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龍城郡仙話
韓凝被關在鬥姆殿,晚飯廖宵送來一碗稀粥,韓凝怕被下毒,找個老鼠洞倒了進去。
廖宵再來時已是半夜,韓凝聽到遠處的腳步聲,躺地上裝睡。
廖宵這次沒有帶東西,站著觀察很久,確定韓凝已睡著才離去。
腳步聲遠了,韓凝爬起來在殿裏找什麽地方能逃出去。
陰鬱鬱的月亮從窗口射進來,照在鬥姆元君上,三頭,六臂,在蓮花台上結跏趺坐,蒙著一層青色。
蘇慕遮歎了口氣,“鬥姆元君掌管人間所有運度,天體整個運行規律。嗯……這可是尊大神,神通廣大,韓凝你還不拜拜。”
“要拜你拜,我還找怎麽出去呢。”
韓凝推殿門,外麵上了鎖,隻推開一個小縫。他伸胳膊出去,到肩膀卡住了。
門沒戲,他去看旁邊的窗戶,剛靠近,一個人影乎一下從窗前飄過。
韓凝嚇了一跳,往後猛退一步,半天才緩過神。
他聽到外麵很寬曠的地方有兩個人在對話,聲音壓的很低,還都很熟悉,一個是廖宵,另一個是薑家麵館的夥計。
他深更半夜怎麽也到這來了。
又和這件事有什麽聯係?
韓凝本以為還有逃生的希望,這下全涼了。
他把頭撤回來,不想再聽他們的談話。
蘇慕遮提醒他注意聽兩個人講話。
“這兩個人我對接不上,很可能是上古音徒。”
韓凝沒好氣,命都要沒了,還要給音徒辦事。
他又沒別的辦法,能不能出去,還得指望蘇慕遮。他靜氣凝神。
夥計問:“你確定是他嗎?”
廖宵說:“按你說的特征又看了,跑不了就是他。我看他不像能惹事的主,咱們族長深居簡出,他怎麽到惹到族長了?”
夥計道:“廖兄你知道族裏的情況,有些事還是不要問的好。”
廖宵道:“輕舟你也知道我的脾氣,要知道的事必須得知道,難道讓我去問族長?”
夥計歎口氣道:“我是知道你的脾氣,但這事太過怪異。別說讓我說,就是回想起來,心還跳的厲害!”
他頓了頓道:“那是幾天前的一早,我開門倒水,看到門口蹲著一個人,抱著肩哆嗦,一身的血汙,臉也被幹血擋的看不清楚。我以為是要飯的,哄他離開,他從地上抄起根白棍子,跳起來指著我。”
“你知道薑家麵館是龍城郡的暗樁,我魏輕舟為族裏沒少幹傷天害理的事。就拿前幾天來講,族長讓我們刺殺三個從祿國來的人……”
廖宵打斷他,“那次任務我聽說過,是不是失敗了?”
魏輕舟道:“失敗到談不上,那三個人根本沒進城,也不知誰走漏了消息。”
走漏消息的不正是韓凝,韓凝的任務是阻止上古音徒改變曆史。
難道苦瓜臉是七國曆史上的重要人物?
他叫蘇慕遮,叫了半天也沒反應,看來他又跑了。
別人穿越金手指都牛皮哄哄的,怎麽輪到爺這,給這麽個破爛玩意?
韓凝知道指望不上他,對著窗戶繼續聽魏輕舟說:“我的壞事幹多了,對人體多少有些了解。看到他那根棍子,一眼認出是大腿骨,人我也認出來了正是韓凝,大腿骨我並不害怕,怕的是事情太過詭異。”
“你想啊,韓凝一個讀聖賢書的秀才,再欠賭債,也不能去幹挖墳掘墓的缺德事吧?並且他完全瘋了,拿著大腿骨打我,我一個人根本製不住他。偏巧過來隻大黑狗,衝他汪汪一叫,他啊一聲蹲到地上,不斷顫抖。”
“正巧魏老三來了,他一直在城門口做守城卒打探消息,會早上與我碰頭,把一天的事告訴我,由我再帶出去。”
“他一直喜歡韓凝的表妹,認為這是個機會,就和我一起把韓凝扶進屋裏,按到床上躺下。魏老三又買來幹淨的衣服,要給他換上。”
“我倆除去他的衣服,魏老三臉一變,嚇的一屁股坐到地上。韓凝身上全是動物的腳印。”
“那腳印就像三個馬蹄連在一起,前端的爪子深深抓進韓凝的肉裏,傷口流出綠色的的液體又腥又臭。”
“我也害怕,捂著鼻子問魏老三見過嗎?他顫抖著嘴唇說,閻王殿上的牛頭馬麵的腳,就是這個樣子。”
“他的話讓我寒氣大冒,撒個謊說去給韓凝下麵條,慌慌張張去了廚房。我端麵條回去,魏老三正在掐韓凝脖子,韓凝狠狠的推他的臉。韓凝的表情,都不能說猙獰,簡直是惡鬼一樣的麵容。至今我想起,還很害怕。”
魏輕舟說到這頓了頓說:“我趕忙過去幫魏老三把他製服了,找繩子綁在床上。韓凝一動不動,望著屋胡話“黃沙遍枯塚,漫天紅花搖。崖中趙雲寺,魂過奈何橋。”他的聲音飄飄忽忽,就像地府裏飄出的聲音。”
“我感覺事情不簡單,跑去告訴老大。老大立刻告訴族長,族長聽後很慌張,讓老大把韓凝殺了。”
“我們三人回到房中,哪還見韓凝,床上一攤粘液,上麵有三個骰子。我們四處找他,終於在一間賭坊找到了他。一連跟了他幾天,終於在降龍山把他殺了。誰知三天後他又複活回來了。”
韓凝死之前竟然發生過這麽離奇的事,他到底去過哪?才招來殺身之禍。
不會真和龍秋月說的一樣,去過藏龍淵吧?
