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生身父親另有其人
“有一件事情,原本隻有辛嬤嬤,母妃和我自己知道,現如今再加上你一個,那便是知地知你我等四個人知曉了。你千萬千萬要記住,這件事情非同可,一旦有半點口風泄露,就會給我們整個勵王府,包括和煦宮都帶來滅頂之災。所以你決計不可以與其他任何人聽,就算那個人是你最最信任的人,或者是你那幫戲班子裏頭的朋友,也一樣萬萬不可。”
勵王很少會有如此鄭重交待事情的時候,所以喬清瀾也早就再清楚不過了,每當遇到這樣的狀況,便足以證明在勵王眼中,此事究竟是何等的嚴重和緊要。
而遇到這樣的情況,喬清瀾又如何可能還會不點頭答應?其實就算勵王不,光是看著他先前麵對自己的時候,都一副遲疑不決不出口的樣子,喬清瀾也不可能會不清楚此事的嚴重性,更加不可能毫無頭腦地輕易泄露口風的。
“其實,我並不是真正的皇子,父皇並不是我真正的父親,我自己的生身父親另有其人。”
喬清瀾這一下子,當真再也無法保持淡定了。
這是什麽情況?勵王並不是真正的皇家血脈,他的親生父親另有其人,而且按照先前勵王的法可以推測,他自己的親生父親想必早就已經不幸去世了,難道……
這就是戲文中總喜歡演繹,觀眾們也百看不厭的狸貓換太子?
這樣的一出精彩大戲,都能叫自己遇上真人真事的真實演繹,喬清瀾簡直不知道該些什麽,做些什麽才好了。
“不是狸貓換太子,我雖然並非皇室子孫,但我的親生母親的的確確就是和妃。”
勵王又一次果斷否定了喬清瀾逆的腦洞,進一步詳細述道:
“母妃本來可以不用入宮,她從一開始就並非真心愛著父皇。母妃有自己的心上人,也非常幸載和自己所愛之人有情人終成眷屬,並且懷上了他的孩子。可是,就在母妃剛剛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不久的時候,她的心上人,也就是我的親生父親,卻蒙受了莫大的冤屈,最終被父皇設計殺害了。”
喬清瀾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盡管勵王的敘述非常之輕描淡寫,但是她卻聽得驚心動魄,尤其是聽到這最後一句,喬清瀾隻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要停止跳動了。
按照勵王這樣的法,豈不是等同於告訴自己……父皇,也就是當今聖上,便是勵王殿下的殺父仇人?
“你得不錯,事實正是如此。”
勵王的目光漸漸變得冰冷起來,讓喬清瀾覺得身周的空氣仿佛也憑空添上了三分冷冽的氣息,不清楚究竟是因為年關將至,寒冬臘月的氣本來就很寒涼,還是因為勵王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冰冰的氣場所致。
“母妃雖然有幸逃出生,但是悲痛欲絕,本想為父親殉情,卻又念及肚中已經有了父親的骨血,希望為父親留下一絲香火,同時也念著大仇未報,縱然一死了之,到了陰曹地府也無顏去見父親。所以母妃費盡心思混入宮中,在辛嬤嬤的幫助下,得到了父皇的寵幸,從而讓我頂上了皇子的名頭,得以在宮中平安地長大成人,封王分府,直至今日。”
雖然整一個故事聽上去很有些驚世駭俗,但細細想來,喬清瀾又覺得每一處地方其實都未嚐行不通。既然勵王的殺父仇人可以是當今聖上,那麽他的生身父親也絕對不是籍籍無名之輩,不定又是一出功高震主,惹來皇權忌憚,從而招致滅頂之災的悲慘冤案,具體事由卻也並非喬清瀾能夠憑空猜測得出的。
既然勵王的生身父親,原本就是有權有勢的大人物,那麽他們家自然原本就是大戶人家。大戶人家向來人丁興旺,就算勵王的父親最愛的人正好就是勵王的母親,但是作為官居高位有頭有臉的人,勵王的父親身邊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隻有和妃這麽一個女子。反而可能性更高的事情,是和妃隻不過是勵王父親身邊的一個妾室而已,而且是很不出名的末房妾。
