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歸路
龍尾蕩邊四個人打成兩團,一對兩個錦衣少年,都是十六七的年紀,一個黑臉,一個白臉,黑臉少年出拳踢腳有模有樣,隻是喝醉了酒,下盤有些虛空無力。白臉少年文文靜靜的一個書生,瘦胳膊瘦腿的,扭打之中已經落了下風。
另一對廝打的是兩個小廝,都有些功夫在身,鬥個旗鼓相當。
李晴見楊昊來,指著那黑臉少年叫道:“打那個黑醉漢,這廝敢羞辱我簡直該死。”楊昊聞言撥開白臉少年,劈手提起那黑臉少年往李晴麵前一丟,喝道:“給晴公子認個錯,饒你一條狗命。”那黑臉少年嘻嘻一笑,指著李晴,對楊昊說道:“你瞎了眼,不成,她,她是個女的。”李晴頓足責罵楊昊:“還不動手殺了他。”
黑臉少年喝醉了酒,神智昏昏沉沉的,聽了這話便坐在地上耍起了光棍:“殺我,來呀,你殺呀,朝這兒砍,哈哈……這兒肉少,骨頭硬……”楊昊踹了他一腳,為他求情道:“晴公子,念他醉酒,且饒他一命吧。”李晴恨楊昊不聽話氣得直跺腳,恰好身後有個賣調料的小攤,她抓起兩個紙包朝楊昊砸去,楊昊偏頭躲過,紙包正好摜在黑臉少年的臉上,頓時起了一團綠霧。
“哎呀,我的眼。”黑臉少年捂著眼躺在地上滾了起來。
“狗才,快來救爺!”聽到主子呼喚,黑臉少年帶的小廝頓時丟開了對手,大吼一聲,低頭朝李晴撞去。
“嗨!”李晴一聲嬌吒,抬腳將小廝提了個跟頭。不過她也立腳不穩,踉踉蹌蹌地向後跌去。若不是楊昊及時將她扶住,定也要摔了個跟頭。
李晴推開楊昊的手,嬌嗔道:“不用你幫忙,我也能應付。”
“閃開,閃開!”幾個金吾衛巡卒分開人群闖了過來。
“天子腳下,你們竟敢當街打架,都給我抓起來。”領隊的夥長板著臉喝道。
四名巡卒兵分兩路,分頭拿人。
“大膽!誰敢拿我?”黑臉少年一手捂著眼,一手指著夥長喝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天子腳下,就是皇子公主犯禁,我也抓得。”夥長嘴上說的慷慨,心裏卻直打鼓。這長安城裏,隨便扔根棍子也能砸到一個侍郎半個將軍的。這個黑臉少年衣著華貴,氣度不凡,說不得就是個公侯子弟,豈是自己惹的起的?
“軍爺,借一步說話。”黑臉少年的小廝將夥長拉到一邊。從袖子中摸出一塊銀子塞到夥長手裏:“我們爺是京兆尹羅大人的公子,軍爺務必行個方便。”夥長驚問:“可是羅立言大人的公子羅春軒?”小廝答:“正是。”
夥長皺了下眉,將銀子退回小廝:“衝撞之處,請莫見怪。”
小廝縮手沒接銀子,指著那白臉書生和李晴,低聲說:“剛剛我們看見小白臉和這胡女鬼鬼祟祟的在說話,行跡十分可疑,軍爺不如將他們帶回去審審,或許是奸細也未必。”
“喂!那個白臉的小子,過來。”夥長明知小廝是存心報複,但看在手上的銀子和他老爹的份上,決定幫他出口惡氣。
“軍爺說我嗎?”白臉少年茫然地指著自己的臉問。
“就是你,跟我們走一趟吧。”夥長冷冷說道。
四名巡卒一擁而上扯住白臉少年就走。白臉少年大叫道:“我犯了什麽法?你們憑什麽抓我?還有天理王法嗎?”
