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孤獨的靈魂
也就是在何包蛋走到蘇禦身前時，走廊裏的威壓緩緩消散。
何包蛋抬起頭，看著眼前的蘇禦，又看了看照片中的男人。
“何仙醫找您。”何包蛋輕聲道。
此話一落，全場嘩然。
“嗯。”蘇禦淡淡的應聲。
說罷，蘇禦舉步前行。
走到一半，蘇禦又想起來了什麽，他又拐了回來，他走到那邊保鏢身前才停下腳步。
那名保鏢見狀，紅著滿麵，戰戰兢兢的道，“抱……抱歉，我不知道您……”
“別緊張。”蘇禦淺淺的笑著，他將之前這位保鏢大哥給他的六百塊錢遞給他，輕聲道，“賺錢不容易。”
保鏢聞聲稍有一愣，下意識的接過蘇禦遞過來的錢。他捏著六百塊錢，望著蘇禦離去的背影，打心裏認為這個年輕人好像不太一樣，按理來說，自己誤會了他，這會兒的事實證明他確實是來見何仙醫的，自己遭到他的責怪，甚至是丟掉工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然而，他竟然一句話都沒說，把錢給自己之後就這麽走了？
蘇禦離去時，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那邊的白舒冉，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沒說什麽。
白舒冉瞪著不可置信的雙眼，她怎麽都無法相信，名震全國的何仙醫竟然能主動見這麽個小人物，哪怕是蘇禦可能是蘇老先生的關門弟子，但從輩分上來看這也是沒有理由親自見蘇禦的呀？
於是，白舒冉再一次萌生蘇禦可能就是蘇老先生本尊的想法？
白舒冉看了看何包蛋，走到她麵前，禮貌的道，“你好。”
何包蛋疑惑的看向這位好看的大姐姐，同樣禮貌的道，“你好。”
“我能問一下，何仙醫為什麽會見他嗎？”白舒冉問道。
“他……”何包蛋剛想說出蘇禦的身份，便立即想到師父的叮囑，於是改口道，“我也不知道。”
白舒冉是個精明的女人，一看何包蛋表情上的變化便知道她刻意隱瞞了什麽。
“他就是蘇老先生，對麽？”白舒冉笑道。
“蘇老先生？”何包蛋疑惑的問，“我不認識什麽蘇老先生。”
“哦，原來是這樣啊。”白舒冉注意到何包蛋手中的黑白照片，於是又道，“我能看看你手中的照片麽？”
提到何包蛋手中的照片，何包蛋猛地驚覺，她趕緊將照片藏到自己的身後。
“抱歉，這個不能給你看。”何包蛋警惕的看著白舒冉。
“好吧。”白舒冉笑了笑，沒說什麽。
不過，白舒冉覺得何仙醫臨近仙逝前肯見蘇禦，這裏麵絕對不簡單，而且直覺告訴她，何包蛋手中的照片就是關鍵所在，或許那張照片可以揭開蘇禦身份之謎。
其實，有些事情確實是超乎人們的認知的，比如蘇禦活了五千多年，比如蘇禦永遠是這般年輕，比如蘇顏卿真的是蘇禦的親生女兒……這些事情，哪怕是把事實擺在麵前，當事人也是無法相信的，正如白戰老爺子所說的那般，一切的一切真的是需要靠時間去解釋。
蘇禦深深的歎一口氣無非也是因為這點，五千年多，他一直是從人們誤解中走出來的。
蘇禦走過長廊，走到盡頭，駐足在病房的門口，他看著病房，猶豫了很久，終究還是惆悵的推開了病房的門。
何凝夢是憔悴的，臉色也是蒼白的，但見得自己的師祖肯來見自己最後一麵，她的俏臉還是露出喜色。
“師……”說著，何凝夢就要起身。
“罷了。”蘇禦擺手道，“免禮了。”
何凝夢臉色露出一絲苦笑，細想想好不容易才能見到師祖一麵，卻不能行禮。
“外麵那個小丫頭……”蘇禦看了看門外的方向，道，“你徒弟？”
“是的。”何凝夢恭敬的道，“您留下的東西還是要傳承的。”
“嗯。”蘇禦應了一聲，沒說什麽。
蘇禦舉步走到窗前，負手而立，感受著外麵的美景。
何凝夢望著蘇禦那風仙道骨的背影，緩緩的低下了頭，她美眸盯視著被子，緊張的抿著唇，玉手搓捏著被角，內心好似在糾結著什麽事情。
兩人無話，病房裏陷入無話可聊的尷尬。
就這樣，一個時辰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終於，何凝夢所剩不多的生機已經到了最後一刻。
何凝夢知道，如果此時再不說，那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似乎站在窗邊的蘇禦也感受到何凝夢生機所剩不多，他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活夠了麽？”蘇禦柔聲道，“如果沒活夠，我可以……”
話音未落，何凝夢開口打斷了蘇禦的後文，她道，“師祖。”
蘇禦沒了下文，靜靜的聆聽何凝夢的後文。
“師祖，我……”何凝夢紅著俏臉，醞釀了許久許久，最終才小心翼翼的從嗓子眼裏抿出來一聲，“我美麽？”
蘇禦頓了一秒，隻是點了點頭，沒說話。
“那您……那您有沒有對我動心過？”何凝夢鼓起勇氣抬起頭，她揚起俏臉，滿懷期待的看著蘇禦，急切的問，“哪怕一瞬間也好，您有沒有對我動心過？”
何凝夢的心思蘇禦何曾不知道？
蘇禦遲遲不肯見何凝夢，無非也就是在逃避這個問題。
而何凝夢的一生時間，無非也就是在找機會問蘇禦這個問題。
蘇禦長歎一口氣，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沒有。”蘇禦淡淡的道。
“您說句謊話也好啊。”何凝夢失落的道。
蘇禦沉默不語，給她的隻是一道傷感的背影。
“師祖。”何凝夢欣慰的看著蘇禦的背影，柔聲道，“小何困了。”
說罷，何凝夢緩緩閉上美眸，睡了。
就此，一代仙醫，仙逝。
蘇禦回過身，他伸手把何凝夢的被子蓋好，他看著何凝夢的俏臉，終於道出自己心聲。
“我連陪你慢慢變老的資格都沒有。”
“怎敢對你心動？”
說罷，蘇禦傷感轉身走出病房。
眾人見得蘇禦推門而出，便把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了蘇禦的身上。
“何仙醫仙逝，一切從簡。”
交代完這些，蘇禦無奈的搖了搖頭，舉步離開了這裏。
五千多年，類似這種白發送走黑發人的事件數不勝數，每逢於此，蘇禦都是感慨萬千，人們都夢想著自己可以長生不老，但他們卻不知道長生不老所付出的慘痛代價，看著親人們一個個離自己遠去，這份沉重的孤獨感並非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有時候，蘇禦會疼到夜空，他站在星空，鳥瞰整個繁華的城市。
這一刻，他真的不覺得自己是個人類，自己更像是一個不死的靈魂，看著春夏秋冬的更替，看著世界的革新，看著人們生老病死……
他是個異類，無法融入其中。
有時候，他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成為宇宙中的一顆塵埃，會生病，會死，會戀愛，有得有失，這才是生活，這才是作為一個人的完美的一生。
而不是像現在，一個不死的靈魂，一個不死的孤獨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