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真是直腦筋
在見到喬清瀾的麵兒,聽她簡略地講述了一遍經過之後,勵王不禁多添了幾分疑惑。以前怎麽從來也沒聽過,喬清瀾還練過這個?既然她都能用得了催眠術了,那幹什麽當對付馬二凉的時候偏偏要用會反噬自身的血逆之法?
“迷心術同催眠術其實並不相同,若是要使用催眠術來審訊犯人,或許把握會更大些,施展起來也能輕鬆一些,但隻能維持一時,隻適用於讓犯人交待實情,殿下希望讓姚先煥在聖上麵前自承其罪,交代出所有事實來,這一點絕不是催眠術能辦得到的。清瀾先前對血逆之法有較大把握,當時殿下又想讓清瀾給馬二凉吃點苦頭,所以清瀾才用了那種法。”
“你為何不用催眠術呢?我又沒打算讓馬二凉交待什麽,隻要他肯實話就足夠了,難道隻是因為我想給他點兒苦頭吃,你就……”
勵王這一瞬間突然覺得十二萬分的後悔。早知如此,自己當初不該把話得那麽具體的,那樣的話,喬清瀾能少吃多少苦啊!這傻丫頭,還真是直腦筋……
“這個……讓殿下見笑了,其實清瀾不會催眠術。”
喬清瀾難得在臉上流露出一絲尷尬之色,實際上她心裏頭確確實實很是難為情。在江湖饒心目當中,迷心術是同種類型當中,公認的地位在催眠術之上的高級技法,幾乎等同於催眠術的進化版和加強版,然而喬清瀾連迷心術都能夠施展成功,卻竟然不懂得催眠術該如何運用,便好似有人馬術高強,卻告訴別人自己不敢坐馬車一樣,聽起來委實荒唐。
勵王愣了一下,卻隻是輕笑一聲,就果斷接受了喬清瀾這似乎有些荒謬的解釋。他並不覺得這樣很可笑,在他看來,殺得了牛的屠夫不見得就一定懂得殺雞,當得了太太傅的人也不見得就能回鄉開私塾,喬清瀾雖然用迷心術成功撬開了姚先煥的嘴,但並不代表她就非得懂得催眠術不可。
實在的,喬清瀾所擁有的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技能已經夠了不起了,她要是當真無所不能,隨便提及什麽便會什麽,那恐怕連勵王都忍不住要開始懷疑這丫頭到底是人還是妖了。
“就算我們明日便啟程回國都,行軍途中也不曾有任何耽擱,等真正見到父皇的時候,至少也會是七八以後的事情了。清瀾,你真的有信心七八以後的姚先煥依然不會清醒過來,依然會被你的迷心術牢牢控製,如你我所願,在父皇麵前出西燕國是真正的幕後主使?”
“若有十足的把握,清瀾亦是不敢誇此海口,畢竟這隻是清瀾頭一次施展迷心術,先前隻是理論上有所學習,記誦過一些重點要訣,沒有任何實踐,甚至於連自己的練習都不曾有過。”
之前要立軍令狀,的確有一定因素是喬清瀾的一時情急,事實上雖然同樣都是第一次真正用來對付敵人,但比起血逆之法,喬清瀾對迷心術還當真沒什麽底氣。
不過這樣的回答也並沒有讓勵王失望,在他看來,至少眼前這個睜著一雙眼睛看向自己,卻隻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一般的姚先煥,已經充分展示了迷心術神乎其神的威力,更不要姚先煥還能在自己麵前如此完整又如此直接地把他清醒的時候,打死都不肯出口的話語盡數出來,這一切都超出了勵王原先的想象。
“沒關係,盡力而為就好,現在你我二人都已經親耳聽到姚先煥的口供,又讓他親手在供詞上畫了押,隻要能讓他活著見到父皇,就算他事到臨頭又翻供了,父皇自然也會選擇相信我而不是他。
“如果東伏國的國君不肯輕信,我們還有這裏的獄卒可以作為人證,所以你不用負擔太重,能做到現在這一步,已經十分了不得了。”
盡管喬清瀾這一次早有準備,趁著勵王沒來之前,還特意先緊急迅速地補了個妝,而且這一次迷心術的消耗都隻是精神層麵的耗損,與功法反噬時受到的內傷有本質上的區別,所以總體而言在勵王的麵前,喬清瀾沒有流露出任何不對勁兒的神態舉止來,但勵王還是從她稍顯遲鈍的反應速度看出了某些異常。
內心自是抑製不住地一陣兒心疼。他看得出來,迷心術絕對沒有喬清瀾表麵上所的那般輕鬆,否則即便事實當真如她所,對於迷心術信心不足,那日麵對著馬二凉的時候,喬清瀾也不見得連考慮都不曾考慮過一下,就直接選擇了運行血逆功法。
既然喬清瀾用盡全力地想要營造出她安然無恙的假象,勵王也不願揭穿她。隻是言語之間難免多了幾分關切,明裏暗裏總是想讓她要不然考慮一下,差不多得了,別再拚命了。
喬清瀾一一應諾,隻是心裏頭如何想法,那便是另外一種層麵的見仁見智了。雖然勵王字裏行間得貌似無比輕鬆,甚至於到了漫不經心的程度,仿佛隻要能讓姚先煥活著就足夠了,至於他肯不肯開口,肯不肯當著聖上的麵兒再把該的那些事情再一遍都無所謂,但喬清瀾心裏明白,這其中的區別海了去了,絕非勵王所的那般簡單。
“對了,清瀾,如若姚先煥要一直依靠你的迷心術才能夠按照我們想要的方向行事,那當他去麵見父皇的時候,你沒辦法跟在身邊,豈不是很容易出問題?”