李晴暗中碰了下楊昊,塞給他一塊腰牌:金吾衛左司戈魏華。官職不算大,但令牌下麵墜著的流蘇,卻表明令牌持有者是在宮裏當差的。
“大人有何吩咐?”夥長見到令牌後弓腰問道。
“放了這書生,打架的事跟他無關。”
“這——”夥長稍一遲疑,就打了個手勢示意放人。
“不,不能放人……”羅春軒噴著酒氣嚷道。
“不能放!”小廝大聲附和。
夥長將小廝拉到一邊:“他是宮裏的人,如何能惹得起?這事我幫不了你。”
小廝偷瞄了眼李晴和楊昊,越看越像是宮裏的人,忙勸黑臉少年罷手。羅春軒嚷道:“皇帝尚且讓閹賊架空了,宮裏的人算個屁!”
李晴聞言大怒,喝一聲:“把這個口出狂言的狂徒給我拿下!”
夥長也知這話犯了大忌,一使眼色金吾卒頓時撲倒了羅春軒,見他還在嚷便用根麻繩勒住了他的嘴。小廝見勢不妙撒腿就跑,楊昊一個箭步竄上去,將人提了回來,丟在地上也給捆了。李晴喜滋滋地圍著楊昊轉了一圈,讚道:“身手還不錯嘛,有沒有興趣當我的隨從?”楊昊笑道:“公主抬愛,臣銘感五內。隻是臣奉旨戍邊,無福消受了。”
李晴嘻嘻一笑,推了楊昊一把:“小心眼,我李某人吃人不成?是你答應跟我的,回頭我就請皇兄收回成命,調你到金吾衛來。”楊昊心裏暗笑:“聖旨已下,豈是你說改就改的?”當下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指著羅春軒喝令那夥長:“把這個狂徒押去見京兆尹,讓羅大人好好查查他的底細,狠狠教訓他一頓。”
夥長心中暗喜,要是把這個燙手山芋帶回去,準挨上司一頓痛罵,這樣最好,既丟了麻煩還能賣羅立言一個人情。他朝楊昊投來感激的一瞥,正要將人帶走。不想羅春軒卻得了意,點指眾人咯咯笑道:“你們這群蠢材,京兆尹羅大人就是俺的爹。”
李晴聽到這話頓時不幹了,指著那夥長:“押他去你們金吾衛!那羅立言就是個大貪官,肯定會包庇自己的兒子。”
楊昊心中暗暗叫苦,正要勸解,忽然身後一陣大亂,隻見一個小校領著三十多名京兆邏卒飛奔而來。京兆府邏卒與金吾衛共同擔當長安城的巡邏警戒,因職責劃分有些不清,因此常生齷齪,打架鬥毆也時有發生。
“你們想幹什麽?”夥長對對方人多不免有些心虛,若在平日他早把頭一縮回去搬兵去了。但今日身後有宮裏的同夥撐腰,他決定把場麵撐下去。
“你們想幹什麽?不認識我是誰嗎?”
“認識,金吾衛管東市的趙傳德大哥嘛。”
“既然知道是我,為何還要搶人?不講規矩是吧?”
“小弟從來都是講規矩的,平日對你們金吾衛從來都是禮讓三分。可是這個人是羅大人點名要的。若是帶不回去,不光小弟,就是這三十六名弟兄也要砸掉飯碗喝西北風。趙大哥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你……”趙傳德碰到了一顆軟釘子,一時進退不是。
“趙傳德,把人放了;相信羅大人會秉公辦理的。”李晴忽然開口說道。
“是,大人……”趙傳德扔掉了一塊燙手山芋,感到一陣輕鬆。
“卑職謝過各位成全。”小校向三人各敬一禮,轉身便走。
“慢著!”李晴突然追了上去。眾邏卒一陣緊張。
“你叫什麽名字?現居何職?”李晴走到小校麵前咬著嘴唇問,臉頰紅撲撲的。
“右巡街副使楊開。”小校笑答道,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
楊昊莞爾一笑,原來是看上人家了,怪不得剛剛還罵羅立言是大貪官,轉眼又稱他是能秉公辦案的晴天大老爺了呢。
“巡街署好像在平康坊西北角,打著往北出了市場大門,往西一拐,走過武侯鋪就是了。”楊昊自言自語嘀嘀咕咕說了一大串。
