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兩張麵孔
門鈴在響，林糖跟在梁琛身後，朝門口走去。
不是沒想過可能會再次見麵，甚至，再見時，梁虹的憤恨和她的愧疚都還曆曆在目，但，真正到了這一刻，那人走在前麵，手已放在門上，他沒有回頭，些微用力，門，便打開來……
而她，竟，沒有了想象中會有的緊張……
腦中有些空白，但心情，卻從未有過的平靜，她看著門外的梁虹，穿一身紅色的鬥篷外套，麵容清秀，眉眼間看不出往日的痕跡，像個童話中走出來的公主似的，她看到梁琛，眼底的歡欣那麽明顯，猛地便要撲到他懷裏。
梁琛微微退後，抬手輕輕擋了她，梁虹眼底一抹委屈，再轉頭，卻終於，看到了梁琛身側的，林糖。
林糖清晰的看到，她眸子裏每一個細微的變化，像美好的表象開始裂破，她眼裏的龜裂，漸漸擴大……
“梁虹……”她開口，聽到自己的聲音，嘶啞難聽。
梁虹龜裂的眼底，冒出爆破的岩漿，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她抬手猛地抓著自己的臉，而後便是尖叫，撕心裂肺，扭曲尖利。
林糖就這麽看著她，看著梁琛走到她身邊，抬手輕輕安撫著她，在她耳邊溫聲說著什麽……
看著她一把推開自己的哥哥，繞過了他衝到她麵前……
“你……”她眼底瘋狂流動的情緒，猛地抬手，林糖下意識閉了眼……
沒有耳光的聲音……
睜眼，梁虹伸了一根手指，顫巍巍指著她：“你是……林糖，對嗎？”
“是，我是。”
“你……你回來了……”她緩緩退後，一手扯了梁琛的胳膊，“你回來了……哥，她回來了，她是回來害我們的嗎？她一定是回來害我們的……哥，她為什麽在這裏……”
她像是怕極了林糖，雙手抱著梁琛的胳膊：“哥！你讓她走，你趕她走！好不好？”
梁琛抬手，眉眼溫溫：“虹虹不想再見到她嗎？”
他語氣淡淡，林糖卻心中一跳……
他的話……
若是梁虹說了是，那麽……他便真的會，這麽趕她走的吧……
胸腔裏那種難受的感覺再次傳來，明明……明明那才是她想要的結果，為何……
抬眼去看梁虹，原本空白的知覺裏，細細密密的緊張彌漫著……
“哥……”梁虹突然開口，“白露姐告訴我，說你藏了壞女人在這裏，壞女人還害你進了醫院……”她聲音輕輕的，眼底晃動著各種不確定的東西，“我沒想到……沒想到真的是她……不是，我想到了，但沒敢去想，真的是她……”
“虹虹……”梁琛眼底一抹心疼。
“哥，以前……以前你不是最喜歡她嗎？我……哥如果你要她，那我……沒關係的。”
林糖愣住。
梁虹……
幾天前，在門外恨意滿滿的那個梁虹，為什麽……
梁琛些微愣怔，他背對了林糖，林糖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聽到他溫溫的聲音，“那虹虹，如果哥哥想讓你跟她相處一段時間，你會願意嗎？”
梁虹抬眼看著他，毫無猶豫的點頭。
“大小姐，大小姐……”門前，又一輛車停下，下來的人邊往這邊跑邊喊道。
“乖，回去後聽陳叔的話，我過會去看你，嗯？”
梁虹抱著他胳膊的手緊了緊，在他的目光中，還是點了點頭。
林糖看著梁虹，一步三回頭被接了回去。
像經曆了一場夢似的。
梁虹竟不是想象中的排斥她？
那些歇斯底裏和扭曲瘋狂，好似都隻存在她的想象中一般，可是……
恍惚間，那人回頭，她喃喃：“你說的……讓她跟我相處一段時間，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他開口：“林糖，跟她見麵也沒有你想象中那麽糟糕，便是與她相處，你也不必擔心，她雖精神時好時壞，但到底心地還是善良的。”
這是……他的安慰嗎？
還想說什麽，他卻徑直進了門。
她竟……就這麽就見到了梁虹，而且梁虹對她……
沒有打，沒有罵，甚至，比她想象中更要平靜一些，是因她想象得過於嚴重了嗎？明明該慶幸的後果，為何還會……越發的不安？
而他，讓她去與梁虹相處一段時間，又是……何意。
她不懂他的意思，曾經最為了解他的人啊，再次相見，便是連他丁點的心思也看不透了啊。
梁琛今日沒有在木屋吃飯，在書房待了一會接了個電話又是匆匆離開，他一天中，有太多的事要忙，而且林糖隱約覺得，他在忙的，又何止是梁氏的事……
不管是他從方東手下把她救下的那一晚，還是再之後在酒店給她蛇形掛飾的那一晚，那些人對他的態度……她何嚐察覺不出，他的勢力和涉足的方麵，定然比她想象中還要複雜一些，至少，一些灰色地帶該是有所聯係的。
