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姑娘可還記得,你在戲園曾被人盯梢?”


  “確實有過。”


  “今日,我帶幾個弟兄到店前鎮時,也感到有人在看我們。當時我以為是自己多慮,但到了下午,仲明眨眼之間就不見了。”


  “你是說……他們已經盯上你了?”


  “說不準。我們這地方雖小,做事又循規蹈矩,按理不該出這種岔子。”


  小二的揣測不無道理。


  戲園看戲之後,紹紹便數次被人跟蹤。如今阿娘才走半月多一些,非但被人盯上,連酒姨最近也怪怪的。


  思及此,紹紹道:“這些人,一定是針對我的。”


  “我也這麽想。姑娘在這裏麵生,而且你們也定不是平凡之輩,難免會引來一些江湖之流。”小二道,想了想,又說,“這樁事應從何查起,姑娘你可有頭緒?”


  紹紹稍作思索,心念一動:“安和,你去拿筆紙來,有個人可能會知道。”


  小二名叫安和

  “好的”雖然不知道她想幹嘛,但是她應該會有辦法的。


  兩日後,林月英在忙著練兵,暗部現在的實力已經練到極致,以一低十不是問題。眼看就要打起來了,小書的心情越發的鬱悶。


  “雲過客棧的來信?”林月英擱下兵器,怔然道。


  將士將信遞給林月英。


  “此信不假,是我家紹紹的筆跡。”


  信紙上的字跡顏風柳骨,風儀甚雅。


  “發生了什麽事?”上官娍急忙道


  林月英蹙眉。


  前半月,她離開紹紹時,便將周圍的勢力都摸清楚了。那地方沒有什麽隱患,隻是有個謝氏一族,是早年嶺南一帶的武林宗族,行事殘忍,為眾人所畏懼。


  不過在傳聞中,謝家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滅族了。


  滅族的起因是族長的一個女兒偷嚐禁果,誕下一個嬰孩。族中其他人發現後,要處決那因禁斷而生的男嬰。族長不願,與族中人起了爭執。後來紛爭擴大,謝家族人連同那足月大的男嬰,便一齊斃命在了長江水中。


  “二十年前……”


  算起來,林長銘也差不多二十歲。而且當年的他,正是被蕭笏在長江水便撿到的。


  “不必說。”沉吟片刻,林月英道,“倘若真是謝家人在跟蹤紹紹,林長銘真是謝家遺孤,那麽謝氏宗族的人一定會再找他,有了這個線索,我們要找跟蹤紹紹的人,也容易得多。”


  第二日後,林月英的回信便到了雲過客棧。


  信是上官娍親筆寫的,不長,但言簡意賅,大抵是讓紹紹先靜觀其變。信的末尾,又提及紹紹的身體,讓她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


  上官娍說,他在那裏很好,夜裏的時候便會想起她們母子兩,讓紹紹在那裏不要出什麽意外,等他回去,二人好淺酌幾杯。


  紹紹看罷信,沉默不語。


  小二想了想,說道:“姑娘,安和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你是想提醒我,不要再外出?”


  “也並非是不要外出。”安和道,“安和相信姑娘的直覺。既姑娘認了安和這個朋友,那麽安和對姑娘,定也是真心相待的。所以,念及姑娘的安全,還是以後不要再出去了。”


  紹紹一怔:“感謝大哥關心,小女子感激不盡”


  “這幾日來,我也了解了姑娘一點,我知道你一定不是什麽壞人,一定是有什麽難言之隱才會到這裏來。”


  “我一個人在這裏久了,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還是姑娘你拯救了我呢。”


  紹紹聞言,難以置信道:“怎會……大哥若是不嫌棄的話,我們可以可以結為兄妹,以後有什麽話都可以對著小妹我講”


  安和垂眸:“我怕是配不上了”


  我曾經對人許諾過,有一天,我若有錢了,我一定帶她們去享盡世間榮華富貴,她們會是站在我身邊最親的人。如今她們不在了,我才曉得當初的願望有多麽可笑。其實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會比她們還活著更好了。


  “言語雖輕,可字裏行間無不有血淚。姑娘,安和心中有恨,一度迷失。不能給你帶來麻煩,隻盼姑娘能安好。”


  所以,他看到她第一眼之時,是以為她們回來找她了,所以想方設法的對她好。


  紹紹半晌沒有說話。


  正值寒冬,花褪殘紅。有個人推了一卷醫譜給紹紹,說,在下隻盼能和姑娘交個朋友,並無他求

  是朋友麽?


