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細枝末節
回到景明宮已是傍晚, 薑綿棠大病初愈,實在沒力氣在折騰晚膳, 又有點饞容歸臨煮的麵,便想著等他回來,沒想到容歸臨在延和宮呆到了月上柳梢時分才回來。
容歸臨回來時, 薑綿棠已經更衣上床, 靠在床上看著話本子,準備睡覺了。
容歸臨帶著一身夜間的涼氣進入內室,薑綿棠見他來了, 把書放下,笑道:“怎的這麽晚?吃過晚飯了嗎?”
“嗯。”容歸臨在床邊坐下,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今日去大理寺見秦婠婠了?”
容歸臨知道這件事,薑綿棠倒也沒太驚訝,畢竟鄧杞不說, 那十個小太監也是會稟告的,“嗯,去問了她幾個問題。”
容歸臨微微頷首,他湊上前親了親薑綿棠的額頭, 低聲道:“秦婠婠現在情緒不穩定,近日還是不要見為好。”
想來容歸臨已然知道秦婠婠險些傷了薑綿棠的事, 瞧他的樣子確實是在關心她,薑綿棠微微笑道:“知道啦,我想知道的事已經弄清楚了, 以後恐怕也不會再去。”
容歸臨也沒問薑綿棠她想知道的事是什麽,他伸手摸了摸薑綿棠的頭,歎聲道:“你若是再出什麽意外可怎麽辦。”
外麵溫柔的夜風吹入屋內,夾雜著容歸臨極輕的聲音,輕輕地飄入薑綿棠的耳中,在她心中漾起一點漣漪。
“殿下這話真是折煞我了,您是儲君,即便是我意外身亡……”薑綿棠一句話還沒說完,容歸臨便捂住了她的嘴,組織她繼續說下去。
“不會有這樣的事,孤不允許。”容歸臨的語氣十分篤定,並且帶著不可違抗,不僅是對薑綿棠說的,更像是對他自己說的。
“殿下……”薑綿棠有些呆愣地看著容歸臨,“你……”
不會是喜歡我吧?
後麵那句薑綿棠沒有問出口,她一直不敢相信容歸臨會對她有想法,即使他之前已經說過與她的身份無關,但她的潛意識還是覺得容歸臨不會喜歡她。
容歸臨湊過來,將自己的額頭抵著薑綿棠的額頭,眼眸低垂,纖長濃密的睫毛將他眼中的情緒遮掩得一幹二淨。
薑綿棠彎起眼睛,輕聲道:“放心啦,我很惜命的,定會好好保護自己。”
薑綿棠說完才覺得這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自她穿過來成了太子妃,先是落水,後來又是中了蛇毒,再後來又是落水,今天還差點被秦婠婠傷到……
這麽一想,薑綿棠覺得自己還真是慘,別的穿越者過來都是吃好喝好舒舒服服地過完一生,可她卻幾次三番都有性命危險……
隻聽容歸臨一聲歎息,“日後出門一定要帶護衛,近來朝中形勢動蕩,恐怕未來好些日子都不會安寧。”
“是二皇子?”薑綿棠試探著問。
她記得原書中,太後去世沒多久,邊境就開始打仗,容歸宸被皇帝欽點跟著將軍一起行至邊境,一年後才回來。
這一年內,容歸臨身子不佳,沒多久就撒手人寰,而容歸韞卻是風頭正勁,不僅盡掌朝中大權,甚至還趁著宣成帝生病,險些奪得大權。
容歸臨抬眸,幽黑的瞳孔中有著薑綿棠不懂的情緒,“不是,怎的這麽問?”
觸到他的眼神,薑綿棠下意識地往後一退,方才的旖旎心情頓時消散不見,她笑了笑道:“不過隨口問問罷了。”
容歸臨的神色莫名冷了下來,“是麽。”
這令人頭皮發麻的語氣又來了,薑綿棠撓了撓腦袋,心想,這時候的容歸臨她一點也不喜歡,她隻喜歡溫柔的容歸臨……
“當然啦,殿下莫不是在懷疑我吧?”薑綿棠勉強牽起一抹笑,她看著容歸臨深邃的眼眸,莫名有點心慌。
她害怕容歸臨說是。
容歸臨沒有回話,隻靜靜地看著她,片刻後,他的神情又恢複到平時的溫柔,道:“自然不是。”
薑綿棠心裏浮現一點異樣,“真的嗎?”
