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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尋龍觀

  韓凝看到繩子是從木橋另一麵懸崖上垂下去的,如果還在落魄坡上,現在木橋已斷,山穀已堵,怕很難再出坡去。


  哥舒戈怕席青爬上來,不敢耽誤時間,夾起韓凝就往山下跑。


  韓凝都沒反應過來,就被兩片肥肉夾在中間。力道還奇大,他怎麽掙也掙不開。


  從穿越過來,被夾了兩次,第一次是慕天虹,這次又被夾上了。


  也真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古人喜歡這個方式抓人。


  哥舒戈腋下都是汗味,熏得韓凝捂鼻子,恨不得把鼻子擰下來。


  哥舒戈腳程不弱,比馬都慢不了多少,不一會便到了山腳下。


  “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韓凝被他夾的透不過氣,雙手拍到他盔甲上,砰砰作響。


  “放了你,你這小賊又耍花招害老夫啊?”哥舒戈腋下又緊了緊。


  “你這老頭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又和倔驢一樣,怪不得我那媳婦說咱倆是父子。”


  韓凝臉朝下,感覺地麵一會近了一會遠了。


  “我就呸,小賊臨死了還衝我大輩,我是你爹。”


  “如果真是父子,你歲數大,當然要當爹。難道還我是你爹啊?”


  “你還和老夫相提並論,就你那點事,什麽逛妓院,勾引宮女也太沒出息了。”


  “我話還沒說完,你怎麽就下定論?你聽我說,我原來是龍城郡人,因為好賭好色,被當地惡霸逼迫不得不逃到了娘舅家,可娘舅見財起意,要把表妹賣給惡霸當外房,我當時火就上來了,拿起菜刀砍死了娘舅兩口子,還把他們家養的貓狗羊驢全部殺掉,才泄了我心頭之恨。”


  韓凝表情凝固下來,雙手像螃蟹一樣亂舞,“對,就是這招黑虎掏心……”


  “你又胡說,就你小子連我手下的兵勇都打不過,還殺了兩個人。”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將軍果然智力超群。當時我也知道打不過,就下了迷藥。”


  “嗯……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到像你能用的出來的。”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殺他們嗎?”韓凝神神秘秘,嗓門壓的很低。


  “他們要禍害你表妹,表姑親打斷骨頭連著筋,你能不生氣嗎?”


  “哈哈……這個你沒猜對。我那表妹貌美如花,我怎麽能讓她落入別人之手。她就是歲數小了點,再養幾年,我就……”


  “嗯……”


  哥舒戈的表情突然鄭重起來,放他下來,像不認識一樣打量他,“你小子果然是色中惡鬼,連姑表親都不放過,這和老夫有七分,不八分像了。”


  韓凝活動腰鬆筋骨,假裝不看他,轉動脖子時,有意無意的瞥上一眼。


  哥舒戈臉色凝重,似有心事。


  韓凝微微一笑,“我和表妹又去厲陽投奔親戚,可我這好色的毛病改不了,勾拱上了宮女。眼見事情要敗露,才想起望江郡有我一個沒過門的媳婦。我和表妹到了豔春樓,知道媳婦在給祿小小當丫鬟。我和表妹一路找到豔春樓。”


  “我見祿小小真叫漂亮,魂立刻就被他勾走了,早把我媳婦忘到一邊。我天天纏著祿小小,這三個女人裏就屬我媳婦長的最醜,我把他冷落一邊,她懷恨在心,有一天把我灌醉。然後就有後來的事了。”


  哥舒戈沉吟道:“這麽說來,你那媳婦是嫉妒你表妹和祿小小在先,因愛生恨,才找人抓你表妹,又怕祿小小活著礙了她的眼,就把你表妹送給郡丞,合夥想出這麽一個奸計。那落魂坡上火燒我二萬兵士,隻要上了坡的都無處可逃,定是你那媳婦也不想活了。她也是忠烈之人,嗯,值得欽佩!”


  韓凝聽他越說越慢,目視前方長歎短歎。看來是說中這老頭心事了,後麵的話不用他編哥舒戈都幫我說出來了。


  他歪著嘴壞笑,卻不敢出聲。


  哥舒戈麵色越來越難看,韓凝還真想安慰他兩句,可這麽一個大惡人,他難受才是活該,還是不安慰了。


  哥舒戈看著天邊的雲道:“兒啊你和老夫同病相連,都是苦命的人啊。”聲音很是淒切。


  這一句把韓凝雷夠嗆,怎麽這就認上幹親了?

