媽有睡懶覺的習慣,早上起床向來屬於困難戶,原本約定好的早上集合,坐著單位的大卡車去棉花地,結果就這麽錯過了。據說當年和我爸爸相遇就是因為自己的遲到,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車走了,原地隻剩下我的媽媽和爸爸,兩個人說開了話。
“你也是單位派的去拾棉花的麽?是不是沒坐上車去不了?”肯定是男士優先,爸爸主動找媽媽打著招呼。
媽媽好奇的看著我爸爸,心裏肯定是覺得我爸老帥了。
“沒趕上車,還不知道咋去囊,你也是去拾棉花的麽?”媽媽大方得體的回答著。
“是去十連麽?”爸爸問到。
(十連,是一個地方的稱呼,新疆建設兵團我們稱呼為團場,團場的下麵又分為很多個連隊,會對於連隊進行劃分,當地人統稱為十連,還有一連、二連、三聯.……等)
我媽很驚訝,怎麽會知道他去哪裏,這麽巧合,媽媽點著頭不說話。
“上車吧,十連不是很遠,騎自行車送你過去,半小時就到了。”我媽就這麽坐在我爸的腳踏車上去了棉花地。
更加讓人驚訝的是,到達目的地,我爸居然沒走,留下來幫我媽一起拾棉花。
“哎呦喂,怎麽帶了個這麽帥氣的小夥子過來,交男朋友了麽?來這麽晚,是幹啥去了啊?”大家都在湊著熱鬧。
媽媽有點不太好意思,說了句,我也不認識,當好遇到了,就順路把我送過來了。
爸爸媽媽的故事在這一天便有了開始。
幾天過後,一個帥氣瀟灑風流倜儻的男子來到了媽媽的單位,大家都在湊著熱鬧“哎呦,快看這是誰來了啊,這是來找誰的啊。”我媽驚訝的看著
我爸爸也真是的,要追我媽,也不知道先打聽好消息,我姥姥可是和我媽一個單位,畢竟是我姥爺安排的工作。
姥姥看到我爸的行為,簡直像個地痞流氓,怎麽能對我爸有好印象。
說起爸爸兒時的經曆,可用得上可憐這個詞語。奶奶在爸爸七歲的時候就去世了,當時爺爺特別喜歡京劇,屬於文工團的那種崗位,每天就是到處表演節目,做指揮,唱京劇,吹二胡。奶奶在家相夫教子幹著農活,維持家中的生活,爸爸很愛奶奶,每天都是奶奶的跟屁蟲,爸爸還有個親弟弟,是我的小叔,當時叔叔五歲,奶奶同時帶兩個,再幹農活,顧不過來,爸爸實在太粘著奶奶,爺爺出去組織文藝活動便帶走了叔叔,這次的離開便是半個月。
在這個很平淡的一天,奶奶如同往常一樣,在地裏幹著農活,夏天的大中午,新疆很炎熱,那種將要把人烤熟的幹熱,奶奶對爸爸說:“你坐在地頭的樹下看著媽媽,這裏太熱了。”
爸爸很乖的坐在那裏,相隔一會兒會去叫奶奶回來休息會兒,給奶奶拿水喝。如同往常一樣的回到家中,奶奶做飯吃飯睡覺。
可是……
爸爸還沒有睡著的情況下,奶奶開始出汗,開始胃疼,堅強的奶奶終於堅持不住了,叫著爸爸,讓爸爸去叫鄰居過來,爸爸哭著去敲門,鄰居來的時候,發現奶奶的胃病已經很嚴重了,第一時間當晚去了醫院。
鄰居幫忙辦理了住院手續,讓奶奶在病房中住下,後麵的日子裏麵,幫忙做飯送飯,沒有任何的親戚,沒有爺爺,那時候的時代沒有電話,所有的消息隻能依靠寫信或者讓人帶口信,爺爺的演出地方有點遠,聯係不上,隻能讓順路過去的人幫忙捎口信。
經過醫生的檢查,最終確診為胃癌晚期。那時候的爸爸還是個孩子,不明白癌症晚期將會是怎樣的後果,不明白奶奶很快就會離開他。
如同往常一樣,在奶奶病床上,奶奶摟著安逸睡著的爸爸睡覺。可是當爸爸醒來的時候,奶奶已經手腳冰涼,爸爸以為奶奶是睡著了,一直叫著奶奶,奶奶沒有任何的應答。當醫生到來,告訴爸爸奶奶已經離開的時候,爸爸撕心裂肺的哭著,很難想象,一個七歲的孩子失去最愛的母親,還沒有親人朋友在身邊,那是一種怎樣的悲傷與無力,我想一句簡單的“似乎我被全世界拋棄”都無法形容出爸爸的心情。
