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非議
李明德說著,便跪下,鏗鏘有力一字一句地頓道。
“陛下,臣不過摔你一個茶盞,您便覺得臣猖獗,無法無天,臣若是不摔您茶盞,您會明白臣的痛,您會明白臣的怒火嗎?對,臣當時就像陛下此刻一樣的心情,恨不得將羅青天這狗賊碎屍萬段,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但是臣不能,臣顧及到官威,顧及到陛下您的顏麵,若是臣當眾殺了他,那豈不是犯罪。臣一時控製不住,出手重了,打他傷殘,臣覺得臣沒錯,錯就錯在不該留他一條狗命,讓他胡亂的誣陷臣,顛倒黑白。”
麵對李明德一番言論,羅青天震住了,可此刻他依舊覺得李明德錯得離譜。
“陛下,即便草民有罪,也是官府懲罰,而不是李明德這樣隨意傷害草民,羞辱草民,草民萬分不服。”
“你有什麽不服,你傷我親族,你還覺得自己有理嗎?”李明德一個眼色看向羅青天,若是眼神可以殺人,羅青天此刻應該千刀萬剮了。
趙凱文剛剛還怒火衝天,此刻他竟是冷靜下來,開始的時候,他一直想著李明德當眾傷人,令人殘疾,他心裏不知道多憤怒,覺得李明德真是不知收斂,更覺得羅青天說的對,這李明德仗著朕的恩寵無法無天,若是朕不收拾李明德,指不定往後還能做出更猖狂的事情來,朕應該給李明德立立規矩。
然而李明德卻用一個茶盞令他知道,人不可以被欺負,一旦被欺負了,就會失去理智,方才他也想將李明德杖斃了,畢竟這涉及到尊嚴,涉及到尊卑。
此刻趙凱文頓時明白了李明德憤怒,李明德不過是碎了朕的茶盞,朕便失控,到了要殺人的地步,那這傷人親族,那該是什麽樣的恨你,什麽樣的仇。
不要說李明德,若是換了朕,朕怎麽可能隻是廢他雙手,誅他九族也不解恨。
於是趙凱文猛地站了起來,從進來的禁衛軍身上拔出刀,一把插入了羅青天的胸口,羅青天正欲跟李明德爭執,胸口猛地噗呲一聲悶響,他低頭一口,白晃晃的刀子插入自己的胸口,鮮紅的血液順著刀子滑落到刀柄,滾落在地,格外顯眼。
在順著刀柄看去,這舉刀之人,竟是皇帝,他頓時感覺自己呼吸不暢,口裏也噴出血來。
“陛下……”
話還沒說完,羅青天便倒下,睜著一雙眼眸看著李明德,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李明德嚇了一跳,說實話他還殺過人,此刻見趙凱文眼睛都不眨下就殺了羅青天,他真的有震撼到,果然能做到帝王之位的都是狠人,殺人不眨眼,這樣的場麵真的太狀況了。
李明德雖然有些懵的,但是他很快回過神來,立即朝趙凱文行禮。
“多謝陛下為臣做主。”
趙凱文沉著一張臉。
“這種人早就該殺了,留著他都侮了朕的眼睛。”
李明德在心裏佩服趙凱文,果然在皇帝麵前,這人命不值錢的,說殺就殺,不過這樣也挺好的,他心裏舒服,至少羅青天這個麻煩解決了。
趙凱文從容地回到禦案後麵,整個不驚不慌,好似剛剛殺的不是一個人,而是踩死一隻螞蟻而已,他神色淡淡地問李明德。
“水庫修得怎麽樣?”