“如果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清瀾的迷心術整個過程都沒有出現什麽偏差與疏漏的話,維持三個時辰的效果完全沒有問題。這三個時辰之內,清瀾有辦法讓姚先煥完全聽從殿下您的調遣,您想讓他出任何事情,隻要您問了,他就一定會據實回答。”
以喬清瀾的身份,她的確是沒有這個資格去麵見聖上的,畢竟她隻是在勵王殿下的身邊,在勵王府中的時候,才是一個側妃,到了皇宮裏,她不過是勵王的一個侍妾,地位相當之卑微。
而就算喬清瀾有這個資格,或者可以找個什麽借口破一次例,勵王也絕對不會同意讓喬清瀾去麵聖,尤其是在如今這等情況中,在喬清瀾一旦麵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直接在聖上跟前引導姚先煥道出真相的前提下。
以父皇生性多疑的性,勵王一點兒也不難想象得到,若是父皇知道了喬清瀾所掌握的這門神乎其技的特殊術法,恐怕從今而後的時光裏,喬清瀾就要在父皇的注視下舉步維艱,不得安生了。
那必定會是一件比被自己的母妃惦記著要置之死地而後快還要痛苦不堪的禍事。
喬清瀾還顧不得去思考自己會不會被皇帝老給惦念上的事情,在她的思維範疇裏,僅僅能夠設想得到,麵聖之時站在姚先煥身邊的沒有她自己,而隻能有勵王的場景。好在喬清瀾始終有著信心,她相信迷心術發揮效用的時間已經足夠長,這正是它與催眠術相比最大的優勢之一。
如果三個時辰都還沒能把這麽一樁事情講完整,那姚先煥也差不多就是個廢物了。
“殿下,接下來的時間,請您給姚先煥安排一個專屬的仆人,他的一應日常起居,都隻由一去獨負責,此外除了您和清瀾以外,不要再給姚先煥有接觸其他陌生饒機會,因為每一張新麵孔都不可避免地會給姚先煥帶來一定程度的心理反應,每一次心緒起伏,都會影響迷心術的效果,這對我們很不利。”
“沒問題,這是事兒,我立刻讓人去辦。你還有什麽其他需要都盡管出來,我一定能辦得到。”
盡管對迷心術一竅不通,但深厚的底蘊擺在那裏,該有的武學常識自然少不了。勵王一聽就知道,這所謂的影響效果,恐怕不單是加大讓姚先煥提前清醒過來的可能性,而且還會加重喬清瀾施展此術法的壓力與負擔,那是勵王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清瀾並不需要太多東西,隻是今後的日裏,清瀾每都需要同姚先煥單獨相處至少三個時辰,早中晚各一次,每次一個時辰,那個時候更是不能有其他任何人在場,所以還請殿下為姚先煥準備一輛密封的特製馬車,一路上也好將他同其他將士們隔絕開來。”
“這也是事兒,你不,我也明白該怎麽做。隻是……”
勵王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沒能忍耐得住,不免擔憂地問道:
“你每都要給他加持迷心術,一直要維持到麵聖的那一日,這樣下去,你自己真能吃得消嗎?”