等爺爺帶著叔叔回來的時候,奶奶已經在鄰居的幫助下了葬。我想那時候,爸爸的心裏是怪爺爺的,這個時刻,家人不在。
從此爸爸的性格改變了,變得不愛說話,仿佛一夜之間長大。男人悲傷和女人悲傷的表達方式會有所不同,女人會抱怨,會訴說,會吐槽,會哭;然而男人,隻會默默放心裏自行消化。
接下來的日子裏,爺爺停止了文工團的工作,換成了出黑板報等相關工作,根據爺爺的描述,當時日子過得很苦,但是再窮也沒有讓他們穿過別人的舊衣服,不能讓別人覺得他們沒有了媽媽就不會被照顧好,每天做著一日三餐,讓他們穿著幹淨的衣服。
慢慢的爸爸似乎走出了奶奶離開的難過,但其實並不是,隻是接受了這個事實罷了,所有的悲傷、難過、想念都全部放在了心上,不再表達,因為爸爸明白,表達了也不會再有任何的變化。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爺爺到底堅持了幾年,隻知道是幾年後,爸爸如同往常一樣放學回家,當他回到家中推開門,發現房間內的所有東西已全部搬走,隻留下了這個空蕩蕩已經被賣掉的房子以及一個信封放在桌子上。
我想,那一刻,爸爸才算是真的被全世界拋棄。
爸爸打開信封,裏麵裝著一封信以及12元的生活費,心中寫到:
“當你打開這封信的時候,爸爸已經帶著你弟弟回山東老家了,因為實在是沒錢,沒法帶你回去,你現在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獨立生活,你弟弟還小,沒辦法隻能帶在身邊,等我們過得好一些了,會回來接你。如果需要幫助,可以去找你的舅舅。”
爸爸的世界徹底崩裂吧?不不不!並不是這樣,在起初的幾天,我爸爸很開心,因為終於解放了,沒有人再管他了。
爺爺也是個家教很嚴格的人,打起孩子從來不帶手軟,聽叔叔說,我爸爸不好好學習,爺爺直接把爸爸掛在大梁上麵打,還讓叔叔去拿棍子的打,那畢竟是親哥,怎麽能忍心,結果叔叔去拿了個高粱杆(就是那種幹了的紅高粱,輕輕一揮就碎掉的那種,可能這個也隻有我們鄉下的孩子才會明白),爺爺一下打下去,“棍子”斷了,叔叔趕緊救爸爸下來,爸爸瞬間逃跑。
這樣的消息對於不怎麽愛學習的爸爸來說,當然是好事。就這樣爸爸撤學了,成為了一個混混,如假包換的混混,偷過別人的馬、打過別人的狗、喝酒打架鬥毆,唯一慶幸的是不賭博。
據爸爸描述,一開始覺得特別自由,住在別人家,這家住一段時間,再換一家,蹭吃蹭喝,可是時間久了,玩夠了,心裏還會難受,過年了,自己沒有一個可以去的地方,想想就想哭。
爸爸每次隻有喝醉酒的時候,才會變得愛說話,大晚上總是在家裏叫醒我們不讓我們睡覺,要和我們談心,爸爸最喜歡給我們說他小時候的事情,還有我慈祥的奶奶。
“我媽媽真的是個特別善良的人,笑起來特別漂亮,都沒有脾氣,我們這麽好的人,怎麽能三十多歲就去世,還沒有享上我的福就離開了,我想我媽呀。”每次喝醉爸爸都會說著這樣的話,我想爸爸對於奶奶的思念從來沒有停止過吧。
在爺爺離開的兩年後,我的舅爺,也就是爸爸的舅舅,也就是奶奶的親哥哥,聽到了我爸爸的消息,覺得爸爸是自己妹妹的孩子,現在沒有人管,妹妹一定會怪他,便安排自己的兒子也就是我的伯伯坐車來找我爸。
