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我不需要父親
茶館裏的時間過得很快，鍾妍羽和葉靖脩沒聊多會兒就到四點了。一壺茶沒怎麽喝，隻過了三回熱水。果子倒是吃完了，由葉靖脩一點一點喂給了鍾妍羽。這家店的果子改良過，甜度不高，鍾妍羽覺得還不錯。
??葉靖脩可能是常照顧孩子的緣故，習慣喂食。鍾妍羽經常被他當成孩子來帶，外出就餐從不用動手忙活，隻享受服務就行。不過他會討回點甜頭，比如進門不久的那個吻。鍾妍羽相信他沒撒謊，他的確熬不住一晚，特別想鍾妍羽，連吻都變得繾綣綿長。店員敲門來送果子，他才不情願地鬆開鍾妍羽，而後側身倚著沙發靠墊聽鍾妍羽說話，除了倒水喂果子，眼神基本沒離開過鍾妍羽。
??一晚而已，葉靖脩就熬不住，往後可怎麽辦。離開茶館前，鍾妍羽在葉靖脩身旁看著他打電話，想他下半個月不得急壞了。其實鍾妍羽從赫爾辛基回來，離開葉靖脩時間長一點也會感到不適，不至於過了一晚就格外想的程度，可是十多天不見麵好像不太行。
??鍾媽媽昨晚閑聊時隨口提了一句葉靖脩送的蝴蝶蘭被韋國偉失手打翻了，葉靖脩今天上午在花卉市場的老板那兒訂了一盆八箭的蝴蝶蘭送到療養院，還訂一束康乃馨。送貨的師傅剛將花搬到鍾媽媽的套間就來了電話。
??葉靖脩與師傅確認完訂單，掛了電話見鍾妍羽盯著自己瞧，傾身輕啄她的鼻尖說：“我們該回去了。”
??“嗯。”鍾妍羽伸手抱了抱葉靖脩，“我明天去公司開會。你晚上沒事的話，我們一起吃飯？”
??葉靖脩有事也要騰出時間陪鍾妍羽，拿過她的棉服打開讓她套上袖子，“我明天下午五點去星航接你？”
??“我開車來回，你接我不方便。”鍾妍羽拉好棉服的拉鏈，笑他：“我可以自己穿衣吃飯出行。你不用像照顧熙熙那樣照顧我。以後我生活能力退化了，你可得背鍋。”
??“我照顧你不是應該的麽？”葉靖脩理所當然道，“正好多口鍋給你做飯。”
??鍾妍羽瞧葉靖脩一本正經說著，真像那麽回事一樣，她忍不住笑起來。葉靖脩隻要不記仇，大多時候比較好說話，當然要看對誰。倘若鍾妍羽能對葉靖脩撒點嬌，葉靖脩絕對會變得無比好說話，鍾妍羽現在沒意識到。
??關於轉賬的事，葉靖脩和鍾妍羽約好明天轉五十萬。鍾妍羽每個月的收入雖可觀，不能一點錢不留。葉靖脩建議鍾妍羽留著那十萬備用，鍾妍羽聽了他的話，一會兒回療養院寫借條。
??葉靖脩不想鍾妍羽算這麽清楚，鍾妍羽說一碼歸一碼，葉靖脩沒再堅持。
??即使五十萬對葉靖脩不算什麽，鍾妍羽也不能直接拿這錢，不合乎常理。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更別說鍾妍羽和葉靖脩僅處於交往階段，鍾妍羽覺得還是算清楚些，既公平也不傷感情。葉靖脩便由著鍾妍羽了。
??回療養院的路上，葉靖脩問起於慈女兒的情況。鍾妍羽在醫院那會兒大概聽於慈說了說，沒問太多細節，挑了重點向葉靖脩講了講。
??暖暖今天的情況好很多，下周三前持續穩定就可以做手術了。不過腦部手術複雜，於慈和韋國偉不能鬆懈，要到醫生說暖暖徹底沒事才能鬆口氣。
??鍾妍羽回想ICU裏瘦弱的小姑娘，話裏流露出幾分希冀：“手術成功的概率挺大，我覺得應該沒什麽問題。孩子以後得好好養著。我不知道那個不靠譜的爸能不能行。”
??韋國偉那德行不是踏踏實實賺錢的料，指不定又打什麽歪歪主意。鍾妍羽昨晚看韋國偉走起來腿腳不是很利索，韋國偉別是碰瓷碰的，回頭再讓人抓住破綻送進局子，於慈母女倆還有指望麽。
??葉靖脩隻見了韋國偉一麵，不難看出韋國偉是投機取巧的人。但是韋國偉這人也不是一肚子壞水，至少知道自己沒臉來找鍾妍羽，還有點自知之明。鍾妍羽沒說過鍾媽媽和韋國偉離婚的原因，葉靖脩不好猜測。依鍾媽媽的反應來看，韋國偉並不是出跪之類的問題，否則鍾妍羽不可能同情於慈。
??不管怎麽說，鍾妍羽能借錢就很不錯了，管不了那麽多。葉靖脩溫聲道：“你借這錢就是破格了，總不能管他們一輩子。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他不能依靠你不勞而獲。”
??鍾妍羽善良好脾氣，但凡沒惹著她的底線，她不計較那麽多。葉靖脩這話是提醒鍾妍羽別太心軟被韋國偉糾住。生而不養的父親又不著調，鍾妍羽於情於理沒有義務管他，別有負擔。
??“我明白。”鍾妍羽說，“我是為了救命。以後的事，他們隻能靠自己。他再來找我，我不會管了。”
??車停到療養院的住宿樓門口，葉靖脩熄火後側過身見鍾妍羽神色如常，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本來鍾妍羽生活好好的，韋國偉突然冒出來添堵，鍾妍羽不可能一點不受影響。葉靖脩不想聊深了讓鍾妍羽心裏不舒坦，淺談即止。