李明德心驚肉跳的,可他已經回過神了,也保持了雲淡風輕的態度。
“陛下,不是臣說大話,臣想在二十天內修好,所以征集的幾萬人全部在京都,在日夜施工,為的就是水庫能起到作用。”
“二十天?”趙凱文不禁皺眉,在他的記憶裏,這興建任何事物,動輒便是幾年,修一個水庫,要挖山鑿地,二十天可以完成,這個怎麽聽著不可能。
李明德看出趙凱文的困惑,這若是修行宮,或是其他什麽的,自然是可能的,但這次修水庫不一樣,他把山炸開了,而且這火藥的威力是往常火藥的幾十倍大,隻要炸了那小凹凸的山,幾萬人隻要日夜的挖土,也不需要將土挑走,土隻要堆在上麵,這樣一麵往下挖,一麵往上堆積,加上人手足夠,一個大水庫自然很快便修好了。
當然李明德隻是簡單的修一個水庫,你說像後世那樣的水庫,自然還要一些時間,他不過是挖個坑,能將洪水收容下,將來這雨季過了,他便派人挖一個洞,讓水庫裏的水滿滿流出來。
往後天晴了,他在帶人將水庫的出口修好。
這是他的打算,自然李明德便將詳情告訴趙凱文。
趙凱文皺眉。
“修了一次,怎麽不一次性修好,你這樣興師動眾的,還分幾次,可折騰了。”
“陛下,臣自然想一次性將水庫修好,可恐怕還不等修好,洪災便來了,臣隻能先粗糙的挖一個巨坑出來,先來應付這次洪災,等著洪水過了,臣再召集人,修一個完美的水庫。”
趙凱文信任李明德,便不再多問,此刻王公公已經命人將羅青天的屍體拖走了,剛剛的血雨腥風像沒發生過似的,趙凱文猛地想到什麽。
“太後壽宴,你可準備好了送什麽壽禮。”
李明德瞬間不解,這陛下還過問此事?
趙凱文見李明德一臉懵的,狠狠地敲了敲禦案:“你這種性格,朕怕你得罪太後了,太後即便不是朕的親生母親,但朕也希望她高興,你慫恿花大小姐送繡品,太後心裏估計很惱怒,雖然太後未曾與朕言明,但朕能感覺出太後的不快。”
趙凱文停頓了一會,便有繼續說道。
“花大小姐一事,已經讓太後不悅了,朕希望你不要在出什麽餿主意,送一些不上台麵的物品,惹得太後不高興,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原來這樣呀。
看來大家對花靈微送繡品的事情有非常的意見,不過到時候就知道,這繡品一定可以大放異彩,驚豔到所有人,不過此刻他也不想同趙凱文說,隻是淡淡點頭。
“臣知道了,臣的壽禮已經想好了,但臣不想提前說。”
趙凱文微眯著眼睛看了李明德一會。
“朕也覺得好奇,禮部將禮單都送到朕這裏來了,怎麽沒尋到你的名字,原來你沒上報,你可不要耍什麽花樣,不然,朕可保不住你。”
李明德重重點頭。
“臣,明白。”
“去吧。”
趙凱文揮手。
李明德走了。
王公公目送李明德離開,他真的被震撼了,李明德真是有天助了,如此危機的情況,他也可以化危為安,陛下不僅僅為李明德出了一口惡氣,還親手殺了羅青天。
他陪在趙凱文身邊多年,還從來沒見過趙凱文為誰出氣,這是破天荒的頭一遭,李明德厲害了。
王公公心裏佩服李明德,幾乎想拜李明德為師了。
趙凱文見李明德離開了,便開口說道。
“你說今年會有洪災嗎?”
王公公的心咯噔一跳,整個人呼吸不暢了,陛下再一次問到這個問題,好像無論怎麽答,陛下都不會高興,王公公心裏苦,但是麵對皇帝的問話,他還是陛下得回答。
“陛下這洪災不管會不會發生,朝中大臣做好防範是最好的措施,陛下您就將心放肚子了,不管如何,這李修撰都會搞定。”
趙凱文眼眸微眯,格外認真地著王公公。
王公公感覺自己完蛋了,這又惹陛下不悅了,正準備跪下請罪,卻聽趙凱文笑著說道:“看來你跟李明德混了幾天,腦子變聰明了,沒那麽愚笨了,很好。”
王公公一驚,這樣可以?