兵團有很多個,雖然沒有在一個團部,但是相隔的距離也不是太遠,坐班車一個小時的路程,伯伯找了很久,終於在一個飯店找到了爸爸,看到爸爸的痞子樣,伯伯做為哥哥的,很生氣,拉著我爸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帶著我爸一起回到了舅爺家。
雖然是自己的親舅舅,但是住在別人家總會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舅爺是當地團場的團支部書記,在如今來說應該是個大領導吧,舅爺一生清貧,工作井井有條。憑借著自己的關係,給我爸報了個學習a2駕照的班,拿上駕照以後,安排了一個在車隊開車的工作,爸爸工作的那一年19歲。
爸爸每個月在車隊的工資,舅爺要求全部上交,說是住在家裏的生活費,用來買菜買肉。聽到這樣的話,我想爸爸一定心裏很痛吧,但是經曆過奶奶去世的事情,爸爸學會了隱藏學會了沉默。至少這樣的自己有家可回,並不是沒人要。或許可以竟可能的得到些許心安。
可就連這樣的生活,也沒有過太久,兩年後,爸爸下班回到家中,發現家中已經更換了居住的人。爸爸慌張的問著舅爺他們一家人的去向,人家告知我爸,舅爺已經工作調動到k市擔當黨支部書記了。可是就算不帶我爸爸離開,至少要打個招呼不是麽?
經曆過爺爺的拋棄,這個第二次的拋棄已不再讓他太難過了。爸爸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居住兩年的“家”,瀟灑、冷漠。
也就是當時離開後,騎著自行車路過媽媽的單位門口,遇到了媽媽,據說當時看到媽媽整個世界都溫暖了。
再後來,爸爸與媽媽順氣自然的在一起,媽媽把自己每個月的工資用來給爸爸買皮帶,買衣服褲子鞋子,並將爸爸安排在了自己已經結婚的好朋友家先住著。
媽媽告訴我,當時覺得爸爸很可憐,這麽大的男人了,都沒有皮帶,鞋子還是破的,褲子衣服舊的我都看不下去了,畢竟那裏大戶人家的衣服都是姥姥做出來的,在媽媽看來,可能穿半年的衣服都是破舊衣服。
或許是因為爸爸家庭的特殊,或許是因為爸爸有著濃鬱的痞子樣,姥姥姥爺極度反對。媽媽告訴我,當時她覺得爸爸就像是他的救命稻草,因為當時姥姥姥爺開始了天天的爭吵,所以想要快速成家,當時追媽媽的人很多,可是卻堅決選擇了爸爸,或許是覺得他可憐想要去照顧他,或許是覺得你爸爸這個人比較心細,又或許是命。
姥姥姥爺極度反對,開始關媽媽禁閉,爸爸在窗戶外麵陪著媽媽,最讓媽媽感動的是,那天晚上下了一夜的大雨,爸爸就這樣站在大雨中,守護著媽媽。
姥姥是個很心善的人,見到我爸爸這樣,也不好再反對,邀請了爸爸進來,拿著房間內做好的男士衣服,讓爸爸換上,並給爸爸做了湯麵條一頓。
這頓飯,爸爸吃著吃著哭了,這是他自從奶奶離開後第一次的感受到家的存在,感受到家的關愛。我想,姥姥應該了解爸爸的心情,或許是出於對爸爸的同情,覺得這個孩子可憐,才同意了這門婚事。
以前領結婚證,不像我們現在,體檢、單身證明、戶口本、身份證缺一不可,曾經隻要拿著身份證過去就能辦。媽媽告訴我,領證這種重要的事情,他們都是隨便領的,沒有表白,沒有求婚,隻是他們倆走在路上,剛好路過領證的單位,我媽說了句“都走到這了,剛好路過,要不我們直接去把結婚證領了吧。”
領證這種這麽神聖的事情,居然就這麽結束了。