??鍾妍羽和葉靖脩下車去樓上接鍾媽媽，瞥見大廳門口的柱子邊有一軍大衣的身影，鍾妍羽停了腳步。
??韋國偉站在那兒等了半個多小時，可算等來了鍾妍羽，剛要張口叫她，瞧見她身旁的葉靖脩又刹住了音。
??葉靖脩可不是韋國偉能惹的人，韋國偉以前做生意聽過SENCE的名頭，尤其欠債打官司那兩年了解一些律師界的人物。當時韋國偉指望請一名厲害的律師打贏官司，結果被律師費嚇跑了。那家律師事務所就是初宸堂哥所在的律所，韋國偉長著心眼呢。
??“你怎麽在這兒。”鍾妍羽問韋國偉，“我不是借錢了麽，你還來找我媽幹嘛。”
??鍾媽媽看見韋國偉就煩透了，鍾妍羽可不想韋國偉見天跑來惹鍾媽媽生氣。
??韋國偉看了看沒作聲的葉靖脩，從台階上下來，客客氣氣道：“妍妍，我沒上去找你媽媽，是來找你。”
??“你來找我做什麽。”鍾妍羽和他更說不上話，“我拿到借條了，明天就給於阿姨轉賬。”
??“我……”韋國偉又看了看葉靖脩，黑黢黢的臉上有難色，他似是有話對鍾妍羽講。
??葉靖脩低頭對鍾妍羽說：“我去樓裏等你，你有事叫我。”
??鍾妍羽點了點頭。葉靖脩抬腳去住宿樓大廳，路過韋國偉時低眸看向他，他趕忙錯開眼神。
??葉靖脩的目光比鍾妍羽敏銳多了。韋國偉活到這個歲數不是白混，會觀察人。葉靖脩在韋國偉麵前顯然不好說話，韋國偉不能鬧事，來這兒是要和鍾妍羽聊幾句。
??鍾妍羽往花壇一處走了走，等韋國偉跟過來，轉身問：“你找我有事？”
??“我……”韋國偉難張口，支支吾吾起來。
??“你要借多餘的錢，我沒有了，有也不可能借你。”鍾妍羽事先說明白，“你以後別來這兒了。我媽不想看見你。咱們早就沒關係了。”
??“我是你爸呀。”韋國偉開口道，“咱們怎麽就沒關係了。”
??鍾妍羽笑了，“你這會兒記起你是我爸，先前失憶了？我媽沒指望你出錢養我，好歹你出點力。你什麽都沒幹想白撿一成年的閨女，做白日夢呢？”
??韋國偉被堵得沒了音。眼前的閨女比他矮不了多少，身板挺直很是正氣，他這個吊兒郎當的父親與閨女不是一路人，也養不出這樣的閨女。
??“你把暖暖養好就是積德了，別打些沒用的譜。”鍾妍羽收起笑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借了錢又留你在這兒吃飯是對你這個爸存有幻想，這會兒跑來想認回我？”
??韋國偉被說中心思，更不好張口。他可不就是看鍾妍羽痛快借錢又好心腸，沒準能和鍾妍羽修複父女關係，這才巴巴地找來。
??鍾妍羽小時候沒需要過父親，此時更不需要。她徑直告訴韋國偉：“雖然我們是生物學上的父女關係，但在道德層麵上講，你沒養過我也沒回來看過我，我不需要認你這個爸。我借錢純粹看在於阿姨的份上，不是因為你。你不要想從我這兒再得到點什麽。咱們還像以前一樣過自己的日子，不用往來。你幹點靠譜的營生，照顧好現在的家，再把錢還上。我還算看得起你。”
??這話說得挺重，理是這麽個理。韋國偉壞不到一定程度，卻也不是正派的人。且不說碰瓷那回，鍾妍羽衝韋國偉五次三番來找鍾媽媽鬧騰，印象就不能好。但凡要點臉麵、懂點道理的人都不能像韋國偉這樣硬氣地來找前妻和女兒要錢。韋國偉卻將鍾妍羽的話理解成另一種意思。
??“你看不上我這樣才不願意認我？”韋國偉本末倒置，回話有點激動：“我當年也是風光過的人，你怎麽知道我以後能不能起來。再說我沒回來找你，那不是……忙生意麽。”他突然降低了聲音，說出這話連自己都不信。
??“嗯。去掉我出生的一年，你和我媽離婚以後有二十八年沒回來看過我，忙生意不耽誤你回北荊分家。”鍾妍羽說，“我沒記錯的話，你老家的房子離著荊師的宿舍也就幾條街吧？”這些事是鍾媽媽當年氣不過和小姨說的，被鍾妍羽聽到了。
??韋國偉啞口無言，偷瞄鍾妍羽一眼，不敢正眼看她了。
??“行了。你現在說這些沒意義。”鍾妍羽沒空和他掰扯，“我倒希望你以後能起來，最起碼把家裏照顧好了。就算你以後家底有千萬億萬也跟我沒關係，我不需要。”她說完往住宿樓走。
??“妍妍……”韋國偉想叫住她。
??鍾妍羽停下腳，回頭補充道：“我認回你是對我媽的侮辱。而且我不需要父親。你以後不要來了。”
??韋國偉呆在原地。鍾妍羽的話十分決絕，不留一點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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