  “我知道了。”紹紹垂著眸,手指屈緊,信紙便皺了,“不過我還曉得,一個人不能輕易承諾。因為一旦承諾,便不能反悔。所以,既然說了是朋友,那便是朋友了。”


  這時天已變冷,寒風陣陣。


  但這裏總是更暖一些。


  紹紹抬頭看了一下灰蒙蒙的天,對安和道:“麻煩你去和酒姨說,從今天起,盡量增加一下炭火的供應量。如果要加錢,提前告訴我。”


  紹紹心中有點悶。不知是因為上官娍的來信,還是因為林長銘的生世。或者,兼而有之吧。


  上官娍曾說,蕭笏是個難得的重情重義的人。


  如今看來,不僅如此。


  不知不覺便走到西院。紹紹站在院子口,見酒姨正哼著小曲兒,抱著褥子,樂哉哉地走進紹紹的房裏。


  酒姨餘光掃到紹紹,不由高興喚道:“有什麽需要盡管和我說”


  紹紹愣愣點了下頭,朝她走過去。


  酒姨瞧她臉色不好,便試探著問:“姑娘我剛才聽安和小哥說,你是重了很深的毒是那”


  “嗯。”


  “我聽人說,這裏有個人專治不解之毒呢?”


  酒姨看了紹紹一眼,“這些日子,你也別去後山采藥了。肚子那麽大了嗎傷到孩子可不好”


  紹紹連忙點頭:“你放心,藥材我都準備齊全了。”


  說著,酒姨回屋將褥子鋪了。拍拍床榻,“安和那小子對你挺上心的呀,今日竟給了我一錠銀子呢。”


  紹紹禮貌的笑笑,對於安和的情,她也還不清。


  酒姨猶豫片刻,看著騙人一臉燦然的笑容,又抱了堆炭火走了進去。


  屋子裏生起的炭火,瞬間就變的不冷了。


  酒姨挨著紹紹坐下,又說:“姑娘,你別難過。說不定過些日子,那個毒也就自己解了”


  “也許吧。”


  酒姨見她仍舊悶悶不樂,便學著她阿娘當初的模樣,往她後肩拍了一把,朗聲道:“猴子,開心點!”


  紹紹詫異轉回頭。


  其實有的時候,酒姨和阿娘挺像的。一旦明朗起來,笑容總有雲破日出,春暉萬丈的意味。


  可是此時此刻,紹紹看著這笑容,心跳忽然漏了幾拍。


  在遠方的人,她們還好嗎?


  屋裏的空氣曖昧起來。紹紹黑漆漆的眸子裏,仿似起了一團火。


  饒是不關心其他事的酒姨,也慢慢發覺了一絲不對勁。


  然而,就在紹紹要昏倒過去的時候,門口傳來一個聲音


  “酒姨?紹紹姑娘?”


  門口站著的人是安和。


  安和手裏還端著一盆新炭。


  “酒姨,我、我給紹紹姑娘送炭來。”


  其時她已經給過錢讓她買炭了,著實不必這樣客氣……


  紹紹虛弱道:“多謝大哥。”


  安和送完炭盆,卻是不走,往桌旁一坐,便跟酒姨搭起話來。


  酒姨有點明白安和的意思了。他默不作聲地再一旁看著,也不走。


  紹紹道:“我這裏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有勞二位了”


  安和忙說:“還說沒有事,你看你的臉都黑成什麽樣子了……”


  “什麽”酒姨大驚,“那紹紹,我便走了不打擾你休息啦”


  “我先走了。”話未說完,安和起身忽然打斷。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回頭囑咐,“如果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大可在旁邊喚我們。”


  紹紹愣愣地“哦”了一聲,心裏頭仿似感到了什麽,可一轉眼,那感覺便消失了。


  過了些天,雲過客棧內到處都是傳言,說是這鎮子裏好事將近了。


  安和起初聽聞這傳言,並不在意。這天午過,他路過東院,忽然聽到幾個弟兄的對話。


  “安和那小子真的對那女人那麽好了?玉佩也送出去了?”


  “可不是嘛,聽說他們家祖上有規矩。但凡兒孫要討媳婦兒,便要將祖傳的玉墜子當作第一份聘禮,女方要是收了,便認了這門親。”


  “可她不是懷孕了嗎”


  兩人話還沒說完,便瞧見愣在莊門口的江展羿。


  “安…和”二人齊聲招呼,見他臉色不對勁,自知理虧,道,“你怎麽了?”


  安和沉默半刻,搖了搖頭,便扛著東西走了。


  不知何故,聽了那兩人的對話,心裏頭總不是滋味。有點擔心,還有點氣惱。


  他隻是把她當妹妹一樣而已。


  紹紹的屋簷下掛著一盞風燈,那是她前陣子給自己做的。


  風燈飄搖,好似安和此刻有點淩亂的心思。


  “紹紹姑娘。”過了一會兒,他才喚道。


  一大碗藥水剛剛熬好,紹紹從氤氳的水汽裏抬頭。


  “大哥你來得正好,過來坐。”


  說著,她又忙不迭將藥水倒入木碗中,“大哥,我想過了,也這毒內調是調不好的,不如試一試外敷。”


  “那一定會有效果的。”他不懂醫理,也隻能這樣附和一下。


  “你有沒有聽到過外頭的傳聞?”片刻,他猶豫到。


  “沒有呀。”紹紹又從氤氳中抬起頭來“你不是不讓我出去嗎,便就沒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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