看來跟著李明德,真的能走狗屎運,不過幾句奉承的話,便令陛下龍顏大悅,以後自己得多和李明德相處。
禮部的禮單也同時送到了太後的紫微宮,壽誕當日各種繁瑣的禮節,還各府送的壽禮都記載的明明白白,仔細而又詳細。
太後認真翻閱了幾遍,但是她沒看到李明德名字,就連李府也沒一個人送禮。
李明德最近風頭正盛,太後自然也是知道他的。
太後坐在軟榻上,整個人慵懶而又無力,反複的翻閱了幾遍,確定沒有李明德名字,她便朝身邊的朱嬤嬤問道。
“你在看看這禮單上有李明德名字嗎?是哀家眼花嗎?哀家竟是沒看到李府的名字。”
李明德名字如雷貫耳,朱嬤嬤很吃驚,李明德可是陛下新近的寵臣,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陛下,那他不送禮,是陛下授予的?陛下今日還介懷著從前的事?
朱嬤嬤的心不由提起來,她不敢明說,隻是接過太後手中的禮部,原來想搪塞太後。
太後卻冷笑道。
“認真給哀家找,若是找到了便給哀家看看。”
朱嬤嬤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裏也在吐槽這皇帝,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了,皇帝心裏還記著呢,她不由感覺到危機,翻閱了幾遍,確實沒找到李明德名字。
朱嬤嬤朝太後搖頭。
“老奴沒找到李明德名字。”
“好,好……”太後雙眸含著淚,輕輕咬牙:“皇帝還在跟哀家計較呢,那好,他不給哀家好臉色看,那哀家壽宴當日也不給李明德好臉色看,哀家要和他倔下去。”
朱嬤嬤立即尋理由安慰太後。
“娘娘,指不定是禮部漏了,您消消氣,陛下肯定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您……”
“夠了……”太後打斷朱嬤嬤,眼眶紅紅的,幾乎要流淚了,但她倔強地將淚水咽了回去:“這麽多年了,他沒來探望過哀家,他不是記恨哀家,是什麽?如果當日不是哀家的犧牲,他能坐上這九五之尊的位置,而今高枕無憂了,他卻將哀家視為仇人。”
“噓……”朱嬤嬤很急,連忙上前安撫太後,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娘娘,小心隔牆有耳,話不能亂說,若是……”
太後推開朱嬤嬤。
“哀家不怕他,不怕他……”
朱豔勤很激動,心口痛得她不能呼吸了,此刻她再也克製不住,眼淚奪眶而出,整個都在發顫。
當年,為了趙凱文篡改了詔書,甚至雙手染滿了血腥。
趙凱文將她尊為太後,將她囚禁在後宮,二十三年了,他未曾來探望自己,更未曾有任何的隻言片語,他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卻將視而不見。
而今她過壽誕,趙凱文卻讓他的寵臣羞辱自己,直接無視她,不給她送壽禮,這代表著什麽,明顯的不將她放在眼裏。那她過這壽誕有什麽意義?
朱豔勤氣得一張臉都扭曲了起來,一字一句地道。
“既然如此,那就魚死網破,哀家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朱嬤嬤一顆心懸了起來,若是太後與皇帝起衝突,那將玉石俱焚,太後要是將老皇帝的詔書拿出來,那皇帝名正言不順的,這……
她不敢往下想,她隻想安撫好太後的情緒。
……
趙嫣然,王婉柔一同住在府上,這李宏文來了,一見這樣的情況,心裏樂開了花,這人一到年紀便想抱孫子,李宏文也不例外,他在府上待了一些時日,見李明德每天忙去忙出的,沒見著他與趙嫣然,王婉柔倆人有什麽交集,他便心急了,火急火燎的尋到李明德。
李明德正在書齋裏抄書,說好的,倆個月將一本地理類的書編著好,這個自己承諾的事情,自然要做到。
聽見敲門聲,李明德以為是王婉柔,平常她總是這個時間點給自己送宵夜,說實話,他不想過多的接觸王婉柔,不想見到她嬌滴滴的哀求。
因此李明德特別的不耐煩。
“我不是說了,你不要煩,你為什麽總是這樣不知好歹,你信不信我將你逐出府。”
外頭的李宏文一聽,頓時懵了。
“明德你說什麽呢?”