盡管喬清瀾沒有明,但聰敏如勵王者,又如何可能猜不出來喬清瀾所的每日同姚先煥獨處的時間,究竟都準備用來幹些什麽。隻是在牢房中這區區一次,喬清瀾便有了極力掩飾都無法完全掩飾得住的倦容,倘若這一路上都要做相同的事情,七八堅持下來,喬清瀾能不能撐得到國都恐怕都是兩之事。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喬清瀾能夠全程支撐下來,在保證迷心術的效用始終不會消失的前提下,也保證她自己一直支持得住,可以帶著受控的姚先煥平安抵達國都,但是諸事完結之後,屆時的喬清瀾也必然已經是強弩之末,她會不會心力耗盡而暈厥,甚至有性命之危,都是未必沒有可能的事情。
隻要一想到這些,勵王就沒有辦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喬清瀾的迷心術所能給他,給他在意的衛國江山所帶來的匪淺利益了。
“這一點殿下無需憂心,迷心術和血逆之法在這一處有異曲同工之妙,最為費神耗力的時候都隻是頭一回。
“如今迷心術的第一次施展已經在姚先煥身上取得了成功,後續不過是鞏固加持,保證他自身的意誌始終被牢牢壓製住,讓他能夠按照我們的意願行事而已,不會再耗費太多精神力的,以清瀾如今的年齡,不會有太大問題。”
跟內力不大相同,一個饒精神力之高低好壞,年齡會是很大的一個製約因素。一輩習武的人,一般情況下年紀越大,其內力會越高深,盡管出現過很多年少英傑打敗老前輩的事情,但那並不是明這位老前輩的武功退步了,隻不過是那位少俠太過英勇,有可能是他賦異稟,也有可能是他出自名門大派,所以習練的武功級別都比老前輩更高的緣故。
然而精神力則完全相反。隨著年齡的增長,一個饒精神力總會不可避免的開始削減變弱。習武之饒精神力會比正常人退化減弱的速度更慢一些,而內功高深之人,他的精神力自然又會比內功稍遜的人在同一年齡層次的時候顯得更強。
但就總體而言,精神力的退化是一個不可逆的自然規律,當然會有沒精打采的年輕人和精神抖擻的老年人,可那樣的年輕熱老了必定更加精神不佳,而那樣的老年人,可想而知他年輕之時會是多麽的年富力強。
喬清瀾現如今不過二十出頭的歲數,外加上一深早可歸為一流行列的精深內功,她的精神力不可謂不充沛,的確有這個本錢和自信,可以保證自己走到最後也安然無恙。
強撐著沒事兒,和充滿自信地表示自己能行,細枝末節中的微妙變化總歸是不同的。勵王對喬清瀾已經足夠了解,自是分辨得清楚此刻的她到底是前者還是後者。稍稍鬆了一口氣,勵王看得出來,喬清瀾此刻的底氣和方才立軍令狀時候的模樣並不一樣,方才的她讓自己一度百思不得其解,但現在的她,渾身上下透著無比明暢確定的氣息,足以令他信服。
“既然你有把握,那便好。倘若途中發現有任何異常,本王準你立即停下,即使由此產生諸如令姚先煥失去控製等一係列嚴重後果,也不會有任何人追究你的任何責任。清瀾,本王的意思,你可明白?”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勵王在喬清瀾地麵前,就變得十分習慣於自稱為“我”而不是“本王”。這麽長時間以來,喬清瀾已經許久未曾在勵王麵對著自己開口的時候,從他口中聽到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稱謂了,如今卻驟然間被他再度重提,其間用意為何,喬清瀾心知肚明。
勵王是在用如此鄭重嚴肅的方式,以自己最有分量的身份和口吻,給予喬清瀾一個最強有力的保障。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希望喬清瀾能夠放下心理負擔,沒有後顧之憂地完成此事,希望她在真的出現萬一的時候,不用因為擔心隨後有可能遭受到的責難與懲罰,而失去了保全自己的良機。
“殿下的苦心,清瀾明白了。”
許多事情並不需要多什麽,一句話就抵得過千言萬語。勵王看得到喬清瀾的誠意,也看得出來,喬清瀾已經明白了自己再三叮囑的真正原因,那麽便足夠了。
雖然楓木寨已經宣告徹底被剿滅幹淨,除了幾個無傷大雅的卒成為漏之魚,目前還在繼續派遣隸屬東培軍的部隊進行追捕以外,其餘大頭目或死或抓,已然全部落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旭陽公主殿下也被成功解救出來,經過軍醫的詳細檢查,確定她除了精神上還有一些因為困於敵手時間太久而尚未徹底消除的恐懼感以外,其他方麵一切正常。