  哥舒戈繼續說:“怎麽你不願意叫我一聲爹嗎?”


  韓凝沒想到事情會到了這個地步,張大了嘴都不知道怎麽回答了。


  這老頭是蕭國的敵人,真成了他爹,他在蕭國再難立足,到時候怎麽再生存下去?

  哎……管這麽多幹嘛,救回表妹就回現代一走百了,還是現在保命要緊。


  韓凝老氣橫秋的說:“願意,當然願意,有你這麽英勇神武功,聰明睿智的爹,八輩子都求不來的福氣。”


  “好,好,好,從今天開始,你我就是父子了。哈哈哈哈……孩子你還沒吃東西吧?餓不餓?咱們邊吃東西,邊聊你在厲陽是怎麽勾引宮女的。”


  二人進不去望江郡,繞到附近一座小鎮,鎮子裏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還有一個很大的二層酒樓叫醉仙樓。


  韓凝也搞不清,為什麽隻要是古代,就有這麽一座酒樓。會不會那時候沒有商標注冊,一家酒樓火了,別人家就會跟著仿造。


  哥舒戈點了樓上的雅間,要了一桌子菜。


  韓凝眼睛都圓了,換作現代,隻有吃請,過年才敢這麽豐富,平時就那麽有上頓沒下頓的工資,誰敢這樣吃。


  古人可真有錢啊!

  哥舒戈把一隻雞提起來,遞給韓凝:“孩子把這隻雞整隻拿起來啃。”


  這一認成父子,哥舒戈對韓凝的態度大變,還真像爹對兒子一樣。


  他笑吟吟的看著韓凝,眼睛裏是真切的。


  韓凝嘿嘿笑幾聲,眼睛不離食物。


  他早餓壞了,本來嫌一口一口吃太費力氣,既然哥舒戈都說話了,那也不客氣了,雙手捧起雞,大口大口啃,啃的順嘴角流油。


  “哈哈哈……對了,這才像我們北方的漢子。”哥舒戈背對著門,一扭頭叫道:“來啊,上四壇酒,兩個大碗。”


  酒上來了,海碗放到桌子上。


  韓凝看著眼暈,這和自己平時吃麵條的大碗小不了多少。這是要喝死他嗎?

  哥舒戈看他一臉的發怵,笑著把酒給倒滿,“來,來,來,先幹上一碗,再把你做過的事,詳細說來。”


  “這個,這個來不了。”韓凝笑著推讓,讓不過去,才喝一大口。


  酒烈的嚇人,一口噎到喉嚨裏,滾燙,滾燙的。再也喝不下去。他輕輕放下碗,盯著哥舒戈的臉。


  沒有生氣,反而有些惋惜。


  “你這孩子酒力怎麽這麽弱,一點也不像我。”哥舒戈歎口氣。


  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了問話聲。


  “唉喲,道爺來了,您裏麵請。”


  “貧道是要和你打聽個人,是不是有一老一少兩個人在你們這吃飯?”


  “有,有,在樓上雅間呢。”


  哥舒戈突然站起來,神色十分慌張,“兒子,義父還有事情要辦,就先走了。”


  他急匆匆奔到窗戶旁,打開窗戶,跳到了街上撒腿就跑。


  韓凝剛還盤算著怎麽甩開他呢,沒想到自己就跑了。


  這回爺可是走運了,一會回望江,苦瓜臉那麽有錢,賞金肯定少不。


  他不慌不忙一口酒一口菜慢慢吃。


  不對,不對,他是跑了,這一大桌子菜誰結帳啊?他可是一分錢都沒有。


  算了,還是先吃著,一會也順窗戶跑。


  他低頭吃一盤芥末鴨掌,從樓梯上慢悠悠走上一名老道,站到了桌前。


  韓凝感覺有一團熱乎的氣逼進,他抬頭看到老道怪模怪樣,長臉,圓眼,發髻斜盤著,上麵插了一支八卦圖金簪子,懷裏抱著一個拂塵。


  “無量天尊,小哥可是那哥舒戈的兒子?”


  “你誰啊?你。”


  “貧道廖宵。你可真是哥舒戈兒子?”