李明德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李宏文,便將書收好。
“爹這麽晚了,你還不休憩。”
李宏文進了書齋,自然的在長案前坐下,沉著一張臉數落李明德。
“你表妹住在府上,你就這般對她,想想當初你自己每日找她的時候,爹可是過來人,爹告訴你,你若是不把握機會,這機會便會錯過了。”
李明德真的很不耐煩,不禁朝李宏文揮手。
“爹,這世上好姑娘多的是,你幹嘛非要覺得王婉柔好,若不是看她是個女的,我早就將她趕出府去了。”
李宏文歎了一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罵道:“臭小子,你怎麽如此不聽勸,你表妹不管是人品還是外麵都是絕佳的,你怎麽就看不上她了。你這樣不知珍惜,將來你會後悔。”
李明德搖頭。
“這種事情,爹你就別管了,我將來肯定會為李家留在後代,但不是現在。”
李宏文氣惱不行,想到李明德成日與男子混在一起,他不禁有些心虛,瞪著李明德,試探性地問道:“明德,你不會是有龍陽之好吧?”
李明德一驚,這老爹還真能想,他嫌棄的吐槽李宏文。
“可別胡說,兒子怎麽可能如此齷齪。”
李宏文暗自鬆了一口氣,隻要李明德沒有特殊癖好,其他都好說,因此他借著燭火審視了李明德一番。
“為父真的很擔心你,你看當初李七公,人家十七歲的時候已經有孩子了,而你現在已經十六歲了,親事都沒定下來,你讓為父怎麽不多想?”
李明德有些不耐煩。
“爹,成家立業之事我自己有分寸,這麽晚,你歇去吧。”
“哎,真是兒子長大,都不聽話了。”李宏文感歎起來,一麵打著哈欠,一麵朝李明德揮手:“罷了,罷了,你不聽勸便算了,往後人家嫁了,你可別後悔。”
李明德將李宏文打發走,雖然覺得李宏文很煩,但是說實在的,在這個時代,他這個年紀還沒定下親事,確實是算晚婚了,一般他們都打小便定親,這女孩子到了十五歲便娶過門了。
李明德不想摧殘自己的身軀,還等這幅身體長得結實壯碩一點,不然這麽早就結婚生子,真怕這幅身子被掏空呀。
李宏文叨嘮了李明德一番,見無成效,便失望的去睡了。
一夜的大雨,第二日起來天空依舊飄著大雨,李明德認真翻看黃曆,這離端午節不過十來天的樣子,前些日子呢,雨水斷斷續續的落下來,並沒造成多大的影響。
李明德隻能命修水庫的百姓加快進度,可以說是風雨不停,晝夜不停歇。
這領頭的何軍很是抱怨,畢竟冒著大雨沒有停歇地勞碌,很辛苦,工地上四處都點著燈,將四周照得格外亮,仿若白晝。工人埋頭苦幹,在燈火之下幾萬人不停歇的幹活。
何軍站在高坑之上,居高臨下地往下看,這幾萬人在他底下猶如螞蟻一樣的,密密麻麻的。看著沒有停歇的人,何軍朝身旁的陸豐抱怨道。
“也不知道李修撰是怎麽想的,竟讓我們日夜監工,這些百姓也是不要命,沒日沒夜的幹活。”
陸豐心裏也有抱怨,但是他並沒何軍這樣多想法,隻是安慰道。
“李修撰這麽做肯定有他的打算,我們這些人照舊便是。”
何軍很不服氣。
“什麽他有打算,我感覺他不過是造謠生事,什麽會漲洪水,讓我們加快進度,這樣折騰人。”
陸豐也很困倦,但是隻能打起精神來監工。
“你看這麽多人一起幹活,應該很快便能好,在熬個幾日便好了。”
何軍拍了下自己的臉。
“你來看,肯定不會漲水,這李修撰不過是杞人憂天。”
陸豐抬頭看了一眼烏黑黑的天,漂泊大雨落在泥土之上,泥土立馬濕了,黃黃的水順著土滾落,一時四周散發著清新的泥土氣息。
“這就得老天爺的意思。”
對於李明德行為,施工的百姓是樂意的,畢竟這每天幹活,超過了四個時辰,他們多餘的時間工作,都是按時辰算工錢,隻要有錢,他們就能過上富足的生活,因此他們對李明德沒有任何的怨言。
隻不過這些小吏,小領頭對李明德意見頗多,畢竟他們平常享福慣了,沒有做過這麽多苦的差事。背地自然是非議李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