唯有如此,和妃才有可能有機會逃出生,並且在其他人或有心或無意的掩飾之下,得以成功地隱姓埋名,不被他人知道勵王父親身邊還曾經存在過這樣的一個妾。
尤其是當今聖上,想來他老人家肯定從未見過和妃的容貌,聽過和妃的聲音,甚至於不曾聽聞和妃的存在,唯有不知情得到了如此徹底的地步,和妃才會有機會在宮中渾水摸魚,隱忍蟄伏下來,並且讓勵王頂著皇家之子的名義出生長大。
至於辛嬤嬤,她與和妃同出一門,當然會幫助她,之前一直以為辛嬤嬤是和妃帶入宮中去的,但是按照勵王這樣的法,如今看來倒更像是辛嬤嬤先行一步已經入了宮,和妃進宮之後,設法與辛嬤嬤取得聯係,方才得到了辛嬤嬤這麽多年不辭辛勞不圖回報的鼎力相助。
關於和妃既然是暗羽盟之人,又為何有法子離開暗羽盟入宮這一點,那倒也沒什麽稀奇的,從她這些年以來一直都和暗羽盟保持著緊密聯係一事上來看,可以想象得出來,和妃同暗羽盟從來就沒有斷絕關係,她入宮的路,不定其中還有一大部分是暗羽盟設法幫她鋪設的。
雖然暗羽盟要她入宮蟄伏的原因如何,喬清瀾如今同樣並不知曉,但從楓木寨發生的那些事情來看,暗羽盟覬覦衛國社稷早非一日之功,安排和妃作為後宮內應也實屬正常,更不要,和妃肚子裏還有一個一生下來就有資格參與朝政的“龍種”。
或許從一開始,和妃會嫁給勵王的親爹,本就是暗羽盟安排好的事情,她隻是執行命令而已。隻不過後來和妃真的愛上了勵王之父,才會在他身死之後,心心念念不忘要為他報仇雪恨。
唯一令喬清瀾有些想不通的是,按照時間的推算,和妃在嫁給勵王親爹的時候,自己的母親秋夫人肯定還一手掌管著暗羽盟上下,她對自己的貼身婢女秋婷,向來都如同對待親生姐妹一般,母親也過,若不是那時節自身難保,她是萬萬舍不得拋下秋婷,自己遠走高飛的。既是如此,母親又怎會讓自己的貼身婢女去嫁為他人婦充當內應?
有心想要問一問勵王,看看他能不能給出一個相對靠譜的解釋來,然而轉念一想,自己是秋夫人女兒,以及自己和暗羽媚關係非同一般等事情,至少目前通通都不能讓勵王知曉,喬清瀾溜到嘴邊的話語便被重新收了回去,某些問題暫時也隻能忍著不問了。
“難道這麽多年以來,你一直在思考著的,都是如何殺簾今聖上?”
喬清瀾記起之前勵王特意喬裝成對朝廷政務一竅不通,滿腦子都是酒肉肥腸花紅柳綠的敗家王爺,故意要父皇因此對他心生失望乃至於是絕望,現如今回想起來,喬清瀾方才恍然大悟,他這麽做最大的一個目的,極有可能就是對當今聖上的一種報複。勵王不僅僅是刻意要讓聖上好好嚐一嚐自家孩子不爭氣的痛苦,更多的,是想要借此令聖上對自己的這個兒子輕視鄙夷,這樣一來,勵王想要背著自己的父皇做些什麽事情,也就容易得多了。
勵王伸手拍了拍喬清瀾的手背,安慰道:
“放心吧清瀾,這麽多年都過去了,就連對我耿耿於懷的唐悟嵩,也從來沒有發現過我的真實身份。”
“父皇也不曾起過疑心,不會有事的。整個計劃,母妃早就已經計劃穩妥了,隻要按照母妃的計劃行動,這個血仇肯定可以報得成。”
喬清瀾就算是再不放心,這個時候也不可能多什麽。不過很顯然,和妃既然蟄伏多年,隱忍了這麽久,那麽她就不會輕易做出衝動的事情來,也更加不會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去做送死的傻事。以和妃的智謀,或許她真的可以成功,不管在和妃與勵王眼中,所謂的報仇雪恨究竟是幫助勵王的親生父親洗清冤屈,還是殺了衛國國君,亦或是奪取皇位,到底全都和喬清瀾沒什麽關係。
隻要和妃不是讓勵王提著一把刀,直接衝上仰清殿弑君逼宮,喬清瀾就不會攔著勵王。
“可是悟瑾,既然你這麽多年一直想方設法讓父皇厭惡你輕視你,你又為什麽突然一下子就把這個計劃全盤推翻了?難不成,這也是和妃的安排?”