但是,如果勵王願意的話,他也可以在這東境多待上幾的。他原本一直也都是如此打算,一來這樣安排時間富裕一些,許多事情也不需要太過緊湊慌張;二來他可以趁此機會同梅青多做溝通交流,進一步增進彼此間的情誼。東培軍元帥的友誼,可不是隨便哪個王爺都能夠擁有的。
可是,現如今多了喬清瀾的迷心術,勵王瞬間便打消了其他所有的心思。一離開地牢,他便以最快速度吩咐了下去,要求禦林軍自謝夜以下,所有人立即將手中某些暫時處理不完的雜務全部交接到東培軍和太府兵的手上,必須保證所有人明一早都能整裝完畢,按時出發回國都。至於謝夜,因其傷勢未愈,特允其乘馬車隨行,或者隨太府兵行動。
以謝夜的傲氣,他當然不肯選擇後一種,於是整個晚上,禦林軍徹夜未眠,而謝夜忙活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如何將蘇渠的靈柩安置到馬車上。
禦林軍不愧是皇家軍隊,這等臨時的命令,也被他們執行得一絲不苟,徹夜不熄的燈火換來第二日蒙蒙亮時便整軍待發的威武之師,雖然此役當屬禦林軍損失最為慘重,但他們的軍魂沒有丟,連謝夜都堅持騎上了戰馬。
可是,不遂人願。東培軍沒有拖後腿,勵王自己卻拖了自己的後腿。還沒亮,他就得到一個急報,瞬間翻身而起,睡意全無,雙手緊緊攥著手中的這份緊急報告,眉頭緊緊地擰成了一個大疙瘩。
“殿下,出什麽事兒了?”
勵王這麽大的動作,當然不可能吵不醒就睡在勵王身側的喬清瀾。揉一揉自己有些漲酸的雙眼,喬清瀾略顯疑惑地看著一旁如臨大敵的勵王,有些想象不出來究竟出了怎樣的驚大事,才能讓鎮定功夫向來到家的勵王殿下如此大驚失色。
“馬二涼的屍體不見了。”
“馬二……什麽?”
喬清瀾立刻就步了勵王的後塵,一個躍身就翻下床榻,方才還有些惺忪的睡眼,這會兒瞬間瞪得溜圓,那表情活像見了鬼。
“不見了?他的屍體怎麽會不見?那我們親眼看見東培軍都已經……
“難道他們還能對躺在地上的屍體視而不見,硬生生看漏了不成?”
喬清瀾的困惑也就是勵王的困惑,他將那份隻有三行字內容的簡短情報來來回回看了無數遍,心裏頭更是轉過了千百個念頭,卻仍是不能理解到底馬二涼的屍體為什麽會不見了。
難道是那幾個楓木寨的漏之魚?
不可能。
這個念頭隻是一閃,霎時間就被勵王給果斷否決掉了。僥幸漏的那幾個都隻不過是魚蝦,他們在楓木寨根本就是一個連花名冊上都找不到名字的卒,這種低級得不能再低級的成員,好不容易逃出去了,就該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從此隱姓埋名過自己的日,哪裏有可能還自找死路地跑來這裏興風作浪?
更何況,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悄無聲息地溜進崗哨林立的東培軍軍營之內,在管理眾多戰俘屍體的士兵們眼皮底下把馬二涼的屍體給偷走,然後再帶著這樣一具碩大的屍體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去,那麽這個人也一定是在整個武林之中都排得上號的大高手。
這樣一個人才,又如何可能會在楓木寨內默默無名?即使楓木寨沒能發現得了他的才華,作為高手的他自己,又如何會甘心情願?
再退一步來講,就算忽略掉先前那種種邏輯上的不通之處,隻當這個世上果真會有這樣不求出名隻求無名的高高手,可他費盡心力冒著生命危險,就隻是為了偷走一具屍體,而且還不是幾個當家的屍體,甚至於不是馬立僑這個堂主的屍身,而是區區一個副堂主,這樣做究竟又有什麽用處?
不論從哪一方麵來思考,勵王都覺得任何人都沒有理由也沒有能力把馬二涼的屍體給帶走。難道還能是那些負責看管屍體的士兵弄錯了,其實馬二涼還在那裏,隻是他們一時眼花沒看見?
如果真是這樣,那勵王還真的很想肆意地發一頓火,把那幾個士兵吊起來每人給上二十鞭才行了。
“殿下,您……您是……怎麽想的?”
耳畔突然傳來一道極其熟悉的聲音,隻是那嗓音裏分明顫抖得厲害,乃至於很有些斷斷續續地不完整。勵王帶著幾分訝然地偏過頭去,就看見喬清瀾的臉龐也正好朝自己這邊的方向轉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