怪不得薑家麵館,裝鬼那種小小的伎倆他們也會上當,原來早見過韓凝發瘋,又死而複生,不嚇壞才怪!
韓凝聽那邊沒了聲音,怕二人過來,跨進陰影裏笑道:“這也算意外的收獲,崔九的任務完成了,韓凝的死因查到了。”
蘇慕遮嘿嘿笑了兩聲,“你小子抵賴的功夫到與日俱增,這事情疑點太多,還有詩裏提到的趙雲,是三國時代的人,還得一百多年他才會出生呢。怎麽會出現在蕭國一位書生口裏?”
韓凝坐下來,靠到牆上,撇撇嘴:“曆史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你怎麽就確定是三國那位?”
他對蘇慕遮無限的嫌棄,恐怖故事講完了,他又有膽出來了。
那邊廖宵的聲音又響起來。
韓凝抹了把鼻子,凝神聽到廖宵說:“族長的意思,還是要殺掉韓凝?”
夥記說:“族長說不殺他,秘密就守不住了。”
韓凝心都涼了,身體癱軟下來,人溜下去,後心抵在牆角上,“蘇慕遮你快想辦法讓我出去。”
沒有回應。
“蘇慕遮,蘇慕遮……”
還是感覺不到他。
“你這死鬼,遇到危險又跑了。”
韓凝氣壞了,看到鬥姆元君,有道是有病亂投醫,有事瞎拜佛。韓凝也不管是不是信徒,跪在月光裏就拜,磕到第三個頭,聽到神龕後麵的牆裏傳來悉悉索索的爬行聲,像一隻大老鼠。
聽的韓凝後背一陣陣發麻,他往後退。
聲音越來越近,咣當一聲神龕下麵的牆被推開,漏出一束光和半個腦袋。
那人眼睛滴溜一轉,看到了韓凝,高興的叫道:“乖兒子,快過來。”
韓凝聽出是哥舒戈,趕緊又拜了神君,“您比蘇慕遮可靠多了。”
他飛快的鑽進神龕,看到哥舒戈整個腦袋都伸出來了。他現在感覺哥舒戈比親爹還親,親切的叫道:“爹你怎麽來了?”
哥舒戈大笑道:“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夫怎麽能把義子放在這裏等死呢?”
韓凝爬進去,隻看見前麵桔黃色的火光晃動,影子拉的長長的,扭曲的變了形,看不清前麵的路。
爬了一會,前麵寬敞了起來,變成了一條能供四人並排走的甬道。哥舒戈點燃甬道兩旁火把,甬道清楚了。
兩邊青磚砌的牆,地上細細鋪了黃土。
“這是什麽地方?”韓凝往前看,隻感覺很深,很黑,充滿未知。
哥舒戈伸手扶住牆,歎了口氣,往事曆曆在目。
尋龍觀表麵看似一個道觀,暗地是道士們煉長生不老丹的地方。
各殿都有通道相連,當年哥舒戈帶兵路過此地,聽到百姓說十裏八村隔三差五就會丟孩子,他讓部隊駐紮在此,多方打聽,謀士才推算出與這道觀有關。
他帶親兵上山,白天裏並沒有查到孩子的消息,就決定住下來,晚上再找線索。
他們住在客房,親兵出去幾次也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在失望之際,有一名親兵說聽到牆裏有孩子啼哭聲。
經過一番檢查,哥舒戈觸動了機關,地道打開了。”
哥舒戈進去大吃一驚,慘烈程度比打仗有過之而不及。
甬道裏到處都是孩子的屍體,血濺的到處都是。
他們順著哭聲到了一個地宮,看到一個鐵籠子,還關著十幾名孩子。
這時候他們才知道,這些狗道士在拿孩子煉丹。
他一氣之下,讓親兵帶兵上山,殺光了道觀裏所有道士,又一把火燒了道觀。
哥舒戈以為事情都過去了,可有名道士從蕭國一直追他到了呂國。
他這才知道,那日殺的道士裏並沒有罪魁禍首。妖道和他動起手,可哥舒戈的功夫遠遠在他之下。
沒想到這次兵敗落魂坡,老道又來尋仇。哥舒戈知道打還過,隻好逃跑。
悄悄跟著廖宵到了尋龍觀,打開地道放韓凝進到地道裏。
哥舒戈眼中含淚,狠狠的砸甬道一拳,“這些妖道為了長生,真是殘忍至極。”
韓凝本以為哥舒戈是凶殘之人,沒想到竟然是忠義之士,韓凝不得不對他高看一眼。
想到那血淋淋的場麵,孩子無助的啼哭聲他身子不由一抖,也扶到牆上。
孩子——怎麽拿孩子煉丹確有其事,古代氏族的殘忍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那些可歌可泣的英雄壯舉,背後又隱藏著多少血淚的故事?表麵上永遠看不到真實。
“你別在這悲涼春秋了,去地宮看看不就得了。”蘇慕遮準時出現。
韓凝心裏把他罵了個遍,想像出一幅畫麵,打的他滿地找牙。
不過這也不失是查出廖宵目的的辦法。
韓凝壓抑著心裏的悲痛道:“義父你能不能帶我去地宮去看看?”