  韓凝喝下一口酒,把腿收到椅子上,哥舒戈聽到他的聲音就跑了,可見定是來尋仇的,反正和他也沒仇,礙不著他事。不亂攀親戚就行了。


  他看都不看老道,拿筷子懸在空中,看中肘子一筷子夾下去,“不是,我隻是他的帳兵。”


  “那麽就是是嘍?”廖宵胸前托住拂塵的手不動,扶住拂塵的手突然暴漲出來,手指像沒有肉的骨架,指甲奇長,就像一隻鷹爪子。


  手快如閃電,一把抓上韓凝麵門。


  “我剛才在樓下都聽到他叫你兒子了,你現在百般抵賴,必是他兒子無疑,想從貧道手下蒙騙過關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韓凝感覺他的指甲都要抓進肉裏,鑽心的疼。


  “你鬆手,鬆手,就要毀容了。”


  他手忙腳亂去掰他的手,紋絲不動。


  廖宵撤回手,叫了聲無量天尊,“你原來不會武功,那貧道就不抓你了,你識趣的話和貧道走一趟吧。”


  這可由不得韓凝去不去,他處處遇到高手,一個都打不過。全靠混混蒙騙過關。


  廖宵帶他出了鎮子,走了很長一截子路。


  一路上韓凝想著法子逃跑,變成法哄他,都被他識破。


  到了中午,他們來到一座山前。


  韓凝累的氣喘如牛,一屁股坐在地上,撇著嘴,“不走了,不走了,你還要帶我走多遠啊?”


  那山鬱鬱蔥蔥,一眼望不到山頂。


  “就快到了,申時之前我們一定要趕到。”


  廖宵站住,用手擋住眼睛看看太陽。


  “我不去,我走不動了。”


  “要不要貧道幫你走?”


  韓凝這一路上沒少領教老道的手段,動起手來比哥舒戈都狠。


  “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那山上也不知道誰修的台階,兩旁蒼鬆翠柏。台階濕滑,結著青苔。


  韓凝琢磨一會往林子裏一鑽,找個山溝藏起來,就是老道再厲害也不能把整個山翻過來。


  “這山上多的是豺狼虎豹,你如果亂跑,初叼了去,怕是我也救不了你。”


  韓凝跟在老道後麵,攥著拳頭比劃著要打他。都說人老成精,看這老道歲數也就五十多歲,怎麽他心裏想什麽老道都知道?

  二人到了半山腰,轉過一個山彎,層層疊翠之間漏出一間道觀來,道觀好像荒廢了好久,還有被燒過的痕跡。


  三道山門中間一道上掛著個匾額,寫著三個大字。


  “中間是一個龍字。”從龍城郡到降龍山,韓凝沒少見到這個龍字,他一眼就認出來了,第三個字應該是個觀字,第一個他卻不認識。“嗨,老頭龍字前麵是什麽字?”


  “尋龍觀。”廖宵繼續往前走。


  觀前雜草叢生,中間立著一個大字型木架子,架子前的山坡上建著三十幾個荒塚,也是無人打理,雜草叢往,讓人望過去毛骨悚然。


  “我們到了。你過去到架子邊上。”廖宵後腰上一撈,拿起捆繩子。


  韓凝感覺頭皮發炸,心髒亂跳。架子,繩子,墳地,難不成要把爺綁到架子上喂鬼。


  “我不去,要喂鬼你喂你自己。”


  廖宵長目一挑,一道精光射出來。


  他抓住韓凝的脖領,飛身上架子,隻幾下把韓凝大字型綁到了架子上。


  他慢慢拿出香燭,對著墳頭插上,點燃後拜了幾拜。


  他輕輕站起來,取出四隻方頭大棺材釘。


  轉回頭,臉變的猙獰無比。就差嘴角的血,不然真會讓人認成荒山老妖。


  韓凝被綁著,躲也無處躲,隻能任由事情發展下去。


  他的心砰砰亂跳,後脖梗直發麻,“哎,你是不是要釘死我?要我死也得讓我死個明白啊?”


  韓凝太陽穴青筋都鼓了起來,手腳掙紮,根本就掙不開。


  廖宵看看太陽,“現在離申時還早,貧道也不妨告訴你什麽原因,讓你做個明白鬼,別稀裏糊塗上路,也讓你知道你那爹都幹過什麽壞事,你能有今天全拜他所賜。”


  “從前我這尋龍觀,香火很勝,遠近皆知,也是興望一時,就連厲陽裏的達官貴人,也都遠道而來拜廟祭祖。真所謂名震一方。道觀興旺了,人丁也就跟著興旺了。我這尋龍觀大大小小道士有了三十餘人。”


  韓凝聽的冷汗直冒,三十餘人,難不成就是對麵墳裏的哥們?他們都怎麽了,也都讓這老妖道釘死埋了?