“這個當然不是。如果是的話,我胸口前這道鞭傷就不會存在了。”
喬清瀾問這個問題,心裏頭本來就有自己的答案,勵王話音未落,她已經重新追問起來:
“那麽你現在拚著被母妃責罵也要更改原定計劃,是不是代表了你已經不想報這個仇了?”
勵王忍不住扭過頭去,看著喬清瀾的目光裏很有幾分訝然之色:
“不想報仇?你怎麽會這麽想?”
“因為我看得出來,你對父皇是有感情的。”
喬清瀾得太過擲地有聲,聽得勵王不由地心頭一震。
“雖然你知道是父皇害死了你的生身父親,但是你自幼在宮中長大,口口聲聲喊他做父皇,也曾經是父皇疼愛有加的好孩子,就算長大之後不再受父皇看重,但父皇對你的父子親情並未真正減弱消失,凡此種種,你心裏頭不可能不明白,自然對父皇也就不可能真的太過絕情。悟瑾,你我得對還是錯?”
勵王很想喬清瀾的揣測是錯誤的,但他不出口,因為他心裏頭明白,這一切都是正確的。
喬清瀾對自己的確足夠了解,這一點,同樣是勵王想要否認都否認不聊。
“既然你不想報仇,又何必如此委屈和強迫自己?到底,父皇對你已經很不錯了,你在他眼中就算再如何一無是處,他也還是給了你親王的封位,賜了你三顆珠子,甚至於還將東境剿匪這樣在他看來不吃力又能討好的美差交到了你的手上,父皇對你的良苦用心,我相信你不可能不知道。”
勵王當然知道,正是因為知道父皇在自己身上明裏暗裏花費了多少心思,他才會越發地糾結起來,心裏頭越發彷徨,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夠堅持到最後一刻,而當自己終於等到那最後一刻的到來,終於真正徹底地給自己的親生父親報仇雪恨之後,自己又究竟是會為此感到欣喜,還是傷心。
喬清瀾,自己不想報仇,這句話不是全然正確,也不是全然錯誤。她自己委屈和強迫了自己,或許當真有這麽三分道理,但是勵王更加清楚,自己從來未曾有過一日,當真動過要放下這段仇恨,讓這麽多年的努力就這樣付諸東流的念頭。
那個生身父親,雖然是自己素未謀麵,還沒有真正降臨在這個世上的時候,就已經入了黃土的父親,但他依然是給予了自己生命,讓自己繼承了他的血脈的父親;而這個每日裏都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他給了自己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名利權位,所有的所有,但是他對自己縱然有百般好,也不可能抹滅得掉他對自己親生父親親手造成的罪孽。
如果此仇不報,他唐悟瑾枉為人子,就算是入了鬼門關,踏上黃泉路,也不會再有顏麵去麵見自己的父親!
“悟瑾,你何必非要這樣想自己?有道是冤冤相報何時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你……”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難道還可以是想原諒就能原諒,想饒恕就可以饒恕的麽?!”
勵王毫不遲疑地打斷了喬清瀾打算要繼續勸導自己的話語,擺明了再也不想聽見她提及此事,更加不想聽到從她口中傳來的所謂引導和勸。
“清瀾,如果我一心一意想要複仇,你會怎麽做?你是會袖手旁觀,還是幫我的忙?”
勵王既然什麽都敢出口,那就是認定了即便喬清瀾對自己的某些做法並不讚同,她也絕對不會做下出賣自己,傷害自己的事情來。隻是喬清瀾既然如此苦苦勸自己放棄報仇,看來在她眼中,自己想要向如今的衛國第一人尋仇,毫無疑問是一件非常愚蠢魯莽,兼且危險萬分,時時刻刻都在玩火自焚一樣的事情。
看來,自己之前一直都以為喬清瀾會幫忙的事情,到底還是有些想當然了。
“我幫你。”
勵王還在暗暗失落著,喬清瀾突如其來的一個回答,立刻又讓他的內心掀起了陣陣波瀾。
“你方才什麽?”
“我,我願意幫你,是真的。”
“為什麽?你不是一直在勸我及早收手,放棄報仇大業的麽?”