哥舒戈也正有此意,“兒啊,我這就帶你去看他們的罪證。”
二人往前摸索著走了一會,到了一間石室裏。
哥舒戈點燃了周圍牆壁上的火把,整個屋子照亮了,是一間方型石室,四麵牆上畫著彩色壁畫,有四扇門通往四個方向,中央倒著一個八卦丹爐。
韓凝把目光放到九副壁畫上,後三副刮花了,看不清內容。
前六幅可以穿成一個故事,第一幅九條龍被壓在一座大山下,天空中一個人從雲層裏漏出半截身子,看裝扮應該是玉帝。
第二幅九條龍在天宮裏,王位上坐著玉帝,龍和玉帝像在商議什麽。
第三幅九條龍在天空吐水,地上出現了一個大湖。
第四幅天兵天將,在追九條龍。
第五幅九條龍逃到了山裏。
第六幅龍不見了,隻有一片黑漆漆的山脈。
韓凝拿著火把遊走,把六幅畫看個仔細。
毫無疑問這六幅畫是龍城郡的傳說,為什麽要畫在這裏?這個石室是用來煉仙丹的,難道龍城郡和煉丹有什麽關聯。
蘇慕遮懷疑店夥計和廖宵是上古音徒,音徒這兩個字怎麽也是科學的產物,不至於愚昧到拿孩子煉丹吧?
壁畫,道觀,音徒,這些事怎麽也聯係不到一起。
韓凝看的專心,壁畫上的燈影突然舞動了一下。
“怎麽有風?”
哥舒戈大吃一驚,急忙一把抓住他,往一扇門前急奔,“不好,有人下來了。”
人還沒到,那扇門哐當一聲掉下來,後麵又是三聲,另外三扇門也掉落下來。
“定是那廖宵妖道,嗯……”哥舒戈憋口氣,雙手頂住起擁那扇門。
“起。”
石門紋絲不動。
他改用肩膀扛,臉都憋紅了,門還是一動不動。
哥舒戈有把子力氣,平時百十來斤的石斧單手能舉起來,今天用盡全身力氣,推不開一扇門,他掐上腰大口喘著粗氣,看著石門沒辦法了。
“哈哈……”
門外傳來廖宵得意的笑聲,“我勸你別廢力氣了,這些門青石打造重有千斤。”
“你這妖道,把門打開和我大戰八百回合。”哥舒戈使勁踹石門。
“我看算了吧,當年在呂國你躲了我整整一年,論功夫你不是我對手。”
韓凝笑了笑,拿起塊碎石塊輕輕敲打青石門。
“既然你把我義父說的這麽不遜,為什麽還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關上石門,而不敢和我們相見?”
“你這小賊以為用激降法,就能哄貧道打開石門嗎?貧道今天就不手刃你們,到要看看落魂坡燒不死你們,你們是不是真長了三頭六臂。”
啵啵啵
四個牆角各掉落下一個方型石塊,伸出一根黑色管子,裏麵流出了黑色的液體。
韓凝聞著嗆鼻子,似乎在什麽地方聞過。
“是火油,這妖道真要燒死我們,快上丹爐。”哥舒戈拽他的手。
韓凝甩開他的手,“義父是你告訴我這裏有九幅天龍圖,你又怕打不過道士,故意讓他抓我進觀。現在這九幅圖結合我在降龍山的發現,已經全部明白了。來我現在全部告訴你,他燒死咱們之時,就是咱們羽化升仙之日。”
韓凝向他眨眼睛。
“噢……這個。“
韓凝往下壓手示意他蹲下來,哥舒戈順從的蹲下。
韓凝平時在百度上瞎轉,看過一些道家的神咒,記得就有一首淨心神咒。“你跟我念,太上台星,應變無停。”
哥舒戈學了一句。
“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
哥舒戈跟著念。
“三魂永久,魄無喪傾……”韓凝的聲音越來越小。
過了一會又說:“義父你可記清了?”
哥舒戈睜大眼睛,不知道怎麽回答。
韓凝踢了他一腳。
“噢……全部記住了。”
“那義父我就從壁畫上給除去了,要確保以後不能有人和咱們同列仙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