  他又使勁掙繩子,半點鬆動的跡象都沒有。


  廖宵像沒看到繼續說:“四年前哥舒戈第一次打我大蕭,戰敗望江回國的路上路過我尋龍觀。


  “他聽說我觀中靈驗,就親自上山拜祭,開始他還溫文爾雅,當看到觀中權貴所施舍的財物起了貪心。”


  “當時我不在觀中,他向觀中管事索要。管事不從,他帶兵殺了我觀中上上下下三十六人。我回觀後看到遍地死屍,道觀已然著起了大火,我悲憤交加,在那山坡之上葬了道眾。正巧下起了大雨,澆滅了大火。”


  原來人都是哥舒戈殺的,怪不得在醉仙樓他要跑。韓凝瞪著廖宵,“喂,人是他殺的,你抓我幹什麽?”


  廖宵哼了一聲,“我下山找哥舒戈尋仇,一直追他到呂國,可那哥舒戈知道打不過我,躲在府中不肯出來,他府上兵將眾多,我無法進府行刺。”


  “直到上個月,我聽說哥舒戈又來攻我大蕭,就前去軍營行刺,我到了軍營才知道,哥舒戈已經命喪落魄坡了。”


  “我大仇終於得報,可心裏那股怨恨之氣還發不出來,可能是不能手刃仇人的原因。我四處遊走,正巧讓我在鎮子裏遇到了你們。可真所謂蒼天有眼。”


  韓凝鬆了口氣,原來是哥舒戈的仇人。


  他身上鬆馳下來,這才感覺一點力氣也沒有。


  他打起精神,笑道:“哎呀,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你認得我是誰嗎?”


  “你是哥舒戈的兒子。”


  “錯!我是望江郡的郡守,我叫何凝,是我把哥舒戈的部隊騙上落魂坡的。”


  “一派胡言,望江郡可郡守與貧老有私交,大軍來犯之時早攜家眷潛逃了。你怎麽會是他。”


  “我是假扮的,假扮的你懂嗎?”


  “你一路上就沒一句實話,分明是此時怕死,編出謊話來騙我。”


  “不是……不是……你這老頭怎麽這麽擰巴,我說實話你也不信,你是不是小時候受過刺激,有心裏障礙?”


  廖宵斜他一眼,抬頭看太陽,“現在申時已到,你準備受死吧。”他往木架子前走。


  “你別過來,你別過來啊,殺了我你準後悔。”


  “殺了你告慰我三十六名道士在天之靈,我有什麽後悔。”


  “那些事都是哥舒哥戈幹的,你找他去。殺我像怎麽回事啊?”


  “沒聽說過父債子償嗎?”


  韓凝看他決絕的表情,很難改變他的想法。沒想到他大風大浪都活過來了,今天卻要被一名臭道士釘死在這荒郊野外。


  “喂,你想讓我怎麽死啊?”他聲音裏盡是委屈。


  “釘到你四肢上,讓你流血而亡,用你的血祭奠亡靈。”


  “這樣不好,你這是道觀,怎麽能沾染鮮血,這不破了你道觀的風水,太不吉利了。”


  “無妨,四年前已染滿了鮮血。”


  “唉呀,那些都是你們道士的血,道士以後都要飛升成仙的,血也是仙血。你看我的血,和哥舒戈是一樣的,我這血要滴到在這地上,汙染了你的道觀,保你道觀再無昌盛之日。”


  廖宵遲疑了一下,把釘子收了起來,背過手去,“你說的倒有些道理,你說你想怎麽死?”


  “你這老頭到是人老糊塗了,你可以毒死我,吃下藥就睡過去,不流一滴血。這樣你的仇報了,我的血也汙染不了你的道觀了。”韓凝鬆了口氣。


  他看這道觀遍地殘骸,不會藏有毒藥。


  廖宵又以正派人物自居,也不會用這下三濫的手段,保準身上也不會帶著毒藥。


  爺先拖他個七天八天,等廖宵找來毒藥,他早想辦法跑了。


  廖宵一臉的讚許,點點頭,“你這個主意不錯,我這山上遍地毒草,等我配齊了七種毒草,再輾製成毒藥。給你服下,保準你開始全身發癢,三天後內髒疼痛難忍,讓你生不如死。最後內髒化成濃水而亡,整個過程不會流下一滴血,半滴液體。”


  韓凝肺都氣炸了,這個臭道士也忒損了,本想著他給吃點一睡就死過去的毒藥,沒想到比釘死還要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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