倔強脾氣的姥爺並沒有給他們辦婚禮,總覺得這個女婿丟了他一個電廠廠長的臉,媽媽他們自己叫了朋友來到車隊分的宿舍,前來慶祝。姥姥偷偷給媽媽縫了幾床被子褥子拿來,送完便離開了,但是爸爸還是很開心,很感激姥姥願意讓媽媽嫁給他,感激姥姥的那頓湯麵條讓爸爸再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據媽媽說一開始的時候,生活真的過得很艱難,住在車隊的宿舍住了三個月,他們努力省錢節約錢,問朋友借了一些,湊錢買了個房子,那時候的平房沒有很貴,不帶院子不太大,800元可以買一個完全夠一家三口住的房子。
終於有了自己的家,雖然房子很簡陋,但那是屬於自己的家。因為窮,買不起家具,都是收集的舊家具,床也是有磚塊以及木板子拚出來的,姥姥來看了看,心疼自己的女兒受委屈,每個月都會時不時的給媽媽塞點錢,維持一下生活,但媽媽依舊很幸福,媽媽告訴我,那時候沒有電視機,為了省電晚上也不開燈,晚上的時候,月亮很亮,剛好照到床上,你爸爸就躺在我身邊給我唱歌聽,給我講故事,當時雖然窮,但日子過得幸福。
很快,媽媽懷了我,姥姥和姥爺對我爸爸的態度不得不轉變,畢竟都要當我爸爸了不是。
因為爸爸在車隊上班,每次出車都要好久才能回來,媽媽要上班的同時,還要做家務,姥姥有些心疼,下班後也會來到我們家,幫忙打掃一下房間做做飯什麽的。也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姥姥也看見了爸爸為我們這個家的付出,所以徹底對爸爸有了改觀。
在以前的那個年代,女人做家務都成為了崗位職責所在,在我快要出生之前,媽媽還挺著肚子,坐在凳子上洗床單,我爸負責倒水換水,隻能說以前的孕婦講真不嬌氣。結果洗到一半,我開始了鬧騰,媽媽肚子疼的快要堅持不住,爸爸趕緊帶著媽媽去醫院,可結果,這隻是我的小打小鬧,媽媽鬧著要回家,爸爸堅決不讓再折騰了,隻能繼續在醫院呆著,等待著我的降臨。
等呀等呀等,等了一周我都不出來,我這到底是要幹什麽?這一周的時間,爸爸不敢再出車,深怕媽媽生了我他給錯過與我的第一次見麵。媽媽變得很愛吃東西,一天能吃七頓飯,姥姥回家做飯,爸爸拿飯送飯,據媽媽描述,可能這會兒我說我要吃雞蛋,等拿到醫院我看到雞蛋就想吐,可能我這會兒要吃西瓜,我就馬上要吃上。我聽著都覺得也是太為難我姥姥和爸爸了。
結果,我媽就是突然的在淩晨三點說要吃西瓜,這個點去哪裏找西瓜呀,我把看見旁邊有一半切開的西瓜,就和我媽商量著,去給我媽媽要點,嚐嚐味道先,我媽這人吧,潔癖有點,解決不吃,結果我爸找了一晚上的西瓜也沒有找到,一大早等人家開門買回來,可結果我媽不吃了。
如此看來,肚子裏的我,確實是不讓人省心,是個大麻煩,就這樣我在晚上鬧騰著出生了,後來爸爸告訴我,那會兒九點多,月亮好亮,我的兩個眼睛黑亮黑亮的,像兩個大葡萄。
可生下來,我卻沒怎麽讓媽媽省心過。(具體原因前麵已描述過)
不知不覺,我已經八歲,家裏突然多了個人,我親叔,我爸爸的親弟弟,也是前麵所提到過的奶奶的小兒子。
現在想想,還好那時我已經不犯病了,不然媽媽該怎樣做好老婆、媽媽、嫂子、女兒這麽多的身份。
或許就猶如我前麵所寫到的那句話“女性最完美的樣子,我們可以溫柔賢惠宛如南方姑娘,但同時我們也可以做騎馬奔騰在戰場上的女奧特曼”媽媽展現的淋漓盡致。
家中突然多了一個叔叔,或許是血緣關係的強大,雖然這是第一次的見麵,但的確很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