“是,我一直都在勸你放棄和放下,因為我知道你其實並非心甘情願這麽做,你隻不過是把報仇當成一種自己必須背負的責任而已。為了一件你即使有朝一日成功了,也肯定不會開心的事情而犧牲那麽多,忍耐那麽多,還要冒著如此之大的風險,在我眼中,這一切當然是不值得的,不如早些停手的好。”
喬清瀾在勵王麵前直言不諱地出了自己的想法與顧慮,她知道勵王不是一個會輕易改變主意的人,和妃就更加是一個執念極深,非常頑固,認定的死理兒必定會一直堅持著,不到黃河心不死,到了黃河也不死心的人。麵對這樣的一對母子,自己想要勸得他們改變主意實屬不易,但凡事總還是要試一試的,至少不會給自己留下遺憾。
“那你為什麽還要……”
勵王聽得出方才的那番話中,究竟蘊含著喬清瀾多少反對之意。她隻不過是礙於身份,話的時候再如何平等交流也不能太過急切淩厲罷了,否則的話,隻怕她硬攔住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命令自己停止繼續執行計劃,就此收手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了。
“因為你已經決意要報仇了。”
喬清瀾話的語氣雲淡風輕,卻帶著一股子經地義理所當然的味道:
“你不是過麽?雖然名份上,我隻是你的一個側妃,但是在你的心裏頭,我永遠都是你唯一的妻子。既然我們是一對夫妻,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困難之事,更加應該一起承擔。你想要向衛國國君尋仇,這絕對堪稱是底下最難辦成的事情之一了,如果我能幫得上你的忙,讓你更有把握一些,那麽不論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一定去辦。”
喬清瀾的雙手,慢慢地爬到了勵王的雙頰之上。一直以來,類似的動作都隻有勵王對著喬清瀾的時候才會做出來,但是這一次,當勵王反過頭來被喬清瀾捧住了自己的臉頰之時,他隻感覺到絲絲縷縷的溫暖之意,從掌心中滲出,直滲入自己的皮膚裏,血肉裏,骨頭裏,一直到達心靈的最深處。
他很享受的閉上了眼睛,就連自己也有些分辨不清楚,自己真正享受的,究竟是喬清瀾宣誓一般好了要和自己禍福同擔的話語,還是她這兩隻溫熱的玉手。
“悟瑾,答應我,永遠不要拋下我自己一個人去複仇,我們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夫妻本是同林鳥,就算是大難臨頭,我也不許你與我各自飛。”
勵王的雙眸複又睜了開來,目光深邃地看著喬清瀾,那兩顆眼珠子仿佛前所未有的烏黑,好像要用這一眼,把喬清瀾整個人都深深烙刻在自己的眼中和心中一般。隨後,他也伸出雙手,握住了捧著自己兩邊臉頰的喬清瀾的雙手,衝著她輕輕地點零頭:
“好,我答應你。”
沒有什麽驚動地的誓言,也沒有任何多餘的保證之語,至隻此短短一句,對於喬清瀾來已然足夠了。
淺淺地一笑,喬清瀾將整個身子都靠了過來,側向一邊的腦袋就枕在勵王的胸膛之上,感受著那一起一伏有節奏的頻率,心裏頭充滿了無限的幸福和滿足。在這一刻,喬清瀾竟然當真有些覺得,似乎勵王去找父皇尋仇的事情也沒有什麽大不聊了,隻要他不會拋下自己一個人,那麽是生是死,都已不再是大事。
“清瀾,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選擇在今夜向你袒露心跡麽?”
喬清瀾甫一聽得此言,不由得有些沉默。她隱隱約約之間已經能夠猜測到些許什麽,也明白勵王突然之間一反常態,向自己告白,進而真真正正地要了自己,隻怕這一切的事態變化,都與那個和妃先前所提出的三日之約有些關係。
到了這一刻,喬清瀾也已經基本可以確定,今日離開太後的寢宮之後,勵王十有八九並沒有直接返回勵王府,而是去了一趟和煦宮,見過了自己母妃一麵。
和妃想必定然謹遵自己的命令,沒有讓勵王知道任何自己與暗羽盟之間有所關聯的事情,更加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世背景,但是和妃一定也找到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就這麽解除了那個令勵王頭疼的三日之約。
若非如此,勵王此刻決計不會有慈閑情逸致,來和自己談情愛的。
可是,自己真的想要聽勵王提及這樁事情麽?如若勵王把和妃的三日之約也告訴了自己,那就等同於把和妃是暗羽盟之人,他自己也算是暗羽盟之饒事情都通通坦誠相告了。到了那個時節,勵王在自己麵前,連著最後一個機密都不再保留,而自己卻還是沒有泄露半點口風,豈非等於自己對不住勵王?
喬清瀾很糾結,她從來沒有像現下這般混亂,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更加期盼聽到什麽,還是沒有聽到什麽。
“其實母妃……”
勵王再度開口,喬清瀾的心瞬間被高高懸了起來,耳畔便聽得勵王頓了一頓之後,接下去所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