若是以前,薑綿棠是絕對不會反問這一句的,但現在她心裏難受得緊,容歸臨那句話說得無甚誠意,也讓薑綿棠感覺不到他的信任。
心裏那股慌張越來越大,薑綿棠想知道他的答案,又不想知道。
最後,薑綿棠低著頭自嘲一笑,道:“算了,殿下不必說了,我有些困了,殿下請自便吧。”
說著,薑綿棠直接躺下了,她背對著容歸臨,朝著裏麵,躬著身子蜷縮成蝦米。
久久沒有聽到容歸臨離開的聲音,薑綿棠身體還繃著,她想回頭看看容歸臨到底走了沒,但卻沒有勇氣回頭。
正當薑綿棠昏昏欲睡之際,她好像聽到了容歸臨的一聲歎息,隨後便聽到容歸臨起身離去的聲音。
薑綿棠的困意頓時消失不見,聽到關門聲後,她才翻過身,右手輕輕地捂住胸口。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她也會心痛,原來那些話本子中的感情是真實存在的。
一連幾日,除了三餐外,容歸臨再沒踏進內院,而薑綿棠也默契地沒有去書房,甚至連自己做的點心也極少送到書房。
朝中局勢動蕩,就算是身處內院的薑綿棠也有所耳聞。
她的八卦來源主要在夏禾,現在,她又在繪聲繪色地跟薑綿棠說六皇子被禁足的日子有多難捱。
“這六皇子向來喜歡四處走動,如今被禁足,可算是吃了苦頭了。”夏禾一邊給薑綿棠剝瓜子,一邊說道。
薑綿棠興致缺缺,卻是捧場地回道:“怎麽說?”
“六皇子在自己宮中呆了幾日,頗覺無趣,現下正在各個宮裏串門呢,聽聞他前天去了二皇子宮裏,拉著二皇子又是聽唱戲又是聽歌舞的,把二皇子宮裏的侍妾們輪番交上來給兩人表演,還說明日還要再來,卻不想,第二日六皇子再去時,二皇子直接閉門謝客了……”夏禾把剝好的一小碟瓜子拿到薑綿棠麵前。
薑綿棠倒是沒想到六皇子竟是這個性子。
她記得之前容歸臨遇刺昏迷時,宮裏幾個皇子都來看望過,當時她看六皇子說話很是刺人,對容歸韞很是不滿。
現在竟是無聊得去容歸韞宮裏聽戲?
“他來過景明宮嗎?”薑綿棠把瓜子倒入口中,又把空碟子疊給夏禾。
“怎麽沒來過?他來了好幾次,都被殿下的冷臉嚇回去了……”夏禾掩著嘴笑,過了一會,又道:“說來倒是奇怪,奴婢聽鄧公公說殿下近來心情極差,已經發落好幾個奴才了,皆是因著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提到容歸臨,薑綿棠便有些恍惚。
她似乎已經很久沒和容歸臨好好說話了。
“是嗎?你可知道殿下為何心情不好?”薑綿棠戳了一塊西瓜,狀似不在意道。
“娘娘這可難倒奴婢了,連跟了殿下十幾年的鄧公公都猜不透殿下的心思,奴婢又怎會知道?”夏禾笑著道。
是啊,就連鄧杞都無法猜到容歸臨的心思,她才和他相處半年不到,有怎麽能猜到他的想法,甚至要求他相信她呢?
他之前說的信她,也不過是信她在街上沒和容歸臨有逾矩行為,不代表他會相信她的一切啊。
想到這裏,薑綿棠的眼睛莫名有些酸澀,她轉開視線,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這些事。
夏禾將剝好的瓜子送到薑綿棠麵前,卻發現她的眼睛紅紅的,她頓時急了,“娘娘,您怎麽了?怎的眼睛這麽紅啊?”
也不知為何,聽到夏禾這句話,薑綿棠的眼眶中頓時浸滿了眼淚,視線一片模糊。
那天晚上,容歸臨走時,她沒有哭,這幾日,容歸臨沉默地陪她用膳時,她也沒哭,可現在卻因為夏禾這一句話,她突然就控製不住了。
“沒事,想到昨天看的話本子是個悲劇,有些難以接受。”薑綿棠擦了擦了眼淚,隨意找了個借口。
夏禾急急忙忙掏出手絹,把薑綿棠臉上的淚擦幹淨,自責道:“都怪奴婢找的話本子不好,惹得娘娘這麽傷心,下次奴婢定找些結局好的。”
“不妨事,偶爾哭一哭還能緩解壓力呢。”薑綿棠勉強笑了下,卻笑得比哭的還難看。
這時,一個小太監匆匆來到書房敲響了門。
在書房裏伺候的鄧杞走到門口,發現是在內院伺候的太監,便問道:“什麽事?”
那小太監滿臉著急:“回鄧公公,娘娘,娘娘她在內院裏哭了……”
鄧杞心思一轉,這幾日殿下心情不好的原因極有可能與太子妃有關,而此時太子妃在內院哭了,若是殿下過去一哄,怕是能冰釋前嫌,屆時殿下心情好了,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也有好日子過!
當下,鄧杞端起一副心焦的表情帶著小太監進了書房,他恭敬地行了一禮,道:“殿下,小李子來稟告太子妃娘娘現下正在內院哭得傷心不已,殿下可要去看看?”
“說清楚。”容歸臨麵色極為冷淡。
小李子當下一慌,把薑綿棠主仆倆說的話都抖了出來,一旁的鄧杞借機歎道:“娘娘恐怕是觸景生情了,娘娘讀過這麽多書,奴才可從未見過娘娘哭啊……”
鄧杞話還沒說完,容歸臨便似一陣風地走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