李晴白了楊昊一眼:“你跟我說這些幹嘛,我要找個人還要親自去嗎。”說完這話,李晴的臉頰忽然熱辣辣的酡紅一片,當胸給了楊昊一拳撅起小嘴:“今天的事不準往外傳。”
楊昊茫然地問:“公主說的是哪件事?哦,私自出宮逛街,臣也有份,臣絕口不提。”李晴提了楊昊一腳,抿唇笑道:“還算你識趣。”
二人正在說話,那個白麵書生怯生生地湊過來,朝李晴打躬道謝。李晴擺了擺手,笑道:“你這個人呀,一副好心腸,就是本事太差,以後除了讀書還要多練練功,文武兼備,方為大才嘛。”白麵書生身邊的小廝聞言不悅:“這位姑娘好不曉得人情,方才若不是我家公子舍命相救,你還不被那個醉鬼給羞辱了。”
“胡言亂語,還不退下。”書生喝退了小廝,“下人無狀,兩位勿怪。在下王崇文,朔方靈州人氏。敢問二位高姓大名。”楊昊正要答話,李晴拉了他一把,道:“萍水相逢,不通姓名也罷。我欠你一個人情,將來一定會還你。”李晴轉身拉住楊昊的手:“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家吧。”
李晴的冷漠讓那個叫王崇文的書生一陣難堪。這半日相處,楊昊也摸到了李晴的一些脾氣,性情率真,凡事直來直去,不喜歡曲折迂回。她喜歡楊開就掛在臉上,討厭王崇文也掛在臉上,讓人一看便知。
楊昊衝王崇文點了下頭,算是代李晴道個歉,王崇文自嘲地苦笑了聲。趙傳德見事情已了,別過楊昊轉身正要走。
忽然大街上傳來了一陣喊殺聲,行人紛紛躲避。楊昊護住李晴,心中暗驚天子腳下哪來的這麽大的殺氣?忽見楊開手持單刀拖著羅春軒飛奔而來,二人身後上百名鐵衣甲士殺氣騰騰緊追不舍。
“是他!我要去救他!”見到楊開,李晴的焦灼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楊昊心裏突然有些酸溜溜的感覺。他扯過趙傳德,放在李晴身前:“一定要護好她。”一麵高舉魚符向鐵甲軍迎了上去。這隊鐵衣甲士隸屬左神策軍,統軍校尉有兩個,一個叫俞澄,另一個叫張海,二人都是奉命來緝拿羅春軒的,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幹掉了楊開的三十名邏卒。若非楊開拚死護衛,羅春軒早已落在他們手中。
張海眼看有人高舉金吾衛魚符攔住去路,冷笑一聲,揮刀剁向楊昊。
楊昊一個滑步,避開了這一刀,從靴子裏抽出一把短劍架到了張海的脖頸上。與此同時,張海手中的刀也架在了楊昊的肩上。兩人同時喝道:“不要動!”在外人看來兩人應該算鬥了平手,但張海心裏清楚,楊昊出手比自己快了一分,倘若他心懷惡意,自己已經性命不保。
眾軍見首領被拿,心中既憤怒又驚懼,便散開隊形將楊昊等人圍了起來。
羅春軒肚中的酒早化作冷汗排了出來,眼見此情此景,嚇得手腳發麻不知所措,他緊緊地抓著楊開的手臂,緊張地問:“怎麽辦啊?怎麽辦啊?”
楊開小聲寬慰他:“有金吾衛在,他們不敢動粗。”嘴上雖這麽說,心裏卻一點底也沒有。神策軍的驕橫是出了名的,他們未必買金吾衛的賬。李晴湊到他身後,見楊開沒注意到自己,便輕輕地咳了一聲。楊開吃了一驚,忙道:“姑娘還是快走開,這裏太危險了。”
李晴見他關懷自己,心中一陣竊喜,羞紅了臉說道:“有你在,我不怕。”楊開道:“那就請姑娘站在楊某的身後,隻要楊某有一口氣在,一定護持姑娘周全。”李晴聞言趕忙躲在楊開身後,心裏早已笑成了一團。
如果您覺得《大唐西寧王》還不錯的話,請粘貼以下網址分享給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謝謝支持!
( b/2/229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