神思恍惚，她更沒想到，他所說的與梁虹的相處，竟是來得這麽快，第二天上午十點左右，便接到了他的電話。
他很少給她打電話，而她，每次看到那串熟悉的號碼，總是一陣恍惚，心底壓抑得厲害，她深深呼吸，接起他的電話，“喂。”
“一會長遇過去接你，你跟他走就好。”隔著手機，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腦中閃過什麽，她微一頓，“是……去梁虹那裏嗎？”
“嗯。”
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她點頭，又驚覺他並不能看到，輕輕開口：“好。”
“不問為什麽？”
“我問了你會說嗎？”
電話那端，片刻的沉默，“罷了，那些並不重要。不必擔心，她不會傷害你，也不會有人傷害你。”
她頓了下，“好。”
電話掛斷，她簡單收拾了兩套衣服，裝了些隨身用的東西，總共一個不大的背包就收下了。顧長遇來得很快，在門口按著喇叭提醒她，她拎起包出門。
進了車子，顧長遇朝她打招呼，又道：“別介意，我實在不喜歡這屋子。”
林糖愣了下，才明白他指的是他沒有過去，隻待在車裏按喇叭叫她的事，她邊坐邊搖頭道：“沒事，不過幾步。”
顧長遇從後視鏡看她道：“這也怪不得我，難道你不覺得這屋子沒點人氣兒似的嗎？”
沒有人氣兒？
確實，她剛來的時候，便有這種感覺，屋子很漂亮，一應設施俱全，但就是缺點什麽，想到這裏，她道：“可能是不太有人住的緣故，現在倒是好些了。”
顧長遇點頭，發動了車子，看到她身側放著的包，道：“就那麽點東西？”
“嗯，夠用了。”
顧長遇挑了下眉，“這可不一定……”
林糖不由抬頭看向他。
顧長遇此人，對她一向並不算得友好，雖有其他人在場時，總是和善可親的模樣，但但凡隻有他們兩人時，話裏卻總是帶了刺的，此刻他這幅模樣，顯然話還未說完，她抿唇：“顧先生何意。”
“沒什麽，就是擔心林小姐東西帶少了，畢竟也不知道待多久是不。”
不知待多久？
林糖眼神微閃，顧長遇他……
顯然知道些什麽。
她笑了下，歪頭看向窗外，沒有再開口。
顧長遇看她幾次，眼底的興致越發濃鬱，桃花眼裏笑意更深，也開車不再說話。
車子開到的地方，也是城東方向一處古韻古香的宅子裏，大氣且不失精致，進入真正的大門之前，有三處檢查的關卡，顧長遇突然開口：“林小姐或許不知，這裏，嚴格算來，也是梁宅，雖不是主宅，但住著的也是梁氏直係血脈。”
雖不知他打的什麽主意，但他主動說起，於林糖說是也不是壞事，她轉了頭，道：“梁虹住這裏嗎？”
“虹妹子現在是住這裏，不過卻不是一直住這裏的，因這裏比較僻靜，適合修養，所以她身體不好時便會被梁琛送來這裏。”
身體不好……是說她精神時好時壞的事嗎？
突然就想到那天雨裏，門外梁虹的模樣……
“電視上之前你也看到了，在她麵前，不要提靳舜以及結婚之類的詞。”
“靳舜？”
不止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顧長遇點頭：“那小子啊，可是涼城最難纏的主兒，是虹妹子的前未婚夫了，前段時間犯渾，就是電視上的說的那個靳少。”
果然是他。
林糖點頭。想起在電視上見到的那張照片，一個比女人還要好看幾分的男人，眉眼間盡是玩世不恭放浪形骸，做出主動退婚的事也並不算十分意外，她心底輕歎，在梁虹麵前，一定不能再刺激到她才是。
車子很快開到門口，早有人在門口等著，想來是接到了消息的，是個年紀略大的婦人，長相偏瘦，顧長遇叫她李阿姨，林糖也跟著打了招呼，李阿姨招呼他們進去，道：“少爺來了電話，我一直等，你們可算到了，小姐這會正在休息，你們去客廳先喝喝茶等會。”
顧長遇擺手：“不了李阿姨，我把林小姐送來就算完成任務，公司還有事要忙，我得趕回去，林小姐就交給您了啊。”
“放心吧，少爺早有吩咐，林小姐的房間也收拾好了。”
顧長遇見此便告了辭，林糖便道：“李阿姨，麻煩您了。”
“林小姐不用這麽客氣，您畢竟是少爺的客人，我擔不起。”顧長遇一走，這李阿姨便明顯的換了一副臉色。
林糖怔了下，不過很快恢複神色。
看來，這裏，比她想象中，還要複雜一些。
那麽要她來這裏，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