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比我還好看
日光柔和,從黛藍色的縐紗裏灑進來,照得毛毯有種被陽光曬過的香味,空氣中的桃花香愈發濃鬱,她迷迷糊糊睜了眼,還沒清新過來,整個人憊懶得很,不想動,便往毛毯裏縮了縮。
有些孩子氣的模樣。
馬車已經停穩,西承和浮生都候著,秦澀掀了簾子看著,見府內老嬤嬤也帶了人在門口候著了,再看這丫頭迷迷糊糊就是不願起身的模樣,便也由著她了,就在馬車裏對著嬤嬤擺擺手,讓她們在府內候著便可。
倒也不是不可以將這丫頭直接抱進去,可如今他新王剛封,暗處眼線正是最多的時候,彼時傳到了那些人耳中,總是給這丫頭惹麻煩事,不好。
於是,他隨手拿了本書,在馬車裏好整以暇地看了起來,身旁小丫頭很快又睡著了,打著極其輕微的鼾聲,像極了撒著嬌的貓兒。
貓兒一直睡到了午膳時分,才慢悠悠轉醒,醒來似乎有些不知身處何處,迷迷糊糊坐起來,看了看,便回頭問他,“我似乎睡了很久。”
說著,又轉身去撩簾子,第一眼便看到陌生的府邸,朱紅色鑲銅釘的大門之上,飄逸的三個大字,“瑞王府”,才後知後覺地“呀”了聲,回頭表達不滿,“到了你怎麽不叫我?”
第一次去別人家,結果在人家門口睡著了,這事兒,饒是言笙厚臉皮,也終究有些不太好意思。
秦澀擱下了手中的書,笑著替她整理因著睡姿不太好散亂下來的鬢角,“叫了,你沒醒,彼時府裏的嬤嬤都帶著下人出來迎接了,沒成想,堂堂言王府二小姐,撒著嬌抱著毛毯不肯起身。”
“這一大群人都堵門口成何體統,還不被人笑話了去,那怎麽辦呢?於是我便隻能讓人進去府裏等著,然後陪著你在馬車裏睡覺咯。”
他說得戲謔,帶著點不正經,聽得言笙愈發連耳朵都微紅,嘀咕道,“你明明應該把我叫醒啊,一次叫不醒,叫兩次嘛!”
瞧她真的有些急了,秦澀拍拍她腦門,才稍微收斂了幾分戲謔,“無事,她們不會笑話你的。”至少不會當麵笑話你,表情雖收斂了,話語中的笑意卻半分不少,言笙狠狠瞪他一眼,像張牙舞爪、齜牙咧嘴的小獸,可愛有餘,攻擊不足。
他安撫著,像安撫一個鬧脾氣的孩子。
方才想要對言二小姐請安的下人奉命先行入府了,南潯卻沒有走,他一直候著,這會兒聽見馬車內有了動靜,才招呼著身後的小廝將昨兒個新做的輪椅推了出來。
陛下壽宴他沒去,但山洞裏的事情也聽說了,西承這個直腸子,如今對待言笙就像對待自己的第二個主子,神情激動地說完了全部的經過,幾乎是對著他指天發誓,從今往後,隻要那位小姐沒有危及到主子的安危,那麽,他西承的那條命就是言二小姐的。
嗬。這個熱血的少年,喜歡和不喜歡都那麽簡單而直白。
雖如此嫌棄,可南潯卻也佩服言笙的勇氣,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倒是出乎意料地果敢,當下,對著馬車裏掀開了簾子下來的言笙,也多了幾分尊重,俯身,請安,“南潯見過笙姑娘。”
和西承完全不同的風格,低了頭也看得出他過於白皙的肌膚,和精致秀氣的麵部輪廓,身上似有淡淡藥草香,一席月白長袍,襯托地他氣質如蘭,像個白弱書生。
言笙就著浮生的手下了馬車,坐上了那輛比自家二叔的小上一號的輪椅,清清雅雅地打招呼,“我們見過。在我發熱的那日。”
秦澀帶來的“大夫”。
南潯點頭,應著,客氣又有禮,帶著點尊重和疏離,“是,二小姐好記性。”心中卻暗忖,看來這位姑娘真的忘了,他們見了許多次,在這座於她而言本不該陌生的府邸。
不知道是因為重生一來第一次被人說“好記性”、還是什麽其他的原因,言笙突然若有所思地偏頭打量了一眼南潯。她打量的動作過於明顯,以至於從浮生手中自然接過輪椅的秦澀都出聲問她,“南潯這麽好看?”
南潯一驚,瞬間縮了脖子,就聽主子又問道,“比我還好看?”
南潯看著笙姑娘回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秦澀,又看了看自己,如此,看得自己愈發縮了脖子之後,才一臉認真地揚著笑容說道,“沒有,秦澀最好看。”
於是,他家陰惻惻的主子,圓滿了,連帶著腳步都明顯輕快了不少,更不用說嘴角蕩漾的笑容。
嘖,春心蕩漾。
曾經最討厭別人說他“好看”、“漂亮”之類形容詞的主子,如今就像一隻隻知道爭寵的妖精,嗯……醋精,整個王府都恨不得彌漫著一股子酸醋味。
他心中腹誹,卻半個字不敢多說,隻縮了脖子跟在西承身後,就怕那位祖宗又突然多看自己兩眼害自己招了主子恨意。
西承在一旁笑得花枝招展……
……
此刻已近午膳時分。
下人們對於這個自家王爺多年來第一個帶回來的女子,自然是好奇得很,雖說傳聞也多有聽說,如何如何的平庸與不堪,但瑞王府的下人都是將秦澀打小照顧著長大的,尊重裏自然多了幾分親情,和盲目地崇拜。
既然他們家王爺喜歡,那這個姑娘便一定是好的!
就是這樣盲目的愛屋及烏。
甚至,連帶著“在王府門口不願下馬車”這樣無禮地足矣被人詬病的舉動,在他們看來,也是可愛得緊。
當然,幾個老嬤嬤已經和大家事先通了氣,姑娘家家的臉皮肯定薄,這事兒自然是不能提的,一個字都不能提。但是,表現一定要熱情,不能讓姑娘家覺得我們對她有意見……
是以,當言笙被一路推著到王府後花園的亭子裏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一群翹首以待、滿臉洋溢著夏日般明豔的笑容的……王府下人們。
言笙下意識回頭去看秦澀,有些倉皇——這股子熱情的勁兒,是什麽情況?